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良人

2020-12-25 07:01:32

古风

看官门呐,在民间啊,有这样一个说法。在很久很久的时候,有过一个朝代,发生过一个凄美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不是别人,正是此朝的公主,后世叫做暮夕公主,为什么叫做暮夕公主呢?

因为她就埋在这暮夕山里,也正是咱们这馆子下的这座山,那她为什么要埋在这暮夕山呢?其实这座山在暮夕公主之前,并不叫暮夕山,那为什么后来又更名了呢?诸位且听我细细说来。

天奉褚旭年间,皇帝喜得一小公主,在小公主诞下这年间,风调雨顺,民阜安康,正是多年不见的瑞年,而这位小公主的到来为皇族增添了第一位公主,皇帝不由得心生欢喜,大告天下,公主也就成了祥瑞的象征,由此,小公主享尽皇室富贵,受尽百姓的爱戴。

久而久之,小公主为本国带来祥瑞的说法在民间广为流传,再随着小公主长大,人出落得大方得体,心怀仁义之德,时常为民行善,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越发的崇高神圣,小公主的盛名也就这样深深奠定在民众的心中,而像小公主这样年少却远扬盛名的少年人却少之又少。

虽少但却个个都是令人啧啧称赞的事迹,其中最负盛名被认为最有前途的当属司马大将军之子司马黎安,十岁随父征战,十五能独自领兵打仗,十七起便没吃过败仗,不过弱冠年纪却已镇守一方独当一面,护一方百姓安康,着实让民众为之钦佩膜拜。

若说司马黎安因善武善兵广结人缘,那不一定能入高堂内的一众酸儒的眼,但司马黎安十四岁却以一曲词赋征服了朝堂内的文臣,可谓文武双全,后生可畏,一时之间,司马黎安被认定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事迹流传到民间,百姓也为朝堂能有这样一位天才将军而自豪。

一时之间,天奉外有将军坐镇,内有随小公主而来的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国泰民安。

然而丰衣足食国泰民安的局面维持了十几年,却被一场久违罕见的大旱打破了,民间田地开裂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怨声载道,在短暂的时间内形成了大片的灾民区,这场大旱同样也将朝堂打得措不及防,在各地的紧急上报中,皇帝揉着皱得不能再皱的眉头,下令开放了国库的粮仓,灾情得到缓解。

百姓们得到了救济,纷纷对朝廷感恩戴德,集体自发请愿为本国君主祈福。但开放粮仓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长久以往必将坐吃山空,朝堂内炸成一团,纷纷讨论对策,但久久无果,甚至有些官员将希望寄于这场大旱只是暂时的,上言只要熬过旱情时期,百姓又可恢复农作,然而这一旱便是连年。

第二年末,司马黎安回朝述职。

“朝廷养你们这群庸官有什么用,这上百号的朝廷命官,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进言一条有用的计策。”

在大殿的外面,司马黎安还未见着龙颜就听到殿内传来的龙怒,随后一本本奏折被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皇帝看着司马黎安风尘仆仆迎面走来,收了收情绪,坐回了龙椅,说道:“司马将军今归来,人困马乏的,辛苦了,若无急事,今日可回府休息,明日再来述职也不迟。”

“此乃臣之本分。”司马黎安打量了一下散落一地的奏折,“另外臣有急事上奏。”

皇帝闭目捏了捏眉心,毫无情绪地说道:“可是边塞有异动?”

“不是,是有关此次大旱的上奏。黎安虽长居边塞之地,但也听闻了此次大旱之罕见恶劣,臣虽位武将之职,但情况突然,因此献上一计。”

此言一出,司马黎安身后一阵躁动,只传来低微的讨论声。

“这司马将军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满朝的官员都未能拿出一计,他却要说出一计来。”

“是啊,虽然才智是有的,但不过终究一介武官,也太心高气傲些了。”

……

司马黎安身后的官员扯了扯他,低言道:“将军刚回朝还不知,这场大旱已经是老虎屁股了,劝将军能避则避吧。”

“户部侍郎是还有话没讲完吗?”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放松了眉头。

户部侍郎立马端正了前倾的身子,僵硬回道:“臣没有,还请陛下宽恕老臣。”

皇帝不再理会户部侍郎,“司马将军请讲。”

“回陛下,开渠引水。”

还未等皇帝开口发表意见,下面又掀起了一片激烈的讨论。

“开渠引水?”

“司马将军,我们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

“对啊,开渠引水,这又岂像口头说说那么简单,先不说从源头引水要花多少年花多少银钱,如果旱情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等不起的可是这些灾民啊。”

“是啊。”

“言之有理。”

看着下面纷纷扬扬的大小官员,皇帝不耐烦道:“肃静,听司马将军把话说完。”

司马黎安接着说:“没错,如果要从南方的水道引水确实有些不实际,但是如果从北岭引水就会近很多,我知道诸位的疑问,北岭的水量虽然没有南方水道的水量充足,但是北岭存在季节性雨期,在北岭之下有一大片山林,地势虽不平坦,但正适合修筑蓄水库,如此一来,北岭的水量就可以得到补充。

则难民可以集中迁至这片山林开荒种地以图生存。”

等待这方大论侃侃出完后,大殿内一片寂静。

“怎么都不说话了?刚刚你们不是还一个个说得头头是道的。”皇帝坐在高位上,打量着下面低着头的一排排官员。

许是因为挂不住面子,刚刚反驳得最厉害的那名官员抬起了头,说道:“启禀陛下,开荒种地一说未免有些不切实际,灾民们本就食不果腹,哪来的力气去开荒。”

“右相,你以为呢?”皇帝看着台下一紫袍老汉。

“回陛下,微臣认为司马将军所言极是,不愧为我天奉百年一遇的奇才。至于灾民有没有力气开荒,我想,比起忧心忡忡坐等朝廷放粮,让灾民们自己去创造生存的希望会更能稳固民心。”

“那其他爱卿的看法呢?”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好,即刻差人动工,工部负责开渠事宜,户部负责灾民迁移。”

有了一个对应的计策,皇帝终于算是松了口气,看着司马黎安甚是欣慰,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该怎样奖赏他,但是下一刻就把这个盘算打消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其实此计乃公主所出,就在微臣来觐见的路上相遇告知的。”

司马黎安此语一出,又是引来一阵轰动,甚至此次连皇帝都没保持以往的镇定。

“雅雅……”皇帝喃喃道,“朕确实很久没见了。”

殿外。

在宽阔平坦的宫道上,辛雅立在一个转角处,等着正迈步而来的司马黎安。

“如何了?”辛雅眼神里藏着期待。

“嗯,啧……”司马黎安一脸深沉,支吾着。

看见这反应,辛雅蹙了一下眉,说道:“我就知道朝堂那帮人不好对付。”接着叹了口气道:“你好不容易回一次京,走吧,我请你去吃饭,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嗯?你不走吗?”辛雅走出几步后,回头看着纹丝未动的司马黎安。

“公主这么着急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司马黎安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道:“即刻动工,陛下下旨了。”

“同意了?”辛雅的眼睛睁得不可置信,下一刻就将情绪收起来了,“我早就该知道,你这么爱卖关子,不过,也难为你对付那帮老儒生了,作为报答,我就请你吃饭吧。”

“公主,我没听错吧,刚刚给我接风洗尘是请我吃饭,现在报答我还是请我吃饭,你也太敷衍了吧。”

“那就请你出去吃,地方随你挑。”

司马黎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出得了这个宫门吗?”

“看。”

辛雅拿出一块明晃晃的腰牌来,拎在半空中,道:“父皇给我这个腰牌是让我出去施布灾粮的,但我好久都不能见到父皇,一直没还回去,现在算是派上用场了。”

“这次旱情我也听闻了,似乎很棘手。”

“是啊,他们都说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旱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修好水渠引水总会渡过这次旱灾的。”

“但愿吧。”

天奉北岭如期开工动土,户部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完成了难民的搬迁,眼看着这一切都如期进行,可朝廷还未接到水渠完工的消息就先接到南方陆续出现旱情的上奏,朝廷内部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一位江湖术士称窥得此次旱情的天机,面奏皇帝,却语出惊人,后来这位术士也不知所踪,但面奏的言论却流到了民间,此言是这样的:此次旱情乃为皇室带来的,是上天降下的灾难,若要祈求上天的谅解必须要洗净皇室的起源过往。

这番言论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民间迅速流传起来,随着旱灾越来越严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一时之内,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多地发生暴乱,流氓匪寇盛行一时,为了稳定那些散乱的民心,皇帝命令太史令作了一场隆重的占卜法事,太史令算出,这场旱灾乃是旱魃降世所引起的,其他言论当是江湖骗术。

皇宫内院。

辛雅立于一花池观赏台前,微风轻轻挑起她的衣袍,安静而美好。此刻,她身旁还站着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两人并肩,只见那妇人侧头和蔼地看着她。

“雅雅,你父皇他在朝堂内决定了,要将你嫁与司马将军。”

“黎安他,知道吗?”

“你父皇已经下召,命司马将军即刻回朝。”

辛雅望着远处的水面,不知是赏花,还是在发呆,妇人看着一言不发的辛雅,垂下了眼睛,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其实,母后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那母后是怎样看这桩婚事的呢?”

“你是我们天奉尊贵的公主,司马将军是天奉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若是能结为姻缘,那也是一桩利国利民的美事。”

“母后是听了朝廷上那些人说的话吧。”

“就算没有他们的话,母后也会觉得你和司马将军不失为一对良配。”

“此话当真?”

“你也是母后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喜不喜欢,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司马将军仪表堂堂又年少有为,就是在那些高官子弟中也没有几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在我看来,也只有他能配得上我的雅雅。”

“母后当真知我。”

几日后,司马黎安回朝接旨。在回府的宫道上,辛雅正等候路过的司马黎安,也许是连日奔波地缘故,司马黎安的脸色并不好看。

“黎安。”

“公主?”司马黎安抬眼看向辛雅,“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辛雅垂下了眼帘,说道:“嗯。父皇他没为难你吧。”

“公主,你也不会同意吧。”

辛雅猛地睁大了眼睛,把头放得更低了。

“朝中那帮人说要驱赶旱魃居然想出用你我成亲作冲喜之用的办法。”

说到这,司马黎安显然有些愤怒,自顾自说:“这简直就是荒谬,我前一封给你的来信就说到过,边塞有善于观天象的老伯,说过这场旱灾是时令节气造成的,而且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朝中那帮人不相信无所作为也就罢了,现在又用成亲、旱魃去愚弄老百姓,简直是愚昧至极。”

“那圣旨你没接吗?”辛雅双手紧捏衣袖,声音倒显得异常平静。

“嗯,我当然不会赞成他们这种毫无意义又愚蠢的做法。”

“可抗旨不遵是……”

司马黎安轻叹了口气,状似无奈道:“我知道,是死罪,但比起用死罪来威胁我,放任遵从他们会更让我轻视自己。”

辛雅的手又紧了紧,若不是她的手被藏在了身后,说不准就能在那衣袖上看见两个新破的洞,“我知道,这些做法确实愚昧了些,父皇不相信你的上奏,情有可原,前段时间有个江湖术士冒犯了皇族,一时之间父皇很厌恶这类民间术士。”

话说完了,辛雅想接着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涩,细想下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便作罢,“我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宫了。”

“嗯,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想来你也够头疼的,照顾好自己。”

司马黎安看着辛雅离去,仿佛有一瞬间的错觉,公主虽然看着很正常,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正在思虑中,忽然见辛雅驻足了,但她并未回头,只是说:“黎安,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娶我吗?”

被突然问及,司马黎安有一瞬间的愣怔,俊朗的脸上有些疑惑,“公主为何这样问?难道公主……”

辛雅轻笑一声,说话的语气中听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就随便一问。”

司马黎安随即释然一笑,应声说道:“至少现在我没想过。”

没想过。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盘旋在辛雅的心里。

或许早该想到是如此,他是如此洒脱桀骜的人,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但应该更早想到,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但现在知道了——他并不喜欢我,但我却喜欢上了他。就像这样,内心难受又难言于口的不过我一人,他却坦然得理所当然,我想,这世间不公平的事大抵如此吧。

辛雅这般想着。

微风捎来些许凉意,让她感受到脸上的泪水刚出眼眶的温觉,温热而凄凉。

当辛雅再见司马黎安是在司马黎安被迫接下圣旨,就连成亲大典也被皇帝宣召定下来之后,辛雅站在院内的一个花园前,这个园子的花在炎夏开得正盛,似乎跟太阳较上劲似的,每当辛雅烦闷时就爱看看这里的花,心情也就不再那么苦闷了。

司马黎安进院见辛雅像以往一样在赏着花,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他也知道,辛雅一不高兴就喜欢呆在她的园子里。

“你为什么要答应呢?”司马黎安的语气不再有以往的洒脱气,而是多了几分严肃认真,而这份认真辛雅还从未在他平常的时候见过,只有在对待战事的时候才会有。

“我不答应难道就不会结这门亲吗?”辛雅回头,神色很是平静地看着司马黎安。

“但至少你不应该妥协,雅雅,我知道你自幼就聪明通透,但我没想过你会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辛雅转过身,蹲身去折那朵开得娇艳的花,不再看向司马黎安,“犯糊涂也罢,生在这个世间,谁都会有生不由己的时候吧,父皇是,母后是,甚至于你我也是。要是……”辛雅摘着花瓣的手突然顿住了,“我也累了,将军也回去休息吧,之后的成亲大典肯定也会有很多劳累的事。”

司马黎安听出了辛雅的逐客令,但仍不死心说道:“身不由己并不适合你,要是你跟一个并不喜欢的人稀里糊涂过一辈子,我相信,你不会快乐的。”

辛雅张了张嘴,反驳说道,却又闭口不言了,言语像是停顿又接上了,“你又怎知我不……会快乐。”

司马黎安状似无奈地冷笑一声,像嘲讽,也像自嘲,便离去了。

良久,辛雅才望着司马黎安离去的方向,喃喃道:“要是你也喜欢我就好了。”

待在一旁的侍女此刻也才敢出声:“公主,既然你喜欢司马将军,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告诉他又能怎样,不过让他徒增烦恼罢了,说不定还会惹来他的一阵嘲讽,可能真像母后说的那样,时间长了,他对这门亲事的敌意也就淡了,到那时他或许会接受我吧。”

辛雅又想起,自那日和司马黎安相别后,她就去找皇帝,想让皇帝收回自己和司马黎安的姻缘,可姻缘没被收回,却意外了解到皇帝的处境,辛雅也才注意到自己的父皇两鬓已经蓄满的白发,胡髭也灰败起来,整个人显得衰老沧桑,和印象中威严可畏,傲睨万物形象有着十分大的出入,而这个印象转变的时间也不过一年,也就是那天。

辛雅也看到了那个在自己眼里曾无所不能的父皇也有他的无奈,父皇告诉她,生于皇室,每个人都有责任为这个国家做出牺牲,作为天奉的公主,这是她的一份责任。

辛雅轻叹了口气,很轻很轻,以至于不被人发觉。

成婚大典当日,京城里万人空巷,喜庆铺天盖地,城内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映红了半边天。

将军府内流水宴席长铺,人流如潮摩拳擦掌,几乎所有的朝庭官员都来向司马黎安贺喜,气氛好不热闹,在宴席上,所有人都在为这件喜事庆贺,各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却唯独司马黎安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全程只有应付式地点头敬酒。

洞房内,鲜艳喜庆的红烛发出昏黄的灯光,床前正坐着金缕罗裳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正是辛雅。

在完成成亲的仪式全流程后,辛雅已经疲惫不堪又饥饿难耐,本想吃点东西,却被这一身的行头给难住了,她掀下盖头,看着房间的一切,鲜红得刺眼。突然间,门被推开了,辛雅慌忙地盖上了盖头,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司马黎安,也没人敢进来这里。

司马黎安走近床前,取下了盖头,露出了辛雅那张粉妆玉琢的小脸,面若桃花,就算是昏黄的烛光也掩盖不去她半分的俏丽端庄。

司马黎安对这一切恍若未见,独自坐到桌前,饮起酒来。

辛雅看着他俊美却不明朗的侧颜,一时心底的难受涌了上来。

直至瓶中酒空,司马黎安才徐徐道来,“公主,今日之事过于劳累,今晚你就好生休息吧。”

说罢,司马黎空转身离去,不带半分留恋。

辛雅曾幻想过自己成婚的场景,满院地张灯结彩,鲜艳的红烛,喜悦的宾客,甚至于身着喜服的司马黎安俊美的容颜,都与今日别无二致,但却从未想过落得孤身一人的结果。

或许司马黎安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正如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这些。

但后面的日子让辛雅渐渐感觉到,她和司马黎安之间的无形鸿沟越来越大,甚至感觉到司马黎安在刻意地回避她,她和他之间终究是陌生了,从青梅竹马到形同陌路也不过是用了一场成婚大典的时间,世事果然无常。

但是不甘心也紧紧萦绕在辛雅的心头,她又想到,或许是自己还未准备好成为一个人的妻子,如果自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妻子,也许局面会有好转,她便学着如何成为一名好妻子,可越是这样,司马黎安越是不愿面对她,甚至索性就留在了边疆,三年五载地也不回来。

时间一长,辛雅也就觉得自己似乎改变不了什么,或许后半生也就这样渡过了,也果然应了司马黎安那句话,身不由己并不适合自己,自己真的不快乐。但这个想法在司马黎安从边疆带回来一个女子后被突破了。

那日,司马黎安牵着一个素净娇俏的女人出现在辛雅面前,告诉她,他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那时候,辛雅的内心不是愤怒,也不是嫉妒,只是木讷,木讷中带着些许忧伤。

随后的日子里,司马黎安让她知道了原来婚姻也可以这样美好,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在繁忙的公务中停留下来,只是为了能多陪一下喜欢的人,也可以为喜欢的人吟诗作词,只是为了能让喜欢的人开心,也可以与喜欢的人共晨露话夕阳,只是为了能记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原来真的可以这样美好的啊,可留下给我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苦闷啊。”

大概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司马黎安在一场战役中全军覆没,边疆防线失守,这是司马黎安人生中第一次败战,可就这第一次败战无人生还。当消息传到将军府的时候,全府上下一片悲痛,那位边疆女子哀恸大哭几近晕厥,甚至有过随亡夫而去的行为,但好在被人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然而所有人中只有辛雅没有大哭,别说哭,甚至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波动,只是面无表情,接着安排料理着全府上下的事务。

等过了一段时间,府里的人也渐渐接受了司马黎安的离世,才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这时,才有人发现辛雅不见了。天奉公主离奇失踪,一时之间传遍皇城,然而就在皇帝大发雷霆要将将军府治罪时,敌国派使者来临,而这次的使者正是敌国的太子,还带来了身受重伤的辛雅,敌国太子这次探访的目的是送天奉公主回朝和求和。

原来所谓的天奉公主失踪不过是辛雅不相信司马黎安的死去的消息,自己跑去边疆去寻司马黎安了,结果受伤了被敌国的太子给救下了,真相大白,皇帝也不再治将军府的罪了,只是辛雅见到了自己的母后大哭了一场,似乎要将这些年的眼泪都要倒出去。

太医说,公主重伤在身,不宜大悲大恸,辛雅便回到将军府休养了,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将军府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那位边疆女子被司马老将军夫妇劝散改嫁他人,司马老将军驰骋沙场多年,也是位性情中人,见这女子对自己儿子深情,也不想耽误人家下半辈子,便好言相劝,寻了户人家嫁了。

而现在面对着公主,司马老将军感激涕零,他司马府能得公主如此对待,又何德何能啊?遂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方方面面都让他骄傲,可偏偏却不知道公主的好。

“公主啊,将军府对不住你,黎安他亏欠你,现在又何德何能蒙公主如此对待啊?”

“父亲,我只是想去看他一眼,我和黎安自幼一起长大,他那么骄傲的人,最后一定会在战场上,不看到他我就不会相信,但那里实在是太大了,太多人了,我没找到他,我拼了命也没找到他,也没能把他带回来……”辛雅的泪水无声的落下来了,喉咙也酸涩得痛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落泪。

“公主,黎安他耽误你太久了,你若下半辈子还在将军府度过,我们老两口于心不安呐,公主你……搬出将军府,去……”

“我不会离开相府的,他生前没好好对我,我希望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他能认真地看我一眼。”

哪怕就一眼。

后来,辛雅才知道,原来敌国太子所谓的求和是带着求亲的目的而来的,然而皇帝只有一个女儿,在辛雅拒绝后,敌国太子的亲算是没求成,倒是把敌国的公主嫁到了天奉来,这和亲之举倒平定了边疆的战事,天奉国内的旱灾也渐渐好转,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转变。

但唯独公主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身边的侍女整天以泪洗面,到最后,辛雅干脆就不见任何人了,只留着贴身的一个侍女服侍左右。

辛雅总觉自己这一生活得太苦闷,从出生起就被祥瑞的光环笼罩,这个光环不断驱策着她,符合皇室的期望,符合百姓的期望,正如所有人都期望着她能成为一抹他们认为的天空中最美的晚霞,只有跟司马黎安在的时候,他才会告诉她,每一朵晚霞都会有它自己存在的意义。

辛雅又记起她曾去算过命,那位大师说她仁义,将自身的功德散给了天下人,但留给自己的缘分浅薄,但命由己造。她还想起了那年和司马黎安偷偷跑出去看过的大雪,她的手冻得通红,司马黎安把她的手揣进了兜里,她当时觉得好暖好暖啊,还有每次贪恋在母后怀里的温柔是怎样都不肯起来……

这一晚,辛雅想起了好多好多,仿佛那一幕幕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似的,这一晚侍女也听着公主说了好多好多,到最后都不知怎么睡着了,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天光已经很亮了,也没听见公主的呼唤,再去叫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叫不醒了,但她神色很平静也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公主的溘然长逝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在短短一年内,天奉失去了两位引以为傲的人,举国哀悼。

然而,在公主葬礼过去不久,将军府迎来了一位客人,让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惊讶不已——司马黎安,原来,司马黎安确实在战场上负了重伤,但有幸被一位住在山中的猎户救了下来,后来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司马老将军看到死而复生的儿子,几乎是极大的喜悦从心底迸发,但下一秒却斩钉截铁地让司马黎安跪在了外面。

“你可知为何让你下跪?”

“孩儿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了,该跪。”

“你错了,你该跪的是你的亡妻。”

司马黎安蓦地瞪大了眼睛,“父亲,你说公主她……”

“黎安,对于国家,你是个好将军,对于我和你母亲,你是个好儿子,但对于公主,你并不是个好夫君,但公主却是个好妻子,是我司马家的好儿媳啊。”

“雅雅,怎么会呢?”司马黎安的心像是突然空了一样,但什么都装不下,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回荡,公主死了,雅雅死了,跟他一起长大的人死了,他的妻子死了。

他到祠堂前,看到辛雅的灵位已经供在了案上,就仿佛像是一场错觉。

“你还活着?”一旁披麻戴孝的侍女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黎安,转而由震惊变为怨恨,“你为什么还活着?可是公主已经走了,你让她连走都是一个人走的,为什么啊?就因为她是天奉的公主吗?”

“公主真笨,就是个大笨蛋,她到最后都想和你去将军坡看一场夕阳。”

再来,不知过了多久,将军坡上的公主墓旁多了一个墓,后世听闻了这个故事,为了纪念公主,就将将军坡改名为暮夕山,尊称为暮夕公主,也纷纷慕名来到暮夕山,虽不得见着公主墓,也不能祭拜一二,但是到暮夕山看看夕阳也让人满足了,仿佛这些夕阳就在解说这段凄美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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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霜雪洋洋洒洒,危楼倨孤崖遥独立。有人烹苦茶,静候不归人。序 南有孤山,名唤凌霄,山有楼阁,唤作凌霄阁,其居公子长离,掌天下事。 公子常年一袭月牙白锦袍,恍若遗落人间的白月光。 一 卿黎踌踏良久,撑了油纸年步入庭中,轻声道:“公子,夜凉。回去吧!” 细碎雪珠轻敲伞面,闻声,公子抬眸“是吗?” 卿黎见他面容,不由微怔。 听蔺先生说,公子五感尽失之时便是命丧黄泉之时。 蔺先生是公子师傅灵云先生给公子

听雪楼:一眼万年,一世为一人

她啊,看你光芒万丈,看你跌下神坛,陪你熬过了战火纷飞,也陪你沉睡在梅岭之巅。朱雀大街两侧,海浪一般的轰声,一波高过一波。 高台上,在一阵肃杀中,黑衣少年气势颇足地完成了作为“妖魔”的开场。 他单薄秀气得像是个斯文书生,却把一把奇重无比的九尺长刀挥得轻巧无比。 数十名扮演伏魔者的道人一一跃上台来,又一一被他打倒,赶下台去。平心而论,刀影重重,他打得倒也十分精彩好看,因此也有些人为他喝彩。 只是,更多

冰清玉洁小侯爷

那时,我就知道了,和最在乎的人同行,这一生都将是温暖的。冰清玉洁小侯爷 文/烟城烟柳 摊上季棠这么个暴力的未婚妻,我还是有点儿惨的,不仅要被说夫纲不振,还要隔三岔五地挨揍。可我也不是好惹的,我们文人有笔如刀,气质这一块,我一直拿捏得死死的! .春宴 我人生中遭受的打击,大部分都来自于季棠,每一次她传出点儿成绩,我就成了倒霉的那个。 这不,她刚刚在西山大营力压一众四体不勤的酒囊饭袋,拿了月末考核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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