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提笔只两行,换一隅你安康。
便销得这沧桑,你还在我的心上。
一,
她喜欢跟着他,一直跟着他,跟着他到处,他去哪她在哪。不管他身在何处,身边总是有个小小的她。爱穿青衣,喜带银镯,一弯柳眉,一点绛唇。而他,虽不喜言笑,待她却是极好。
世人都觉得他们甚是般配,她也是这样觉得。她以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两户人家,为世交,更是亲邻,隔着一堵低矮而厚实的泥墙。她实在顽劣,时常不愿绕路穿越厅堂,从大门进出,情愿踩着不稳石块,翻过低墙,直奔他的居所。也许,她只是想他,想与他在一起,天长地久。
她为情郎翻墙而出,这事,经常被大人挂在嘴边,不时被同伴拿来取笑。每当这时,她总是娇羞的低着头,扯着绣帕,躲在他身后,满面桃红。而他,也只是保存一贯的疏冷,任由旁人打趣。是以,她不曾看到,他眼底深处,闪过的微微不耐。
她盼着长大,好嫁为人妻素手调羹,而他,等着弱冠,好负剑而出浪迹天涯。
他们,都心心念念地企盼着长大,只是,一留一走,一守一去。一个,固执得停留原地,不曾向前,不肯转身。一个,潇洒得仗剑天涯,早已远走,不曾回首。
这样的结局,看似凄凉,却仍有回旋余地。在未知的将来,也许她会另嫁良人,作他人妇,为他洗手作羹汤。可能他会再觅佳人,为她人君,对她百般温柔。
在多年后,她谈起儿时趣事,幼时青涩的悸动,也只是浅浅一笑。他忆起青梅时光,曾经那小小孩童,也只会微微怅然。
多年以后,伴着身边人,心中或悸动或愧对,都早已放下。毕竟,那不过曾经的懵懂岁月,算不得了什么,不是吗?
他们,因为放下,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阖家团圆。即使他们分散,却还是会在远走的路上,收获幸福的团圆。
二,
若时光可以重来。
在弱冠之际,一场大病,令他双目失明,再不能舞剑,更无法远走。他最终还是留在了她的身边,没有离开。
他与她,朝夕相处,形影不分,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无忧无虑,少不更事的儿时。他们,从未分离。
只是,他的脾气,随着日复一日的千篇一律,越发暴躁,随着他病情的无法治愈,更是异常焦虑。
如同关在笼中的雄鹰,无法展翅的他,在这方寸之间,被一再压抑。他再也不是他了。
时常无故发火,摔、砸、扔物件,更是时常之事,手腕上那累累伤痕,亦是他的宣泄之法。
而她,一直守着他,护着他,陪在身旁照顾着他的她,始终不离不弃。曾经顽皮爱闹的小姑娘,因着他的缘故,行事越发妥贴,言语更是轻柔温和。
即便如此,她对他温柔以待,他却对她怒之以还。她看着他一天天变陌生,一点点得,越发冷漠。他关上了心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那双眼,正是那开启心门的钥匙,而他,却是永远的看不见了。
三,
后来,她走了,在他耳畔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带着她的幸福,带着赎罪的心,离开了他,那个曾以为能给她幸福的他。
她说,“你等我,等我回来,定不负你。”
话语还在耳边回荡着,佳人的身影却早已离去,渐行渐远。他守着一室的空荡,怅然若失,待她离去后,他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没有了她的照顾,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全然成了废人一个。而其他人,虽对他照顾有加,言辞温和,然,偶有听到的闲言碎语,唏嘘感慨。令他只能于暗处,垂下无神眼眸,握紧双拳,咬紧牙关,却无法为自己申辩驳斥。
只因,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令人称羡的天子骄子了。而如今,再也没有人会在他身边,轻声而固执地,向他诉说温柔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