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无用书生意外捉妖,无良笨贼失手被困

2020-06-30 21:14:25

志异

1

申生和妻子二人已经好几日滴米未沾了,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穷家破业的,所以也没了什么夫妻和睦。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他看着喋喋不休的妻子,愈发觉得自己的脸皮子不能要了,还是一死了之最是痛快。

也怪自己,有妻子,却无力供养,家里几天都不开火,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拉不下那个脸去跟别人借钱借粮,觉得有辱斯文,可是不想办法,妻子真的要跟着自己饿死了!

今天家里这个婆娘终于忍不住了,饥饿顶着怒火,连眼珠子都迸出火星子来了,什么难听的话也有:

你这个不会种地白吃饭的废物,老娘跟着个种田的也好过跟你这个读书的,连口饱饭也吃不起!

你没有饭辙你不会出去想办法吗,不然你就去抢去偷,我做了什么恶事,这辈子要跟你饿死!

你觉得出去偷去抢你就丢人了,那我明天出去当婊子,有一口饱饭,我不怕丢人,哼!

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宁肯饿死,不能污了祖宗门楣!他站着那里直直地来了这几句文绉绉的辩白,便再也没什么话,青筋迸得老高代表着他的情绪。

妻子见他怒了,再也不理他,自己铺床上去睡了——或许睡着会忘了饥饿吧。

2

他见妻子不再理他,便退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对着一轮月色长吁短叹道,老天爷,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人,让自己的老婆要去当娼妇,活着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一死了之,她改嫁了,就算是农夫,也能吃饱了一口饭。

这么想着,他解了腰带,就自己把自己挂到了树上——上吊了。

其实,两口子吵架,哪里有个深浅的?申妻的一番话,也不过是因为恨铁不成钢,一气之下说的气话,这呆书生一颗榆木脑袋不会转弯儿,当真了!

等到申妻睡了半夜身边不见人,才发现蹊跷,点了灯走到院子里,那呆子倒在了树下已经没气了,这时候妻子才慌了起来,把他扶回来,用被子暖着,好半晌才醒了过来。

申生醒了第一句话说,父亲允了让我去当强盗,我一会就去。

申妻以为是他的疯话,也没有理会,他父亲已经去了多年了,从哪里告诉他这些话?

天亮了,申妻舍了脸去邻人那里借了一点薄粥喂了他吃,看他终于有点气力,从床上爬起出了门。

天啊,他要去干啥?申妻开始怕了。

3

申生背着一袋子粮食回了家。

申妻不敢接他手里的粮食,不知道他怎么弄了来的,申生冷淡地说到,你放心,这粮食是我从一个世伯家里借来的,以前总觉得为了一口吃的低三下四不值得,如今却不能说这种过头的话!你给我做一顿饱饭,吃了这一顿,我就去偷去抢,决不再饿着你!

申妻知道了他这袋子来历清白,就起火做饭,二人吃了顿饱饭。

申生吃饱了,就找根木头削成大棒,试了试还够厉害就要出门。

妻子见他动了真格的,才哭起来不让他出门。

他只冷淡道,不是你让我去偷去抢的?如今又哭什么?不过,我毕竟是个无用的书生,若是失手被人抓了,也不要怪我连累你就是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那晚上我上吊是真的遇到我的父亲了,他不让我死,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我今天豁出去干一把,成败听天由命!

说完了,便甩开了妻子,径自出门去了。

4

申生的做贼之路踉跄开始。

出了门,申生其实就后悔了,只是这穷酸文人,一张面子放不下,硬着头皮上梁山。

一路东躲西藏,畏首畏尾,到了邻村又赶上天降大雨,闹个湿淋淋,躲在田地里,躲在大树下,狼狈不堪,哪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贼?

忽然一个大雷,之后电光一闪,发现有人经过,旁边的荒草有一人多高,怕人看到钻了进去,结果那人也跟着钻了进去,幸好从他的斜对面进了院子里——原来那里有个洞,被草挡着。

申生便想着这一定是个梁上君子,他得的都是不义之财,我抢了他的,不算是做坏事吧?不过那汉子生得健壮,不是我能打得过的,只能暗中行事,突袭才有几分胜算,于是,这个新手便傻愣愣等在院墙外,孤零零到了天色白,就等着这个歹人出来,好二次打劫,捡现成的,也没伤着好人。

这呆子到了这一步都不忘了自己读书人的气节呢,也是可喜可贺。

5

申生中间好像都等得困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那贼人也不知道是进去做了什么勾当,直到天色微明,草丛里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申生睁大了眼睛看准了是昨晚那个,只趁着他不注意,一棒打了他的腰!那大汉防备不够应声倒地,居然化作了一个大乌龟!

妖怪!申生心里先毛了,怕他反应过来自己反而受害制不住他,连忙又挥了几棒,直到那妖物浑身是血再也不动弹,申生才壮着胆子拎起来那只大乌龟,去那户人家邀功去了。

6

说来也有意思,这一户人家是个富户,家里有个千金,容貌姣好待字闺中,谁知道,也不是从哪天开始的,夜半三更有登徒子入房,轻薄放肆。

这家老爷知道了女儿的遭遇,就带着家丁四面镇守,却是一无所获,女儿还是夜夜遭难,竟然防不胜防!

不但是女儿,连着女儿房中的婢女都难逃一劫。

据说,那贼人一进来,就施了迷魂术,女孩们都是能听到能看到,但是说不出话来身子也动不了,只能让他为所欲为!真是欺人太甚!

也不是没想办法,又增派了人手,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姐闺房,待那贼人来了,一众人都昏然沉睡,待那人走了才恍然觉醒。

几月下来,那小姐已经被损耗得没有一丝生气,行将就木奄奄一息。

这家老爷在十里八乡重金悬赏,抓到这个贼人赏金三百两,申生也知道这件事,不过这本就是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于是就是听听,知道而已。

没想到跟妻子这一番争执,守在这里居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意外遇到了这个妖物——之前谁也没想到这家女儿是被妖物作祟吧!

7

申生拿着那妖物敲了富户大门,受到了这一家的款待不说,还被热情留宿。在外头蹲守了一夜,也是又困又饿又乏力,便恭敬不如从命。

果真一夜无事!那富户一家便如约付了赏金,足足三百两,申生乐呵呵地拿回家去。

终究不是个做贼的料,更没想到,没做贼反做了英雄,真是世事难料!

8

连着两天两夜不见了丈夫,申妻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刚要出门找人去寻,申生便进了家门。

只见申生面无表情,只把三百两银子一股脑儿放在桌上,申妻慌了手脚,问道,你真的去当了贼?申生说道,这不是你想要我去做的吗?如今又有什么可问的?

她哭到,不过气话你当了真,如今做贼你终究难逃一死,看着你死倒不如我要去死,便要去撞墙寻死。申生只笑着拉她回来,跟她说了这一夜一日的奇事,申妻才放心下来。

还是这样光明正大的钱花得舒心!夫妻俩高高兴兴地置办起来,有了本钱就做点小买卖,以后的日子,再也不受穷了。

这穷书生虽然迂腐得可爱,却一直不曾装着害人的心,所以冥冥之中自有神明护佑?谁也看不到,不过是看自己的本心罢了,看似是好运降临,实则是自己的福祉造化,性格决定命运。

换了一个没有善心的,就不知道如何结局了。

9

笨贼凑成双,还有个穷鬼就叫他张三好了。

本来就是活不起了,一着急做了贼,专门在路上抢劫,不过不知是他本身就欺软怕硬,还是因为肚子里实在没有油水没那个力气,反正,比他长得高大的或者是有钱的跟着的人多的,他都不敢惹,只敢抢比他还孬的人。

但是他太穷了,比他还穷的人太少了,因此他等了一半晌,也没看到一个,肚子里没食儿抗不得冷,在路边的乱葬岗里面“埋伏”甚久,竟是没半个人过来,他都要等哭了……

这时候,一个佝偻着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一个比他穷,他打得过的倒霉鬼,终于出现了!

一个老头,穿得比他破烂,后背都弯成钩子了,背着个米袋子,这个张三直接上去就抢,他只道自己快饿死了,完全不管那老人家的米袋子装着穷家好几口人的命!

恶人本就没有慈悲心,所以张三也不觉得自己干的事儿不仗义,他只觉得东西太少了——那老头的米袋子里只有一点小米——他看了之后骂了句穷鬼,任凭那老头怎么哀求,也没还给人家。

抢了粮食还想要人家身上那件破袄儿,那老头跪下,说你要是抢了我的袄儿,恐怕我就得冻死在半路上,你回家路上就能看到我的尸首。

那张三听了,心里觉得有些发毛,真怕弄出来人命,于是便放了那老头回去了。

回家把抢来这点小米给老婆,二人煮了点粥勉强骗饱了肚子,老婆这才问他这米是怎么来的,他只含糊道是赌债,搪塞过去。

张三居然觉得这个来财路还挺容易,于是,第二天又故地重游,不过这一次,倒霉的就不一定是别人了。

10

今天在路边乱葬岗埋伏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另一个跟他一样的穷鬼,手里提着棒子,俩人凑一块,互相对看一眼,就知道是同道中人。

等了一天,也没什么“主顾”,这俩人聊得倒是欢儿。天色晚了,张三说也没啥指望,回去吧,便起来要走,谁知道那人竟然拉住他给他出了个主意。

那人让张三跟着他,去一个嫁女儿的人家入室偷窃——那人家女儿的嫁妆还在娘家呢,那人承诺得手了一人一半,张三不明所以地跟着去了。

到了那里,两人趁着有人上茅厕溜进院子里,伏在房檐下,听里面人说道,东边的厢房里放嫁妆,二人就溜进东厢房。

进了东厢房摸到一个大柜子,比人还大,装着女孩儿嫁妆的柜子,没有上锁。

那人把柜门打开,让张三钻进去,让他看看里面都有啥,张三就听话地进了那柜子里,摸着里面的东西,一样样递出去给那人,那人也一一接了。

直到柜子里没有东西,那人问道,还有啥没?张三说道,没了,那人又说,你再找找,张三便低头再摸摸。

那人忽然就把柜子关了,顺手拿着旁边的锁给锁上了,张三被算计了!

11

张三被关在柜子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忽然屋里有了人生,仿佛进来两个女人,老的那个说,咦,这是谁上的锁啊?原来是忘啦,已经锁了就休息吧!

张三听了这话,可急坏了,感情要是出不去岂不是自己明天要给人家当嫁妆抬走了?于是在柜子里搞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耗子嗑东西一样。

家长遭了鼠啃可不得了,那母女俩又掌灯起来查看,张三趁着母女不备,在柜子打开的当儿口,拼命逃了出来,撒丫子跑了。

到底是笨贼,比不过那个老手,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找也没地方找。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他欺负人家穷老头才这么教训他一下。

活该,哼!

——完——

聊斋故事:无用书生意外捉妖,无良笨贼失手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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