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锤
重锤
嘶喊声震天的角斗场上,到处都是赤膊精甲的壮汉,只有一个人,瘦弱的像是沿街卖报的报童,还有那把几乎与身高相仿的巨剑
他的名字叫阿和,为什么来这里玩命也没人清楚,不过大家都明白,他肯定是第一个出局的可怜虫
阿和铜色的头盔被打落在地,还没等他眼前重影消散,只觉得的后背又被狠狠的推了一下。
对面那个壮汉宛如一头发怒的犀牛,鼻息中喷出层层浓烟,而他,一个瘦小的角斗士宛如被折断的一根朽木一样,摊在壮汉的脚边
角斗场里人声鼎沸,可已经被砸倒在地的阿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耳朵中除了极其尖锐的耳鸣声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心跳声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止。
2
“又输了,真不明白你要这个弱小的玩意有什么用,扔了换一个好了,我听说拐角那个店有新货,幻影火男,只买七十五万。”一阵高亢的男低音声音传入阿和的耳蜗。
随之而来的是长久沉默,抑或是无法分辨的低吟声。
接着,那男声又笑了起来“真拿你没办法,随便你,反正你这个玩意就是个垃圾。”
阿和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泪水打湿了,顺着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阿和,或者说至少是阿和的意识此时仿佛被锁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密室里,只有声音穿透了层层了黑暗,为他不安的心带来丝丝的慰籍
直到那清脆的关门声消失后,阿和的世界才亮堂起来。
“那人是谁,我为什么对这声音这么熟悉?”阿和努力搜刮着自己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换来的确实阵阵头疼
3
再醒来时,阿和又回到那个角斗场。
打着酒嗝满脸胡子的大汉,眼睛扫来扫去年轻人,抑或是被孩子们拽着来的妇人,他们三两成团的分布在观众席上,谈论着今天的战斗。
角斗场被观众席围在中央,青涩的石板台上洒了一层厚重的黄土,似乎是要营造出一种古代战场的气氛。
而各种全副武装的勇士们站在台上磨拳擦掌。
没人把瘦弱安静的阿和放在眼里,除了他们
那是一对坐在角落上的男女,仔细瞧去,你会发现他们与观众席上的风景格格不入:穿着华丽而尊贵,一尘不染的长裙和高帽更是证明了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身份像是情侣又像是父女。
她们两人略有间隔的端坐在座椅上,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注视着阿和
这一切的一切,阿和都曾经历过,而且不只一次。
比赛开始了,还是同样的敌人,同样的武器,同样的结局。
阿和被锤的趴在地上的喘着粗气,恍惚之间他看到了有近百米远的少女,而少女同样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4
清风拂过阿和满是伤痕的脸庞,给他的发梢留下一抹淡淡的花香
说来也怪,阿和每次在角斗场失败,意识就会像出窍了一样,来到这个地方。
那是个与角斗场截然不同的环境,安静,舒适,到处都是花香和鸟鸣,没有武器也没有嘶喊声,更没有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重锤。
在一片花海中只有他和那个女孩,那个在角斗场里死死盯着他的姑娘。
姑娘的脸上没了担忧和怜悯,如春天的百合一样朝着他灿烂的微笑。
虽然耳朵还是能听见来自肉体世界里的种种声响,但他明白这里才是他的家。
阿和朝着姑娘那边大声喊到:“我可不可以永远在这里呀,和你一起,我不想再去那里了,我赢不了”
“和我一起?”姑娘噗嗤乐了一下,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还有我到底是谁?”
“你是一个死人。”
5
是啊,自己恐怕真的已经死了吧,不然为什么一次次被重锤砸的脑浆崩裂还能再站起来,不然怎么会记不起来自己的身世,不然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悲伤和难过
阿和颓然的底下了头,他的脑海里一直那姑娘的脸庞,那姑娘的一颦一蹙。
“我是你上辈子认识的老友。”姑娘轻轻的抱住了阿和的后背,把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我这辈子呢,为什么还会遇见你。”被一个陌生的女生抱住后,阿和并不感觉紧张和羞涩,不仅如此,阿和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因为你这辈子还没有开始。”说完后环腰的温暖便消失了。
“那到底…我…你”
“打赢这场就告诉你”姑娘消失了,那片祥和的世界也随之消失了
阿和又回到角斗场,和他那把重剑。
6
面前这个壮汉似乎也并不像现象中的那么可怕,只要躲过他的全力一击,便满是破绽。
阿和想着那姑娘,想着自己的过去,是啊自己没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定要从这里冲出去!
当重锤抡下来时,阿和往下一顿,灵巧的躲过了攻击的弧线,接下来毫不犹豫的重剑的剑锋刺向了对手的下肋。
咚的一生,对手的身体和自己手里的重剑几乎同时砸在了地面上,嘈杂的观众台似乎也被这声吓到了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角斗场的一切都不见了,观众也好青砖也好,在壮士倒地的瞬间都土崩瓦解了,只有阿和双膝朝下的瘫在地上。
他看不见这些的变化,因为他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
7
那个世界到处散发着一种发霉的气味,到处都是泛黄的砖瓦和分辨不清是黑色还是绿色的苔藓。
沿着杂草坪里被踩出的那条土路往前走不到两分钟。
一座庞然大物像海市蜃楼般突然出现在阿和的面前:那是一座看不见边界的城堡,斜侧在广袤的草地
阿和垫着脚站在窗户旁向里望去,那是一个厨房的侧间,里面有摞成小山的碟碗,小山的旁边大小可以称为游泳池的水池,一个小男孩半蹲着把站在水池旁清洗着碟碗。
忽然,门被轻轻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但是穿着却和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有着天壤之别:蓬松的长裙,五颜六色头饰,还有那极为华贵的柔金束腰。
男孩见到姑娘后就放下手中满是油渍的碗碟,抓着她的小手一起跑到院子里,一起欣赏着他为她准备的惊喜:一棵已经发了芽的牵牛花
夕阳下柔和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仿佛那徐徐盛开的不只是土里的牵牛花。
阿和在篱笆外望着他们,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8
略带陈旧感的城堡此时便轰然倒塌了,他的意识又再次和肉体融为了一体,只是那角斗场一样的地牢型建筑不在了,阿和像穿越了一样,置身于一片高楼林立的都市当中,街上满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风格各异的轿车
战胜了勇士的阿和似乎获得了一些力量,他不再畏惧这突如其来的变换,脚步轻盈在大楼间穿梭。
“那个少年肯定是自己的儿时。”不知怎地,阿和觉得背上的那把重剑沉重了许多,而且剑体不再冰凉,岑岑的温吞感抚慰阿和并不平坦的后背。
“那个姑娘,应该是她吧”阿和还能回想起小女孩看见牵牛花时那天真灿烂的笑容,简直和角斗场的那个姑娘一模一样。
嘀嗒嘀嗒的水滴声从巷子中传来,行人们不知道水滴从哪里滴落,更不知道汇聚成什么…
忽然一阵坍塌声铺天盖地的冲了出来,随之登场的是一个高约十米的巨型怪物—与其说是怪物,倒不如说是一团水的集合。
只能通过人的审美,依稀可以辨别出它的四肢和头颅。
水怪发疯的到处喷射水柱,水柱肆无忌惮的冲撞着这个城市的一切建筑,不消一会,刚才还灯红酒绿的街道瞬间就被摧毁的什么也不剩。
阿和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水人,眼神里没有懦弱和退缩,他知道如果要再见到她,自己就必须战胜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
伴着惊慌失措的行人,阿和挡在了水人的面前
手中的重剑发出一种沸腾的声音,随后在剑柄发出一团火焰,可这个不太大的火团砸向水人后并没有太大的效果,除了高温形成的水蒸气意外,水人没被伤到分毫。
因为遭受到了抵抗,发了疯的透明怪物不再漫无目标的破坏,水枪调整了方向,向着阿和喷射而来。
阿和虽然不再慌张,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和这样的怪物战斗过的经验,只能左躲右闪,此外毫无他法。
在一片废弃的焦土之上,阿和像是一个小虫子一样躲避着一次又一次足以致命的攻击,慢慢的那水怪似乎失去了这种追逐的乐趣,身体骤然膨胀,之后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四散着如子弹一样的水珠。
水珠穿透了阿和的身体,打在了一方破碎的枪上只留下了一摊水渍。
“难道只能到这里了吗。”阿和双手捂着自己被打穿的洞口瘫在了地上,而水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对手出现的状况,亦步亦趋的走到了阿和的面前。
阿和的意识逐渐模糊了,似乎四溢的水蒸气浸入了他的大脑
“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谁。”阿和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少女洁白的脸庞,冥冥之中他那早已荒芜的心似乎也发了芽。
想着那个姑娘,阿和艰难的站了起来,浑身化作一团火焰,像一只水鸟一样,纵身一跃,撞向了正在逼近他的水人。
霎时间,满天的蒸汽瞬间盖住了碧蓝的天空和惊慌失措的人们,像是一团大雾一样遮住这城市的一切。
9
昏暗的灯光下挂着一个边角被磨地不像话的日历,日历的注脚留在了2077年的四月份,灯光旁坐着一个叼着雪茄,头发上有几捋银丝的瘦峭绅士。
“决定了?你这个肌肉再养两年价格能再翻一翻呢。”绅士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约有二百多斤壮汉,以一种惋惜的口吻说到。
“没办法,俺娘病了,急等着用钱…”绅士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行了,我知道了,卖惨的话就不必说了,总之钱我一定会给你母亲的。”绅士把雪茄摁灭后把残存一半的烟卷再次别入了上衣胸口的口袋里。
“谢谢你,这十里八乡的都说你信用好。”壮汉眼睛湿润了。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壮汉像是自我安慰一样躺在了煞白的手术床上。
他会嫉恨我还是感激我呢,绅士拿出一把纯银的梳子整理着自己那条线分明的头发,在梳子平静的安抚下,他的思绪也飘飞了起来。
至少不会怪我吧,要怪就怪那些充满恶趣味的富人吧,也得怪那帮性格古怪的码农们,谁让他们制作了这个乌托邦式的游戏,好像叫什么赛豁朋克2077。
绅士的思绪继续飞舞着,他回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游戏知识:那是一款操纵真人的游戏,只要往脑袋里植入一个小芯片,你就可以用你的键盘去操作真人干所有你想干的事情。无论是违法的还是不违法的,只要你想。
“唉,这世界真是无可救药啊。”绅士慢吞吞的摆上了白色手套,并从右下角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大概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芯片。
躺在床上的大汉眼睛逼得很紧,紧到把眼皮挤成了几条不规则的皱纹。
“没那么可怕,很快的,你说可不可笑,我之前给人做一上午手术挣得钱都不如现在装芯片的这几秒种。”绅士似乎在安慰已经紧张到极致的大汉。
话音刚落,阿和就迅速的把芯片插入了壮汉的太阳穴,不过几秒钟,身高进两米的壮汉就在手术台上凭空消失了,床单上只留下那个刚刚插进去的芯片。
窗外的夜猫发情了一样,拼命的嚎叫着,扰得绅士心情很糟糕
又一个人钻进了绅士狭窄的门口,那人瘦瘦小小的怯生生的问:“请问这是变成芯片战士的地方吗?”
“芯片战士?”听到了这么有趣的名字,绅士的嘴角下意识的咧了一下。当他转过身来时,看到如此瘦小的身材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小身板,卖不了好价钱的,怎么这么想不开?”绅士打量了一下,就对他没了兴趣。
“快走吧。”为什么总有一些小孩子想不开想要卖掉自己的灵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钱不钱的不重要,我想要把我的灵魂做成芯片。”男孩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顿顿的说道。
“为了姑娘?”绅士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干净利落的戳中了男孩的心事。
“是。”男孩地下了头,盯着地板上的纹路出了神
“想好了?那样可和死亡无疑了。最后问你一次”绅士明白青春期的孩子个个都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倔驴。
男孩肯定的点了点头,就在不久前,男孩心爱姑娘被安排了一门亲事,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10
牵牛花根茎死死的缠住了棕黑色的篱笆,而那五颜六色的花朵却又好似害羞一样,死死的把脸遮住。
阿和再一次回到了那里,那个如梦如幻的潜意识里,眼睛上挂满星星的姑娘痴痴的看着他:“你做的真不错呀,还有一步,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我已经战胜了火与水,还有什么可以阻拦我”
“没看过童话故事吗,王子救公主之前要先打败什么。”
“恶龙嘛。”女孩踮起脚尖,朝着阿和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便再次消失不见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硕大的黑龙从天而降,一次吐息,就把这个美丽的花园烧成了焦土。
“打赢我,打赢我就把你想要的给你。”恶龙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阿和顿了顿足,提起了手中的巨剑,此时的阿和已经不惧怕任何人了他只是好奇,为什么恶龙的眼神中有一丝悲悯,似乎要对他说什么。
恶龙再次吐出了地狱之火,可还是无法伤阿和分毫。
“我可以不杀你,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此时的阿林已经不再是角斗场那个懦弱的少年,他笔直的站在恶龙前面,不俾不亢的开始了这个谈判。
“你说我们真的都是被操纵的吗。”阿和把玩自己的巨剑来回挥舞,似乎是在证明自己不是提线木偶。
“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打完这仗我就解脱了。”恶龙又再朝着焦土上喷出火焰,气息声无畏而悲壮。
“即使被我杀死?”
“即使被你杀死!”
阿和挥起了巨剑,剑锋瞬间劈开了恶龙的翅膀。恶龙瞬间痛苦的呻吟着,他以近乎哀求的声音向阿和喊到:“别再往前走了,你会更加痛苦的。”
阿和没有说什么,只是斩下了恶龙的头颅。
从此阿和和那个姑娘永远呆在了一起,只是他换了一副模样
11终章
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致男青年围坐在一个带着眼格子衫的眼睛男周围,在做一场采访。
“您在游戏结尾处安排男主角变成恶龙这一招这是神来之笔。”坐在最左边的带着金丝眼睛的主持人率先开口。
“这是我们赞助商的主意,他不仅是一名有社会责任感的资本家,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家”格子衫推了推眼镜,把眼镜瞥向了那台一直追踪他一举一动的摄像机。
“所以,你接下来要干什么。”靠里面的那个女士接着问道。
格子衫沉默许久后,冷冷的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插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