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七年,皇二子降生了。世人皆说这是皇室内部最和谐的朝代了。当今圣上专心朝事,后宫嫔妃本就不多,子嗣更为稀少。
直至圣上驾崩,膝下只有二子。皇长子是皇后所出嫡子,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取名景瑜。皇二子是西周和亲公主所生,取名西州。在这个极为排斥外族人的环境下,再瞧瞧这名字起的,西州,西周,这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与皇位无缘,如此倒也后宫和睦,相安无事。
我已经记不得我是什么时候来的了。一般人穿越都是遭遇了车祸或者谋杀,再不济也应该穿越进自己看过的小说里。而我,就是穿越人里的渣滓机。
每个小白领都会有上班摸鱼犯困的时候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班时间觉睡得太多,或者是前一天念叨了一句正常人谁会信穿越,就此犯了天怒。某天一觉睡醒,睁开眼睛:“得,我穿越了。”
我穿越进了一个架空世界,成了当今皇后,捡了个便宜夫婿和便宜儿子,成了这个世界的一个看客,每天都过着日复一日的悠闲日子。圣上每日都忙着和世家大族斗智斗勇,新来的和亲公主生下皇二子战西州就撒手人寰了,西州就被送来和景瑜一起养在我膝下。
虽不是亲生兄弟,可本就没有利益冲突,倒也兄友弟恭。其他嫔妃安分守己,却也无一所出,后宫的生活就像翡翠池里的那一潭死水,富丽堂皇却又了无生气。日复一日,我的便宜儿子—太子战景瑜,长大了。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我用了很久才接受了自己没什么波澜壮阔的故事这一现实。但我也万万没想到,故事的女主居然是她。
桃儿是在景瑜九岁那年进宫的。许是当真运气好,那年五岁的她一进宫就被分到了我宫里。这丫头老实本分,进宫前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养的性子沉稳却又带点小丫头的天真。
景瑜和西州已经大了,且本就是男孩,虽恭敬听话却与我不甚亲近。好不容易来了个乖巧的小丫头,我也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被送进了宫伺候人,就把她带在身边养着,偶尔让景瑜和西州带她去学堂听听课,让嬷嬷教教她简单的琴棋书画。时间久了,虽身份还是个小宫女,可在我心里也算是半个女儿了。
不得不说女主就算是性子再怎么不出奇,运气也是没话说的。那年圣上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许是被世家大族气昏了头,竟要举办比赛为景瑜选妃,甚至参赛对象都不设家世门槛,身家清白政审合格者皆可过关。
桃儿跪在殿外求了三天,求我允她也去报个名,若得了名次也好向圣上讨个恩典,给她寻个不错的夫婿,安稳富足过完一生,也算是全了这几年的情谊。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不错的夫婿最后竟成了我的便宜儿子。
比赛的内容形式不外乎就是古代常见的琴棋书画。不知怎的,也许是桃儿作为女主天生的好运气,她最不擅长的书和画抽到的题竟都是之前闲来无事听景瑜他们瞎琢磨过的,虽并没有很出彩,却也准备充分,得分不低。
桃儿本也弹得一手好琴。与这发挥不错的三项相比,棋艺不精也就算不得什么大的槽点了。最后果不其然,桃儿排在第六位。许是作为女配,注定要承担推定剧情的责任,圣上突然想起了我之前生辰时说过的想让景瑜自己选妃的愿望,下了道旨,说让景瑜在前十名里选一名做未来太子妃。
这孩子可能也是本着熟人亲近好做案的心思,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直接选了桃儿。我的桃儿,哦不,现在已经不叫桃儿了。我的蓁蓁,就这么成了我便宜儿子的太子妃。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桃儿这名字终究上不得台面,就认作已故秦太尉的养女,赐名秦蓁蓁,于下月初九与太子景瑜完婚。”这道圣旨把我从小养着的小丫头带去了太尉府。
我安慰自己,没事的,总归一个月之后她还是要时常回来看看我的。可我万万没想到这短短几句话差点要了我的小丫头的命。
按习俗,太子大婚前半月要举办骑射大赛,意在庆祝太子终于成家立业有了个大人模样儿。我这便宜儿子景瑜虽在我眼里就是个长得还不错的毛头小傻子,可在京都那些恶狼般的待嫁小姐眼里就是块散发着香气的大肥肉。
自己嘴边的大肥肉眼看着就要被来路不明的小狼叼走了,这她们哪里坐得住。也怪我被这么多年的平稳日子磨得没了脑子,竟一时忘了那些穿越小说一波三折的套路。我傻乎乎的小丫头,就这么毫无疑问的被下了套,小命差点都交代了进去。
小太监慌慌张张闯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慢悠悠磕着瓜子听戏。突然面前一阵风掠过,扑通一声跪了个人,吓得我差点被一颗小小的瓜子仁送上了西天。
“不好了皇后娘娘,骑射大赛上秦小姐的马受惊了,冲了出去,秦小姐还在马上,皇上已下令去救了,可现仍下落不明。”
“不就是又丢了一个不听话作死的世家小姐吗,怎地我会救人?急里忙慌的作什么,她丢了你们就想一命换一命给本宫也送走?”
我咳咳努力咽下卡住的那一小颗瓜子仁,怒斥那名差点让我成为史上最奇葩去世皇后的小太监。
说完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秦小姐?哪个秦小姐?”“已故秦太尉家的小姐,秦蓁蓁,前些日子被封了准太子妃的那一位。马惊了后冲进了林子深处,现下人还没找到……”
我的脑子里轰隆一下炸开了锅,一巴掌拍碎了我面前的芙蓉糕,香甜的粉末溢散在空气里:“还不快去找!哪个不长眼的惊了她的马?太子呢?快带人去找啊!”
正当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殿里绕圈圈时,皇上来了,告诉我蓁蓁找到了。“知道你疼那丫头,特地先来知会你一声儿让你安下心。那丫头找到了,景瑜抱着她回来的,西州跟在后面,说是没什么伤,就是有些受惊了。晚些时候朕赐点东西下去,也算是安慰安慰这丫头。”
虽是皇上特地赶来对我说了些宽慰的话,还要赏赐蓁蓁不少好东西。可我也知道,皇上不打算追究惊马的责任了,定又是哪个动不得得世家小姐,要用赏赐堵住了我和太子的嘴。可我再生气又能说些什么呢。“臣妾代蓁蓁谢过皇上。”
初九这天,蓁蓁和景瑜完婚了。圣上本就也有些愧疚之意,再加上我的刻意为之,那天十里红妆,万人空巷,蓁蓁的陪嫁足足108抬,无一不是我压箱底的市面上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秦小姐和太子殿下真真是璧人一对啊,看的人好生艳羡!”盛大的婚礼为百姓津津乐道了十几年。可当时的婚礼有多盛大,后来的结局就有多令人唏嘘。
三天后蓁蓁回门,我派人偷偷把她从秦府接进了宫。笑话,我养大的小丫头怎地就能这样白白送到了秦府那老婆子手里,回门也当回我这坤宁宫才是。
“娘娘怎地还是小孩子脾气?”蓁蓁对着我笑得像个水蜜桃,“娘娘永远是蓁蓁心里顶重要的人,太子殿下不嫌弃蓁蓁身份,待蓁蓁极好。蓁蓁永远把娘娘和太子殿下放在蓁蓁心里最最重要的两个位置。”
我虽面上端庄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教导她为妻之道,心里却暗暗不爽,凭什么养大的小白菜就这么被这毛头小子拱了,不就是带着去了几次学堂吗,凭什么在蓁蓁心里他的地位竟也要与我并驾齐驱了。
我带在身边养大的傻乎乎的小丫头,就这么嫁作人妇了。想着想着我鼻头一酸,恶狠狠的拍了下身旁的小案子:“嫁作人妇要守规矩,要敬重婆母,时常进宫来问本宫安,听到了没有?”真痛啊,小指磕在了小案子边缘,痛的我鼻头更酸了。
蓁蓁这个坏丫头,肯定是欺负我老了不听我话了。上次明明答应我常常回来看我的。一个多月未进宫,再报上来的竟是她病重的消息。
“禀皇后娘娘,太子妃病重,太医院说……说日子……没多少日子了……”蓁蓁你看,都怪你当初在本宫身边时总是心软,连带着他们都敢说瞎话骗本宫了。
蓁蓁总是不进宫,我真的好无聊,就想去看看养大的奶娃娃。东五所里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想拦我却又不敢。我屏退了他们,独自一人伸手推开殿门,坐在他身旁。
这酒气可真重啊,呛得我有些头疼。他仍像幼时一般跪坐在毯子上,靠在我腿边。许是我刚来时景瑜已经三岁了,被皇上抱着去上书房养着,性子有些冷,而西州被抱来是将将还是个奶娃娃,搞得这便宜儿子比亲生的便宜儿子还要对我更亲近些。
“母后”,这个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的十七岁少年像孩子似的吸了吸鼻子,“儿臣有罪,儿臣想自请去封地了。儿臣不孝,不能继续陪着母后了。”“咋回事儿啊州儿?”急得我各种腔都出来了,“你这瓜娃子倒是讲清楚啊,咋子搞突然袭击惊吓啊?”
“母后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我静静听着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刚开始我是祝福的,我觉得她在我心里真的是妹妹。可是那天她的马惊了,我去救她。
我把她从马上救下来的时候,她在我怀里眨着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明明很害怕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发芽了。后来皇兄来了,他伸手把她从我的怀里接过去,那一刻我竟有些不想放手。
自那天以后,我就总想着她,做梦也会梦到她。梦到她笑,梦到她放纸鸢,梦到她坐在御花园里偷懒发呆,梦到她嫁给皇兄……那日大婚,我是真的很想为她高兴,很希望她能幸福,但又很不舍,很难过,甚至控制不住希望她不快乐,希望自己能有机会……”
他垂着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母后,我是在觊觎自己的皇嫂吗?我是爱她吗?可是为什么爱她我又做不到祝福她,甚至控制不住希望她过得不好。现在她真的……是我的错吗母后,我该怎么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现在只希望她能好起来……”
我摸了摸他的头,蓁蓁病重的消息本就压得我喘不过气,现在更是心乱如麻,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好好睡一觉吧,蓁蓁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我可能真是个绝世毒奶妈。七天后,西州被封了周王,出发去了封地兖州。我偷偷跟去了宫门口,目送如今长成了少年的背影骑在马上朝宫外走去,有些落寞,更多的是孤单。或许兖州真的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回宫的路上,突然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娘娘,太子妃,太子妃薨了……”我听到什么东西很大声地碎了,眼前一黑,一旁的宫女冲了上来扶住我,焦急地说了些什么,可我却听不到了。
醒来已是三天后了。皇上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皇后,秦氏已经下葬了。既然已经去了,就……节哀吧……”呵,放屁,蓁蓁下葬?开什么缺德玩笑?我的蓁蓁,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皇上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成功地止住了我即将脱口而出的破口大骂。我开始在坤宁宫里安分养病。可我病还没好,突然就被被搬去慈宁宫了。对没错,我升辈了。
我的便宜夫婿在蓁蓁死讯传出来的七天后就驾崩了。我的便宜大儿子景瑜继了位也娶了新皇后,便宜奶娃娃西州去了封地,世家安分守己,大漠也不再蠢蠢欲动。除了我这个老婆子不肯见当今皇上,却又每天吵着闹着要去道观清修,一切好像都安定下来了。
“太后娘娘,皇上又来了。皇上说,若是您这次见了他之后依旧坚持想去清修,他就准了。”得,终于我赢了,他肯放我去见蓁蓁了。
“母后,你果然知道。”知道什么呢?对,我的蓁蓁没有死,她只是做了皇族与世家斗争的牺牲品。先皇用她占住了太子妃的位置,想绝了世家企图外戚干政的心思,世家当然就想把她拉下来,用族里的女儿顶上去。
蓁蓁从开始的惊马,到后来的病重,都是当今皇后母家张相搞的鬼。大漠一直蠢蠢欲动,前些年的战败使大漠一直想找个机会狠狠羞辱中原。新皇登基,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大漠的战书送来时,大家都知道不会输,可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险。张相送去了蓁蓁的画像,怂恿大漠那个被惊为天人的二傻子求娶太子妃,也就时未来皇后,以此羞辱先皇和景瑜。
先皇必定不愿冒这个险,朝臣就更不必说了。推一个挡了自己家里女儿路的女人出去就可以平息一场战争,何乐而不为呢?蓁蓁明面上被宣称暴毙,实际上是被偷偷送去了大漠和亲。
我要去见她。这么多年的筹备可以派上用场了。在她被指进我宫里前我就找好了和她一般年纪的死士,从小暗中保护她并模仿她的一举一动,易容后连我都快辨别不出来了。我要去把我的蓁蓁换回来。
“母后,我知您要去找她。”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可母后……她……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角,长长的指甲都快要折断在手心里。“母后对不起,我……”
他坐在地上,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原来是张相,又是这个该死的老狐狸。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蓁蓁活着到大漠。理由很简单:蓁蓁活着,就是活在我们心里,说不定早晚有一天景瑜会打回大漠把蓁蓁接回来。
只有她死了,才能彻底粉碎这块张家荣耀路上的绊脚石,他的女儿才能完全赢得景瑜的心。
“母后,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真的不能失去她……”“你是不是要说,你从幼时见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就有她了?你是不是要说,带她去学堂是你最快乐的时光?你是不是要说,比赛选妃是你献的主意,最后前十名选妃也是你雨夜跪了一夜应该做的?
你是不是要说,惊马那天,你本就担心的食不下咽,看到她在西州怀里时先是放下心,随后又觉得心要碎了?然后又要跟我忏悔说不该找人怂恿西州自请去封地,不该在恨先皇送走了她所以给先皇下毒,想自己登基后接她回来。
接着再跟我说,你娶了张相的女儿只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放下戒心?最后再懊悔,说万万没想到张相贼心不死,自己派去保护她的人被这老不死的混入了奸细,最后白白送了她的命?”我的便宜儿子一脸震惊的看着我:“母后,母后你……你怎会……”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我若并未早知道这一切,怎会提前做好准备,早在多年前就准备了死士换蓁蓁回来,怎会在西州自请去封地时只字未劝,怎会在先皇驾崩后一句疑问也没有。我若并未早知道这一切,又怎会一开始就不与他这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亲近。
我真的累了,太多年了,这些事我已经看了太多年了。时间太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我站身来,留下尤在震惊的景瑜,回了后殿,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看着这张不断年轻又衰老的脸,我真的想放弃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蓁蓁死于先皇的一杯毒酒。第二次,蓁蓁自刎于中原与大漠两军对阵的马前。第三次,蓁蓁在去大漠的路上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太多次了,太多年了,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上一次,蓁蓁惨死在张相府上的暗室里。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我做了多少努力,无论我怎样从一开始就影响先皇对付世家,无论我怎样诱导景瑜爱上蓁蓁,甚至一开始就想尽办法不让蓁蓁进宫,也始终无法改变蓁蓁的结局。
“三天了,皇上已经把自己关在殿内三天了,滴米未进滴水未沾,这样下去身子真的吃不消啊!太后娘娘你快劝劝皇上吧!”我跪在佛像前,听着门外小太监焦灼的声音,手里的佛珠紧了紧,又松开重新念起了佛经。劝?我何德何能能劝得动他?如果没有他的手笔,当初骑射大会上,张相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避开我派去暗卫在马上做手脚?
如果不是他为了有借口对付世家,当初又怎会旁敲侧击找人为张相献计送蓁蓁去大漠和亲?送走蓁蓁的是他,为了接蓁蓁回来毒杀了先皇的也是他,登基后为防前朝不稳,娶了杀害自己心上人的老家伙女儿的也是他。
为了不让张相生疑,狠心连个追封也不肯给蓁蓁的也是他。甚至当初,为了让自己的帝位更万无一失,设计让西州先救下蓁蓁让西州爱上蓁蓁自请去封地的也是他。
我甚至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是怕先帝突然驾崩,杀了我后流言四起,也没了拿捏西州的软肋,他会留我这个知道这么多的便宜母亲活到现在吗?而现在呢?他需要我,需要用我稳住前朝,需要用我稳住西州,他还需要阻止其他重臣的女儿进宫的借口。
我还有用我不能死,所以他用在我面前表达自己对蓁蓁的爱和内疚这种方式留下我。甚至,为了瞒住我,留下我,除掉了我要走的借口,除掉了我的小丫头。
我还记得蓁蓁回门那天,我借着身子不舒服的借口屏退众人,想告诉蓁蓁未来发生的一切,想找人带她走。
话还未说完,蓁蓁就止住了我,跪在地上,笑着和我说:“娘娘,我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当初我求您让我参加比赛,就是因为太子殿下他说他喜欢我他会娶我的。
我那么爱他。或许是小时候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他了,又或者是在我摔倒时他扶我起来给我擦眼泪那次我就爱他了,再或是看他在放纸鸢时放下了疏离和防备笑得像个真正的孩子时我就爱他了。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爱他,爱他爱了很多年了,爱他远远超过了我自己。”她明明在对着我笑,笑得像个水蜜桃,脸上的表情幸福的就像恋爱中的少女,可豆大的眼泪却不断顺着她笑着的脸庞不断滑落,
“娘娘我知道,这或许就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您了。他的计划都是和我说过的。我是愿意的。蓁蓁没什么本事,祖上积了福,保佑蓁蓁进了宫在您身边伺候,甚至得了您这么多年的疼爱。
我这性子,这家世,本没什么能帮得上他的。如今得了机会,能做他手里一把锋利的剑,帮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也是极愿意的。如今蓁蓁只觉得对不起您,对不起您这么多年的疼爱和教导,也对不起利用了二皇子。
太子殿下说,一定会寻了机会救蓁蓁回来的。蓁蓁相信太子殿下。如若蓁蓁有幸得以回京,一定用余生陪着您,报答您的爱护和教诲。”她对着我磕了三个头,我想说些什么,心里又怕到时用死士换她时她不愿意走,一时竟也失了声,只得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她站起来往殿外退去,打开殿门的一瞬间外面的落日突然亮的刺眼,我眯起眼睛,她的身影在光芒里看得不太真切。这一去,又是天人永别。
我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离开了佛堂回了寝宫。夜深了,我屏退了众人,坐在桌前,独自喝着蓁蓁未出嫁时酿的那壶桃花酿。我的能力太有限了,我救不了蓁蓁,留不下西州,也改变不了景瑜。
我不明白老天爷一开始让我穿越是为了什么,也不懂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却又一直卡在这些年里来来回回做着无用功,一次又一次失去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又在失去之后的某一天一觉醒来回到过去,再经历一次失去。
景瑜或许真的爱蓁蓁,可他最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我改变不了过去,救不了蓁蓁,也救不了我自己。
我太累了。我真的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
抬手推翻了桌上的火烛,早就得了我的旨意都退去了慈宁宫外的宫女太监们定不会这么早发现异样。留下来的皇上在位期间不得对兖州动武,周王留在兖州永世不得归京的懿旨也应该快要送到了。
我站在蓁蓁曾经总是坐着绣花的雕花木凳上,把自己不断年轻又不断老去的容颜轻轻放进了白绫里,睁大眼睛,就着红彤彤的皎洁火光,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那一轮明月。
耳边仿佛传来蓁蓁放纸鸢时银铃般无忧无虑的的笑声,我又好像听到了她轻轻的说,“娘娘,蓁蓁是愿意的。”痛苦的窒息感漫上了大脑和四体百骸。
再见了,这个我努力过却始终无法改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