1
黑暗的房间密不透风着,周围没有柔和的灯光照应,就连月光想给予这所房间一丝丝的光亮也被房间主人用窗帘残忍拒绝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一切都在被黑色笼罩着,所以就算是忽然亮起的荧屏,也在此时显得格外的闪耀。
“许訚,我回来了,明天我来找你行吗?”
如果是普通的消息,那名叫许訚的少年也许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这个人的不一样,她的每一个消息,每一个动态都让许訚为她设置专属的标志。
许訚盯着这条消息痴痴地看了许久,每当手机屏的光亮快要消失的时候,他会快速的将它再次点亮,但是却迟迟不肯给出回复。
“你睡了吗?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又怕打扰你学习,看到的话给我回一个消息吧,如果没时间的话我们下次再约也可以!”
消息再次发来,而这次许訚却迅速的给出了回复,手指在手机上微微颤抖的打出许多字,然后又删除了许多字,最后仅仅留下三个字:明天见!
消息发出去之后,少年原本面无表情的面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原来不是梦也不是幻觉啊,你真的要回来看我了,苏诺!”
清晨,太阳才从山尖露出一点点的微光,而属于夜晚的月亮还未消失,在它们交汇之时,许訚便早早地起了床,拉开窗帘打开窗让属于清晨独有的空气进入原本密闭的房间,然后他便开始这个房间的打扫。
其实除了散落各地的稿纸之外,许訚的房间要比一般的男孩子干净许多,可是他还是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只因为马上要见面的那个人曾经说过:干干净净的房间才让人喜欢,就像干干净净的许訚一样。
房间打扫完之后,许訚便安静的在课桌旁做起了数学题,以往他总觉得一碰到数学时间就会过得飞快,好像所有的事情在数学这里都会发生空间折叠,把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全部从自己身边踢开。
可是今天他却在数学上找不到任何乐趣甚至有些不耐烦,笔纸间飞快游走,而拿笔的人心思却早已飞出天际。
“许訚我在你家门外快来给我开门。”
一收到消息,许訚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而苏诺就听见匆忙的脚步以及开门声。
开门抬眼即望一清秀的翩翩少年,17岁的许訚五官慢慢从稚嫩变的精致,就连身高也就此令苏诺望尘莫及。
“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长高了!”苏诺笑着和许訚寒暄着,而一抬头就看见了许訚那好似闪着星光的双眸,和年少时一样看一眼便能让人沉迷。
“7个月24天,我们没有见面!”许訚认真的回答道,只因这个人的到来之前内心的烦躁瞬间便消失殆尽。
而这一回答却引来了苏诺的大笑,“我说你怎么还是这样,数学好的人连时间都这么敏感吗?对了叔叔婶婶呢,他们去工作了吗?”
“嗯!”许是觉得一个字太过简短,他又接着说:“他们都说很想你!”
“我也很想他们呀!也很想你,这不昨天刚回来,今天就来找你了。”说着还踮起脚拍了拍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许訚。
二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的向许訚的房间走去,只是刚走到许訚房间门口,苏诺便想起了什么,俏皮的做着鬼脸然后郑重的当着许訚的面敲了敲他的房门说:“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我之前都说过以后这里你随便进的,为什么每次还要特意问一下,之前的事不是都过去了吗?”对于苏诺的行为许訚有了些许不满。
“是过去了呀,可是怎么办,你之前的行为已经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地创伤,喏、不仅是心灵上身体上也是,当年你咬的牙印现在还在呢!”苏诺刻意打趣道,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每次见到许訚的时候,都要那这件事打趣一番,然后就会看见许訚瞬间羞红的样子,百试百灵。
“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有意的。”许訚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但是对上苏诺的眼眸时发现的却是对方藏不住的笑意。
“都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有没有一点新意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每次我一提这件事的时候你就想犯了弥天大错一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不是什么大事吗?许訚看着那依然清晰可见的牙印在心里想,也是许对那个时候的苏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那时年仅12岁的自己来说,这个人,这个牙印大概就是自己新生活开启的标志。
2
12岁的许訚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顶天立地为人民服务的爸爸,和美丽善良爱着他的妈妈,这些他都有着的,可是却在某一天,这些他曾经不以为然的幸福却突然消失,而也就在那一刻开始他就此变得一无所有。
他曾经最敬佩的警察爸爸要救一个失足落水的女人而因公殉职,那个他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的爸爸就这样带着被人的夸赞和亲人的泪水离开了他,他原本以为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但是他的确低估了命运到底有多可怕。
爸爸因公离世,而妈妈却因爸爸的离开而离开,他还记得妈妈在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妈妈梦到爸爸在那个世界说很寂寞,所以我们也去陪爸爸吧。
就这样短短的一个梦,就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就成了妈妈离开许訚的理由。
那个时候许訚是知道的,他知道他的妈妈在爸爸离开之后已经崩溃了,他也知道妈妈想带自己一起去找爸爸,所以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阻止,他做好了和妈妈一起去找爸爸的准备,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妈妈在最后一刻还是下不了狠心,残忍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这个世界。
一瓶安眠药100粒,他的妈妈竟然自私的一粒也没有分给自己。
后来许訚去过了孤儿院,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他;再后来有一对夫妻收养了,收养的理由是为了报恩。
那时候的许訚对此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他的爸爸为了就说要收养他的女人失去了生命,连带着他的妈妈也因爸爸的离开而离开,而现在本应该失去生机的人却因为愧疚收养了自己,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可是就算知道命运喜欢捉弄他,他还是顺从了它的安排,同意被这家人收养!因为他不在乎,他不在乎被孤儿院的小朋友欺负,他也不在乎自己到底被谁收养,因为没有人在乎他,所以他也不想在乎自己。
虽然许訚是被李家收养的孩子,但是李嘉铭和她的妻子却对许訚格外的上心,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却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许訚,也许是因为同情,又或许是因为愧疚……
可是许訚对此却丝毫不在意,不喜欢讲话,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喜欢待在没有阳光的角落,他将自己活成了异类,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异类。
而也就在那个时候他慢慢喜欢上了数学,在这个世界里找不到的答案,在数学的世界里都可以找到,他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抛弃他,他想破脑袋都得不出答案,但是在数学的世界里只要他努力,只要他肯钻研一切无解的命题都可解,在那里一切都有答案。
于是许訚几乎全身心将自己投入到数学之中,每当他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每当他在梦里质问妈妈为什么将自己抛下的时候,每当他在这个世界冥思苦想却什么结果都得不到的时候,数学可以帮他得到一切结果,他生活中的唯一乐趣就这样和数学关联起来。
可是让许訚没想到的,在他小心翼翼藏着数学带给他的快乐的时候,一个女生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闯入了他的世界。
3
快做出来了!这道题的答案快找到了,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就在许訚几乎陷入疯狂的寻找这题的答案的时候,他的身边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你在干什么?”女孩饶有兴趣的问道。
可惜,许訚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房间平时都不会有人进来,所以他都很少锁门,可是就因为他没有锁门,他的房间居然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人,这让他原本就急躁的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
“我问你话呢!小朋友你老师没告诉过你要讲礼貌吗?”说着苏诺便忍不住又往许訚那里凑了凑,结果却被许訚狠狠的瞪着。
明明比自己小,身高也没有自己高,可是当许訚瞪着自己的时候,苏诺忽然想起了动物世界里凶猛又孤独的狼,那眼神不禁让已经上初中的她颤了颤。
“你干什么瞪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在看什么。”说着便偏头看见了列着各种公式的稿纸,有些公式连她也没见过。
“原来你在做数学题呀,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听婶婶说你比我小3岁,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呀!”说着便伸出手准备去拿许訚快要得出结果的试题,可惜还没碰到它就被许訚立刻推倒在地。
“喂,我好心想帮你,你为什么要推我,你爸妈到底有没有教过你要懂礼貌,你不要我动,我偏要动。”说着苏诺便要去抢许訚手中的宝贝。
处于发育期的苏诺凭借着年龄和身高的优势,没有给许訚留任何余地,很快便从他的手中将试题抢了过来,但还没等他看清纸上到底写着什么,胳膊就被许訚死死咬住。
苏诺当场就大哭出来,她拼命捶打着咬着自己胳膊的许訚,可是对方局势不松开,直到后来李嘉铭夫妇闻声赶来的时候才将苏诺从“狼口”救了回来。
“以后不要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更不要随便提及别人的爸妈。”这是许訚见苏诺是第一次开口送给苏诺的话,也是许訚来到这个家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后来的日子里,苏诺还是经常去她叔叔家玩,但是对于那个房间却再也不敢踏进半步,那个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小朋友是她见过最可怕的小孩,她甚至觉得当初如果不是叔叔婶婶来得及时,许訚真的会将自己胳膊上的肉撕咬下来。
“小诺,你千万不要怪小訚,他可能只是因为你提及他的爸爸妈妈才这样对你的,是叔叔婶婶害了他,他……”
那天苏诺听了许多关于许訚的事情,她不知道这个故事里到底有多少是她叔叔婶婶编造出来骗她的,但是就算除去那些虚假的成分,她还是觉得这个叫许訚的小男孩儿真的好惨,惨到即使自己的手被他咬到到了破风针,她还是恨不起来他。失去了爸爸,有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离去,这么样的事情要一个小孩子怎么承受的来,每次想到这里苏诺就觉得眼前这个“不善言辞,孤苦伶仃”的许訚变得可怜起来。
“喂,你之前我咬我的事情我不会和你计较的,以后我们和平相处吧,我以后就是你姐姐了,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数学题都可以问我的。”苏诺对面前这个男孩儿保留着最大的善意只可惜对方并不领情,只是一昧的沉浸在自己和数学的世界里。
可是这次苏诺却再也没有犯傻要去激怒许訚,她总是会许訚身边瞎转悠,有事没事的找话题,就算许訚不回答自己她也有办法让自己自娱自乐,后来“你好吵!”就成了许訚说的最多的几个字。
但是就算是这几个字也让李嘉铭夫妻高兴了好一阵子,起码在苏诺面前,这个这个孩子除了点头和摇头之外,也会外露自己的情绪,也会对别人说你好吵啊!因此苏诺就像是被继以崇高使命一样担负起了无数次让许訚多说话的任务。
4
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是苏诺觉得自己实在是辜负了叔叔婶婶对她的期待,尽管她经常出现在许訚身边,但是许訚心里只有数学,以前可能还会觉得她吵,让她闭嘴,可是现在在苏诺不厌其烦的骚扰之下,许訚已经彻底将她无视。
苏诺不知道数学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个孩子无时无刻沉迷其中,每次看到许訚脸上的黑眼圈的时候,她觉得别人家的小孩儿可能是因为打游戏追剧留下黑眼圈,而许訚绝对是刷题刷出来的。
而然真正知道黑眼圈由来的真相的时候,苏诺又恨不得为自己愚蠢的想法扇自己几巴掌。
那天李嘉铭夫妻有事外出将许訚一人留在家里,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便请苏诺和她妈妈前来照看,奈何苏妈妈当天晚上医院突然有急事,无奈之下只能将两个孩子留在家里。
偌大的房子只有两个人,这本来就足以让苏诺有些害怕,更何况许訚还总是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陪她说说话,这就更让她恐慌了,于是她早早地就把自己塞进了被窝。
可是还没等她将被窝暖热,许訚房间的一声巨响彻底将她从床上惊吓起来。
“许訚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苏诺拍打着房门可是却无人应答。
无奈之下,她只好拿出了叔叔家的备用钥匙,不到关键时刻她是不敢进到许訚的房间的,上次没有他同意进去就差点又被他咬了,可是出于担心她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进去之后房间仅仅依靠小小的台灯的光亮照亮着书桌那一小块儿地方,其余地方全部被黑暗笼罩着。
“你怎么不开灯,家里缺你这么点电费吗?”说着苏诺便按下开关,周围一下子明亮起来,而看到许訚的房间之后,苏诺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目之所及都是稿纸,而且在许訚脚边还有破碎的玻璃杯。
“你怎么把房间弄成这样?玻璃杯碎了不清理要是扎伤你了该怎么办!”苏诺实在忍不住向许訚抱怨道。
但是对方却对此无动于衷,他安静的蜷缩在书桌的一角,脸色苍白加上一动不动的身躯,苏诺觉得她身边的这个人就像一个假的洋娃娃一样,连眼眸都没有了生机。
“你怎么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苏诺身出手想要试试许訚的体温,可是还没碰上他的头,就被他立刻躲开。
“你别动,看你的样子肯定是发烧了,你现在浑身没劲也打不过我,乖乖听我的话让我量量,不行的话我给我妈打电话,我们去医院。”
说着苏诺趁许訚这是反应迟钝赶紧将手放到许訚的头上,出奇的烫!
“你绝对是发烧了,我们不许要去医院。”说着苏诺便想扶起许訚送他去医院,奈何此时的许訚尽管已经烧糊涂了还是凭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抓住了苏诺。
“不去医院!我不要去!”
“不出怎么行呢,你烧得太厉害了,必须去。”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许訚就是死活不愿去,无奈之下苏诺只好顺从,给他喂了感冒药之后便让他在床上安静的睡了过去。
奈何许訚睡觉也不老实床上的被子总是被他踢来踢去,而苏诺怕他着凉只好陪在他的身边,时刻替他掖被子。
“睡个觉也不老实,还喜欢皱着眉头,当所有人欠你的吗?整天对我凶,还咬我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就没人敢咬我。”趁着许訚睡着的这一下会儿,苏诺将这段时间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全说出来。
许是光说还不够解气,她还准备伸手去捏捏许訚的小脸,奈何还没摸到就被当事人抓住。
“不要离开我,为什么要把我一个留在这里,为什么那么自私不带我一起离开,为什么连你们都不在乎我,爸爸妈妈我想你们……”眼睛没有睁开,但是两行清泪已然流下,许訚死死的抓住苏诺的手仿佛下一秒自己抓住的东西就会离开。
“原来你也会哭啊!”苏诺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许訚的头,想让他放松些,可是许訚口中却仍反复说着那句话。
“我不离开你,他们不在乎你我在乎,乖乖睡吧,有我在!”
那一晚苏诺一夜未眠,许訚总是会偶然从梦中惊醒,口中总是会不经意间提起他的妈妈,和那晚她离世的场景。
“光是生病的时候就无数次的从梦中惊醒,那你平时的时候有睡过安稳觉吗?你怎么让我这么心疼呢许訚!”说着,苏诺再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5
许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不似以前那样杂乱,稿纸都有条不紊的整理在了书桌旁,就连自己昨天打碎的玻璃杯也被清理干净,这个房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几乎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他知道苏诺昨天来过。
“你醒了,昨天你烧得厉害了,现在应该也吃不下什么,我煮了一些小米粥,你喝一些吧!”说着苏诺顶着一双熊猫眼笑着将粥送到了许訚身边。
可惜刚送过去的粥,还没送到许訚的嘴边就被他打翻了。
“你不想喝吗?没关系你告诉我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好不好。”现在的苏诺完全对许訚发不起任何的脾气。
“不需要,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对我,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吗?你不怕我再咬你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行为肯定会惹怒这个女孩儿,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苏诺闭比口不提这件事,然后又往他最致命的地方狠狠地捅了一刀。
“许訚,其实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的对吧!你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你爸爸妈妈抛弃你,梦见你妈妈就那样死在你面前的对吧!其实你并不喜欢数学只是因为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而恰巧数学足够简单能让你在这里面得到一切答案,所以你才需要它对吧!你不用着急否认其实那一堆稿纸不是已经证明了吗?”苏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极慢,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许訚的外衣扒光。
“你在胡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里胡说,你闭嘴!”许訚大声的吼道。
“我胡说吗?可是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呀,这些都是你写在稿纸上的呀,真的是我在说吗?那这些稿纸上写的是什么!”说着苏诺将那些稿纸一张张拿出来念到“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想我吗?为什么妈妈不带我一起离开?还会有人在乎我吗……”
“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把它还给我。”说着便要去抢,但是奈何此时他们的身高还有一定的差距。
“你不是在说我胡说吗?那我继续胡说下去啊!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那你也会害怕,为什么总是要将自己锁在这个房间里,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你有一切发泄和质疑的权利,这些都是数学无法帮你解决的。”
“你闭嘴!”他无力反驳,只能狠狠地咬着苏诺的胳膊发泄自己心中的一切怒火。
“就算你咬我,我也要说。”尽管胳膊已经被许訚咬的快要出血了,苏诺还是忍着疼痛,她用另一只手将许訚紧紧抱住,然后用极其温柔的声线说:
你没有被任何人抛弃,他们都很在乎你,你妈妈没有带你离开不是因为她不爱你,只是因为她太爱你了,她不想你小小年纪就离开这个世界,你还没有好好感受过这个世界,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相信我,他们真的是爱你的,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爱你的,我也是啊!所以不要在怀疑你也是被爱、被在乎的,不要揪着过去不肯放手好吗?
苏诺轻柔的拍着许訚的后背,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这个已是满身疮疾的少年,她甚至不知道在这个少年的心里是否还相信他是被在乎被爱着的,她只能默默抱着这个少年给予他自己能给的所有温暖。
被咬着的胳膊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被松开了,而低着头的少年眼中却充满着泪水,呜咽着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狼崽。
“没事的有我在,哭吧,哭出来一切都好了!”反复安抚,轻轻拍着那少年孱弱的背,结果他却哭的更凶,好似把这一生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在爸爸死的时候妈妈告诉他军人的孩子不能哭,所以他不敢哭;在妈妈离开的时候被人都让他哭,可是他却再也不想哭。眼泪什么都不是,也留不下任何人。但是今天他却在苏诺面前哭的声嘶力竭,只因为他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因为他被告诉他也是被在乎被爱着的。
也就从那一天起,第五根肋骨里,左侧34度,心脏边缘,手指按下去之时,许訚感受到的不再只是酸和疼,还有其他的东西在那里扎了根,发了芽。
6
“最近没有休息好吗?为什么我感觉你又有黑眼圈了。”刚进门的时苏诺只顾着惊叹着许訚逆天的生长速度,可是现在坐下来细细打量身边的少年的时候,她发现许訚又有黑眼圈了,明明以前她在的时候还没有的。
“嗯!可能是高三了吧,有些累了!”许訚有些心虚的说。高三累不累对他来说好像根本就没什么所谓,他不敢告诉苏诺的真实原因是他是因为昨晚太兴奋一夜没睡而长出黑眼圈的。
“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为学业烦恼的时候,我以为像你这种连跳两级,差点儿成了我同学的天才来说区区高考什么的应该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才对的呀。”苏诺有意调侃道,但是看着许訚的黑眼圈她又有些心疼。
对于许訚,就连苏诺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有些母爱泛滥了,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在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年面前苏诺甚至想把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哪怕他受一点儿委屈,有一点儿不快乐她都会心疼好久好久,特别是那个少年还总是用异常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
“有什么需要学姐我答疑解惑的地方欢迎咨询,数学就算了我觉得你现在的数学水平应该超过大学老师,所以这方面我就不自取其辱了,但是如果像语文这种学科的话我还是可以帮帮忙的。”
苏诺到现在还是无法忘记当年她心中的天才少年,拿着只有几十分的语文试卷出现在自己面前,请她补课的场景,她觉得她真的可以记一辈子。
“我语文成绩现在挺好的,改写的地方都写了。”说着许訚还偷偷看了一下苏诺的表情。
当年他不写作文的事被苏诺知道后,气的苏诺整整一星期没理他,这件事许訚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是吗?那挺好,你……”苏诺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苏诺拿起手机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脸上居然露出害羞的笑容。
“你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说着便想去看苏诺的手机,但是奈何却被苏诺拒绝。
“没什么,就是朋友发的搞笑信息,对了我今天是有正经事来找你,林雪马上要结婚了,我这次回来就是给她当伴郎的,她还求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你要去吗?”
林雪这个人许訚是知道的,她是苏诺最好的朋友,明明苏诺还在上学,可是她却已经结婚了,不知怎么的,许訚突然想问问苏诺的情感问题。
“林雪和你差不多大,她都要结婚了,你还是一个人,你就没有想过要找个男朋友吗?”许訚最终还事将心里最关心的话问了出来。
“我也有想过找个又帅又爱我的男朋友啊,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苏诺不禁唏嘘道。
其实追她的人真的也不算少,但是可能是身边有许訚这样的尤物提升了她的审美标准,她看到的每一个男生都会忍不住拿出许訚作对比,然后发现真的没有多少人能比的过他,无论是什么方面。
“其实,最近有个学长在追我,我还在犹豫,他各个方面都挺好的,对我也挺好……”苏诺说着说着真的很认真的考虑那个学长,人够体贴,自己对他感觉也不错,再加上自己真的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这种种因素都让她找不出拒绝那个学长的理由。
而就在苏诺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不到的是许訚脸上闪过的惊慌。
许訚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原本只是想知道苏诺心里的想法,他以为等到他和苏诺上同一所大学的时候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就有机会的,可是他没想到他喜欢这么多年的苏诺居然早已被别人惦记上了。
“不想,别答应!”没有了往日的清冷,许訚现在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急迫和紧张。
“为什么不行,你都还没见过他呢怎么就说他不想,再说要谈恋爱的是我和他,又不是你和他。”苏诺笑着说。
“我不会和他谈,但是我想和你谈,我不会喜欢他,但是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和他谈,我想你和我谈。”
7
苏诺不知道当时是怎样逃离那个房间,许訚带给她的震惊好像在那一刻才刚刚开始。好像以前那个小朋友看似占有的行为从那一刻就有了答案,就像现在在林雪婚礼上,站在伴娘位置的是她,而站在伴郎位置是那个还未成年的许訚。
苏诺这段时间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许訚一直努力的活在自己的周边,就像现在原本喜欢安静的他却出现在这个婚礼上一样。
尽管苏诺知道自己一直被许訚默默注视着,但是她却不敢正视许訚眼里炙热的深沉的情感,她对感情一向迟钝,却不知这个总是被她当做小朋友的人眼里的情感是这么的显而易见。
“你会一直这样躲着我吗?就因为我喜欢你!”许訚还是这样直径径的走向了他的女孩儿,他今天本来可以不出现在这里,他知道也许苏诺也不会希望他出现在这里,可是他忍不住,他想苏诺,很想很想,那个照亮了他整个世界的白月光在慢慢的黯淡,如果他不努力抓住的话,他的世界不会是重新回归黑暗,而是彻底崩坍。
如果未曾见过太阳,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只是现在他回不去了,只能倾其所有将太阳留下。
“你不打算理我了吗?就这样保持沉默?我知道也许我不该想你表明对你的爱的,在数学里没到题每个结论,我都是百分百的肯定之后在写下答案,可是爱你这件事我确是在赌,因为爱你我默默计算着概率,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和你平等的交流,站在你面前说爱你,然后好像那百分之五十在你这里等同于零,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为什么要躲着我?”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苏诺,许訚却再也不能保持镇定。
眼睛里的红血丝,周围的黑眼圈以及那深沉的爱意就这样让苏诺无处可逃。看到这样的许訚,苏诺第一个想到的是心疼,这个小孩子总是能触动她内心最柔软的一部分,然后她把许訚拉走了在众目葵葵之下。
“许訚,你冷静一点儿好吗?我没有躲着你,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的,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对我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你可以用数学去衡量去判断,那我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始终还是不敢把拒绝说出口,她不忍心甚至又不舍得,这个小孩儿太让人心疼了。可是她现在没办法接受,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回复他的是心疼还是爱,她一直找不到答案。
“你不要逼我求求你,我没有不理你,躲着你,我也在找答案,但是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求求你,不要逼我。”
看着自己面前满是泪痕的苏诺,许訚慌了!之前恶狠狠的模样在那一刻变成了慌乱,他知道的只要真实有关苏诺的一切,只要她一哭,自己就会缴械投降,因为爱,他爱她,他的心知道。苏诺爱不爱他,除了苏诺自己谁也给不了他答案,数学也不可以。
“不要哭好不好,我不逼你了,再也不逼你了,但是你别躲着我好不好,抱抱我好不好,我冷!我现在就像是沉在了深海,那里没有太阳好冷,你能拉我出来吗?求求你拉我出来好不好。”
许訚哀求的打开了双臂,那一刻就算得不到爱,他也希望得到一丝暖意,庆幸的是苏诺给了他。
8
林雪的婚礼结束之后,许訚就再也没有打扰过苏诺,她说过让自己不要逼她,许訚就不敢再逼她,他知道的苏诺会给他答案,无论那个答案是否是他想要的。
这些日子里,许訚越来越不满足,他将近疯狂的做着手中的数学题,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答案,他想从数学中得到,股市涨落,火车的运行,飞机的受阻力下的速度……甚至周围一切的一切,他不想思考只想让数学告诉他答案。
可是就算数算能告诉他这一切答案,他还是不满足,因为他得不到他想要的,苏诺的答案他通过数学算不出来,连概率都会出错,那个时候他体会到了许久未曾体会的绝望,也开始了整宿整宿的失眠。
而苏诺这边的状况也不必许訚好多少,这些年的相处她已经吧许訚当成了自己很重的人,但是她也的确是吧许訚放在了弟弟的位置上,可是现在这个弟弟却说爱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无法接受,还是怕辜负!
许訚通过数学也无法得知的答案,苏诺自己也不知道,而就在花大部分时间去寻找答案的时候,学校的一通电话却让她赶紧返校,更是将她思考的时间直接砍没了,她需要赶紧买飞机票,收拾行李赶回学校,她变得忙碌起来,而就是在忙碌的时候苏诺却慢慢减轻了自己的负罪感。
忙碌让她放空了脑子,不用逼着自己想答案,也不会有时间觉得想不出答案就对不起许訚,她在忙碌中得到了解脱。
“对不起我现在还是想不出答案,但是学校有急事我必须立马回去,你要的答案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许訚不会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居然是等到她要离开的消息,他不想让苏诺离开,学校还有苏诺的学长,苏诺说过对他有好感的,她学校要是答应了那个学长,他会死的。
许訚多么想求苏诺不要回去,不要答应别人,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苏诺不希望自己逼她,那就不能逼她,即使自己现在已经快疯了,但是不能伤害苏诺。
许訚重新开始了计算,现在只有数学能帮他,他只能在数学上去得到明确的答案,即使那个答案不重要,但是可以得到慰藉的,可以得到的。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得到了很多无关紧要的答案,可是却有一条让他陷入恐慌,他连忙打了那个警告过自己千万遍不能碰的电话,许訚知道所有关于这里到苏诺学校的航班,他知道苏诺一定会赶最早的航班离开,他想阻止苏诺。因为他知道那个航班不能上的,会有危险!
“苏诺!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你不要去好不好,那个航班今天不延迟起飞的话,你会有危险的!”许訚电话一被接通就赶紧说道。
可是苏诺却听的一脸茫然,“小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现在飞机很安全的,我不会有事,你放心。而且学校有急事我必须赶回去的。”苏诺以为许訚只是担心飞机不安全,于是安慰道。
“现在A市地区风俗几乎达到每小时90公里,地面风会直接影响飞机的操作,强风情况下飞机很容易出意外,风、气压、温度这些都会影响飞机飞行的,你相信我,我算出来的,你不能坐这趟飞机的,会出意外的!”许訚现在几乎崩溃的吼道,好像下一秒苏诺就会离开。
“小訚,我不会有事的。你只是担心我出意外,你太紧张了,但是我必须回去学校有急事。”苏诺只是在安慰道。
“你相信我好不好,求你相信我!我不能失去你,你出意外我会死的,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的,你也要和爸爸妈妈一样离开我吗?你不要离开我!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不要去坐这个航班,你不能出任何意外,你出意外的话我真的会死的,你的命比我重要啊,我是为你活着的,你不能出意外求求你!”
许訚哭的痛彻心扉,可是苏诺那边却没有了回音,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听清,她只知道许訚哭了,那个爸爸妈妈离开后再也没有哭过的少年两次落泪都是因为她。
“苏诺,你说话啊!你回答我!”许訚看着黑屏的手机,发了疯似的赶去机场,可是等到的时候飞机还是起飞了。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那个在机场的少年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
“我没上飞机,我相信你的,我没有想挂你的电话,你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手机没电了。”
看着那个被围观哭到崩溃的少年,苏诺本来想安慰他的,可是没想自己的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她想笑着去拥抱那个少年的,可是却哭着伸出了双手。
许訚看到苏诺后顾不上一切,便把她紧紧抱住。没有顾忌,没有害怕,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伸出了双手。
“不要离开我,你可以不爱我,但是千万不要消失,没有你我会死的!你是我的一切啊!”他多么想这一刻把苏诺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小訚我不会离开你了!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如果、如果我真的上了那个飞机,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在我临死的那一刻我会想到谁?你知道吗,是你!我妈妈有我爸爸陪着,好像周围的人都有人陪着,可是你呢?你好像只有我,你说你的心这么小还能装下谁啊!如果我离开了,你该怎么办?所以我不想离开你,心疼也好,爱也好,我想陪着你,这样算是爱吧!”
明明想了那么多天得不到的答案,可是却因为一场可能出现的意外得到了。
在死神将近的那一刻,第一个想到的人应该很重要吧!肯定很重要!
许訚那一刻终于得到了答案,数学无法解决的问题,他现在抱着的女生终于亲口告诉了她答案,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得到了百分之百的回答。
那个他视作比生命还重要的姑娘,给了他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