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多年以后,黎桑还是会常常想起一个背影,像迎着阳光的向日葵,明亮的金黄色一直照到她的心里去。
黎桑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留着一头清汤挂面,有着明亮的眼睛,喜欢穿颜色耀眼的韩版衣,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在食堂对面的篮球场上,跳跃,投篮。
黎桑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尤其不喜欢上课,日日无所事事地游荡在学校的各个角落,耳朵里塞着耳机,谁也不知道,黎桑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她只喜欢听阿桑,她的耳机里永远都是阿桑。
黎桑想,自己也许是可以永远一直这样平淡如水的吧,如果,如果没有遇见纪言的话。
二:
纪言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子,碎碎的亚麻色头发,喜欢穿黄色的T-shirt,每天准时出现在教师,认真听课,踊跃发言。
纪言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子,瘦的不能再瘦了,日日骑着他那辆漂亮的自行车在学校里穿梭,受着很多人的关注,常常会有女孩子把他当成是不变的话题。
三:
黎桑上课的时候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透过细细碎碎的发梢,她拥有一个45°角的秘密,45°的角,从教室的窗户看过去,总是能够看到跳跃着投篮的一个背影,金黄色的,向日葵一样耀眼的球服
黎桑就这样记住了一个背影,渐渐地不再逃课,每天出现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远远地眺望一个背影。
黎桑从此记住的不仅仅是一个背影,她同时还记住了一个门牌号,一串电话号码,一个城市,一个日期,还有一辆自行车的样子
四:
纪言还是那样耀眼的男孩子,处处有他,黎桑看着他无孔不入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种情况一共持续了七个星期零七天,七个星期零七天里,一共有十七个不同的女生来看纪言打球,其中尖叫的有十二个,买水的有七个,三个买了雪碧,四个买了百事,黎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要买百事呢,纪言这样的男孩子,纯净水才是最适合她的呀,想着想着,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在阳光下灿烂。
七个星期零七天里,黎桑看见纪言一共摔倒了八次,最后一次摔倒的时候,黎桑没有看见他站起来,他是被人抬着出场的,从此以后,黎桑再也不去上课了,没有背影可以看得课堂是很乏味的,没有背影看得时候,黎桑就犯困,可是窗外是那样的美好呀。
黎桑背着一个很大的包在学校里游荡,耳朵里依旧塞着耳机,依旧没有人知道她在听些什么
纪言正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自己脚上厚厚的石膏,然后他听见神佑一个声音在说,“瘸子同学,今天的阳光很温暖”
他回头,看着这个一副来者不善的女孩子,然后黎桑一脸无辜的跳到他的旁边坐下。
“我只是路过这里,看见你在,所以来打个招呼”她看他没反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叫、、、”
“你叫黎桑,上课的时候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傍晚在食堂对面打篮球的黎桑,对吧”纪言转着头看着她
黎桑突然慌了,还好,她突然看见他脚上的白色石膏,“哎呀”,她大笑着对他说,“这个石膏白乎乎的,它多么孤独啊,我来给他添点颜色吧!”
那个下午,纪言重新回到寝室的时候,石膏上已经是大片大片的向日葵了,用荧光笔画上去的金黄色,使得他受了伤的半只脚无比鲜艳,像个造型夸张的花瓶一样突兀,拆石膏那天,黎桑说“纪言,我们去喝酒,庆祝一下吧”
他终于并肩和她坐在篮球架的下面,黎桑很沉默的只是喝着酒,酒喝完的时候,她站起来看着他说
“纪言,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我喜欢你”
刚刚下了自习的人们那样嘈杂的在说话,唱歌吹口哨,很多人从黎桑的身边走过去,可是他确信纪言听见了那句话,因为纪言也站起身来,他抱住黎桑,他说“那我是不是也忘记告诉你了,我喜欢着一个有着明亮眼睛,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女孩子,也已经很久了”
黎桑想,纪言的拥抱真是温暖呀,即使我看不见他这个时候的背影,我都能知道,他这个这个时候的背影,一定是极其好看。
黎桑再也不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了,她习惯了每天按时的坐在纪言旁边,认真的抄笔记,思考老师说的每一句话,她从此不再透过教室窗户偷偷的珍藏自己一个人45°角的秘密了,她开始穿着白色的长裙,和那些女孩子一样,站在球场边看着纪言奔跑的姿势,她看到他的世界里,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都绽放着金黄色的向日葵。
常常会有女孩子挑衅的来找黎桑,黎桑一脸淡定的看着那些女孩子,她想,纪言是那样的光芒四射啊,她知道他爱她,可是有时候,她觉得他不是她的,他对她的好,他抱着大束的百合花站在楼下等她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从教室到食堂,从食堂到宿舍,从宿舍到图书馆,他在夜里的梧桐树下吻她,他、、、、,这所有的一切,黎桑都觉得像是一场舞台上的压出,注定会有散场的那一幕。
她不再害怕那些女孩子,可是当她看见岳玥的时候,黎桑知道,离散场不远了,岳玥比黎桑小两级,九月,纪言带着黎桑去火车站接岳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妹妹,黎桑站在拥挤的人群中,远远地看着一个女孩子一蹦一跳的跑向纪言,“言哥哥”,她脆生生的叫着纪言,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悦,纪言拿过她的行李,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这是桑桑,我给你说过的”
岳玥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她,嘴角有一丝狡黠,然后她说“我知道了,嫂子好”黎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觉得窒息。
从此以后,岳玥开始无孔不入的出现在黎桑和纪言之间,院里的活动,她夹求着纪言去给她搭档,每个黄昏,岳玥都开始肩并肩和黎桑站在球场边上吗,她的手里,永远拿着一瓶矿泉水。
“言哥哥从来就喜欢喝这种干净的水”,她一脸纯净的看着黎桑
黎桑的世界依然开满了向日葵,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很多时候,只能远远地看着纪言的背影,看着那里的向日葵花色缤纷,看着他无限宠爱的揉乱岳玥的头发。
冬天最冷的时候,黎桑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坐在体育场的高架子上,一点一点的拔掉白色的羽毛,纪言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桑桑”他说“你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我都找不到你”
黎桑依旧只是看着衣服上细细碎碎的羽毛“真烦,怎么突然间一下子这些羽毛都出来了呢”
“桑桑”纪言接着说,黎桑看着他眼睛里的担忧“你怎么了,是在躲着我吗?”
“言”黎桑站起身来“你的眼睛真是好看,好看到我以为那里面的流动都是因为我,可是言,你喜欢岳玥吗?”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到,他沉默的坐在她身边,没有说一句话,黎桑突然觉得很冷,把衣服紧紧的裹了一下,鼻子抽啊抽的,肯定是感冒了呀,她对自己说,然后转身走掉了。
走出操场的大铁门,
黎桑还是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纪言,他的背影在冬天微微的小雪里僵硬成一片风景,他的背影还是那样好看呀,就像大学里突然长出来的向日葵,明媚的,灿烂的。
黎桑想,自己还是那样的喜欢纪言呀,可是,你喜欢岳玥吗???
五:
如果我不说再见,那么故事是不是就没有结束?岳玥来找黎桑的时候,黎桑的房间已经是乱七八糟的一片,黎桑坐在地上,音响里阿桑的声音,还是那样忧愁的荡漾着忧伤。
“桑桑姐”,她第一次这样叫她,黎桑注意到她的眼睛还是一样明亮,“你真的要走了吗?桑桑姐,你真的不和言哥哥告别了吗?”
“岳玥,我能抱抱你吗?”
后来,黎桑总是想起她抱住那个岳玥,和纪言一样瘦瘦的岳玥,和纪言青梅竹马的岳玥,那个岳玥,有跟她一样明亮的眼睛。
在她抱着她的时候,她听见她对她说“桑桑姐,对不起,可是我爱了言哥哥那么多年,他很早以前就说过要娶我的,我拼命的长大,可是等我长大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你、、、桑桑姐,对不起,我只是想要自己的幸福。”
六:
后来,黎桑一个人走在西伯利亚的街道上,她想,我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呀,我来到这里,我只是想看看,为什么这样寒冷的地方,能有世界上最大片的向日葵?我只是想知道,那些向日葵,它们长着怎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