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之远

2020-07-10 15:02:59

爱情

01.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张合照

我坐在干洗店柜台背后,椅背靠着墙我靠着椅背。我眼前所能看到的就是不断旋转的干洗机,和里面的衣服。傍晚时分,天色昏暗,有凉风吹过,忙碌一天后,终于稍闲了下来。来这家干洗店工作两个月,每天机械运转,就像一杯白开水咕嘟咕嘟下肚,除了胃里有凉意外,没有其他再多感觉。

有人敲了柜台两声。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戴着眼镜,长相白皙斯文的年轻男人。他穿着连帽衫,让我想起最近在看的一个韩国综艺节目里的说唱歌手赵东林。

“请问有什么事?”我离开椅子,站起来,一只手偷偷把烟灭掉,另一只手理了理工作服的领子。

“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张合照?”他从背后拿出一件米色的风衣,表情局促地看着我,眼里隐含期待。“就是这件衣服,我昨天来取的,照片一直放在口袋里,很老了,是拍立得的照片,人脸都有些花了,但看得出是两个中学生在合照。”

他可能因为急切,所以语言组织混乱,表达得也不是很清楚。

“抱歉先生,我们没有看见你所说的照片。”我摇摇头,做出遗憾的表情。

“怎么会,我确定照片就是放在这个口袋里的。有可能不是你清洗的,你问问你其他同事呢?”他不依不饶。

“先生,”我的手撑在柜台上,不耐烦地说,“如果您的衣服口袋里真有什么东西,我们在接收的时候就会当着您的面清一次然后还给你。即使当时没发现,清洗中途发现了,也会及时联系您,在您取回衣物时一并归还的。”

他张口结舌了半天,说:“你这什么态度。”

“服务业的态度。”我也不客气了。

“好。”他失望地转身离去,手里拿着的风衣被晚风吹起来。

天全然黑下来了。

02.路浙

几天后的中午,日头很烈。前几天来店里找照片的男人从店门口路过,步伐犹豫而踌躇。他戴着渔夫帽,穿着卡通T恤。

走过几步后,他又折返了。脸上写着不情愿但是没办法。

我有点明白了。上次的事情他生气了,想不在我们这里洗衣服,但别的干洗店又太远,只好委曲求全。

这年头洗个衣服都能委曲求全,我忍不住笑。

他把一包衣服放在柜台上,表情严肃:“你笑什么?”

“笑你啊!”我如实相告。

“你……”他伸出手来指我。

我把他的手拨开:“得了吧客人,您不是我的对手。”

他把脸往前伸,梗着脖子:“你们老板招人没点要求吗?”

我指了指墙上的招聘信息:“您住的小区刚完工不久,周围就这么一家干洗店。现在店里还紧缺人手呢,你说老板招人有要求没?”

他摆出懒得跟你争的表情。

我把发票推到他面前:“请您签字再留个联系方式。”

“都签好多回了,不能办个会员卡?”

“小店新开张不久,暂无此项业务。”

他抢过笔,不满意地唰唰写起来。

路浙。1379571××××

我把剩下的票根收好,礼貌地告知:“请您两天后带发票来取。”

路浙把发票折好放进口袋,看看我,也没说话就走了。

03.狼人杀战队

两天后的下午,我正在守着干洗机,顺便看游戏直播时,有人上门了。

是个青春可爱阳光的年轻女孩子。她笑起来很甜,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心里都是蜜。我把平板电脑收起来,起身招呼她。

“你好,我来取衣服。”她把发票递给我,接过发票一看,是路浙的名字。

我抬起头,阳光明晃晃地刺进我眼里,有些睁不开眼。

“这个好像不是您本人吧?”我问。

“嗯。”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解释道,“我男朋友的。他去参加战队比赛了,让我帮他取一下。”

“男朋友。”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回过身去帮她找衣服,顺便大声问了一句,“是什么战队,什么比赛啊?”

“狼人杀战队,狼人杀比赛。”女孩说。

翻了一件又一件,第一排没有。我又走到第二排继续找。

“你怎么没去呢?”我问。

“我不太会玩那个,嘿嘿。”女孩子尴尬地笑了两声,“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从一堆衣服中探出身子,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

五点半交班。拜托同事小毛早一点来,我好赶去参加比赛。我新加入了一个狼人杀战队,今晚是跟隔壁市的友谊赛。赶到场地时,副队长许次宁正在招呼人。我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许队。”

他回过头,笑得一脸灿烂:“叫什么许队,感觉我很老似的。叫我名字就行了。”

许次宁。我低下头,生疏地叫道。

一个月前,我在微博上看到本市狼人杀爱好者决定成立战队的消息,于是报名参加,是许次宁面试的我。面试时我告诉了他我目前的状况,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参加队里的练习和活动。

他只是笑眯眯地说:“队里有女生参加已经是万幸了,怎么会要求你那么多呢。你初来乍到这个城市,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不便都可以跟我们说。大家一起努力解决。”

我知道他说的只是客套话,但还是微微感动了一下。

人群中一阵喧哗,我和许次宁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见一个人被簇拥着走过来。

“我们战队队长。”许次宁介绍道。

那张有些隐忍的脸我已经很熟悉了。是路浙。

他看见我,眼里写满了惊讶和尴尬。他走到我旁边,小声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我就怎么在这里。”我说。

“你……”他又伸出手来指我,大家奇怪地看着,他只好悻悻地将手放下来。

04.人狼恋获胜

队里大部分人的职业都是游戏直播,而路浙竟然是这群游戏主播中最红的一个。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彼此的近况,晚上七点,友谊赛正式开始。

一共十二个人参加游戏,每队六人。按最终金币个数累计最多的一队获胜。

因为是友谊赛,大家一上来就玩难度颇大有丘比特的狼人杀游戏。根据游戏规则,丘比特可以连两人为情侣。情侣就存在三种可能性,人狼恋,人人恋以及狼狼恋。后两者都是要求丘比特帮助好人方获胜,人狼恋则须杀光所有狼和好人。

不幸的是,第一把我就被丘比特点成了情侣,而且对方是路浙。在大家都闭眼我们互相确定情侣时,他睁眼看到我,表情很是复杂。

先是竞选警长,一轮下来发言,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路浙拿到的应该是一张狼人牌,而我拿到的是好人牌。为了不被发现,我只好尽量降低存在感,路浙似乎也发现我是好人身份,在后几轮发言中尽量把自己摘干净。到最后只剩下两狼一民一丘比特时,提醒丘比特我们是人狼恋,一起把另一只狼投出去。

最终人狼恋获胜。

赢的时候我们都有点激动,走到对方面前互相击掌庆贺。路浙发现好像不太合适,又转身过去跟其他人聊上场得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跟我相处得很别扭。

许次宁走到我面前夸我说:“不错呀,头把跟路浙打配合就打得这么好。”

我谦虚道:“侥幸。”

可能连上帝都看我太虚伪,一连三把除了情侣都是狼,并且最后都赢了。一晚上下来,我竟然金币排名第一。

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被这个结果吓到了。许次宁如获至宝地跑过来跟我说:“一开始对你进行了简单的测试,只想着让你过来当个花瓶就是了,没想到你这么强。”

路浙在远处看着我,我笑得一脸尴尬:“躺赢躺赢。”

许次宁豪迈地拍我的肩膀:“别谦虚了,今天晚上几把你都在带全场的节奏啊!人狼恋跟路浙那小子配合也打得太好了!”

许次宁对我赞不绝口,大家伙结束后一起去庆祝。路边的烤串店里后半夜了,仍旧人声鼎沸。我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吃着烤串,许次宁看出我不太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贴心地坐在我旁边,声音很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天。路浙被围在中间,时不时往这边看几眼。

“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吗?”许次宁问。

“嗯。”我咬了一口肉,点点头。

“一个人生活挺辛苦的,特别是你们女孩子,举目无亲的感觉,我能体会。虽然我没跟父母住在一起,但累了的时候能够回家避一避,也是好的。”

我赞同许次宁的话,但又说不出特别有建设性的回答。在他面前,跟路浙的斗嘴不一样,我好像只用当一个聆听者。

05.你有哮喘

酒足饭饱,一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许次宁提出要送我,路浙却跑过来说:“你是住××小区附近吧?”

我点头。

路浙跟许次宁说:“反正我顺路,我送她回去好了。”许次宁看了几眼路浙,也没多说什么。就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战队唯一的女生,你可得照顾好了。”

“知道了。队长大人放心!”路浙带着我往车库去取车,走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一直走在前面两米处的路浙突然回过身来看着我说,“你知道吗?你玩狼人杀,给我一直非常熟悉非常默契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已经打了很久的配合。”

我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强装镇定说:“我跟谁都配合得好。”

“好吧。”路浙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我却开始后怕起来。我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夜已经深透了,就像墨汁泼向天空,除了清冷的路灯孤零零地杵在路边,连飞驰而过的汽车也瞧不见几辆。

尽管这种时候,路浙还是遵规守纪地在等绿灯。等绿灯的时间里,狭小的车厢里沉默如同死寂,同时尴尬也在蔓延,路浙干咳了两声,在绿灯亮起的瞬间,路浙准备往前继续往前走左拐,忽然一辆车从背后超车,转眼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车尾影子,还好路浙反应快,猛打方向盘,才没和后面的车追尾。

“开的什么车?”路浙咒骂道。

而我已经不行了,我只觉得胸腔憋闷,无法呼吸,太阳穴涨得要爆炸了。我因为缺氧而大口大口地喘气,脸涨得通红。

路浙明显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他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你怎么了?”

“包……有个喷雾……”我指了指我的包,费劲地说。

路浙慌忙地从我包里翻出了气雾剂,朝我嘴里喷了两下,我才如得救般,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你有哮喘?”路浙问。

我把气雾剂紧紧地攥在手里,有气无力地说:“差不多吧。”

路浙同情地看着我,一个在干洗店打工还有哮喘病的年轻女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物种。他眼神里有种悲天悯人和于心不忍,我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拍他脑袋:“干吗这么看着我,你以为自己是爱心关怀大使啊?”

拍了他脑袋,路浙诧异地看着我,我才醒悟过来,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拍脑袋的关系。

我情绪低落下来。“我没事了,赶紧开车吧。”

到达小区门口东方已现鱼肚白,通宵未睡的我脸显得十分油腻。我急于赶回家睡觉,却在地下车库看到了路浙的女朋友。

她一直在这里等他回来。

其心可悯。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个甜美的女孩子,慌乱地解释:“我们是一个狼人杀战队的,参加的同一场比赛。下午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我们队长。”

我解释得慌乱,但他的女朋友却信得很笃定。

她善解人意地握着我的手,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刚刚路浙发短信告诉我你在路上犯了哮喘病,我在家熬了点粥,上去洗个热水澡喝点粥吧。”

“不用了。”我连连摆手,假装打呵欠睡意绵绵,“我现在只想倒头就睡。”

他们没有勉强我。

我并不想去他们的家,欣赏那种温馨,感受那种温暖。正如溺水的人一旦抓住什么就死命不放手,我不想那样。

06.水果篮慰问

翌日下午我刚起床去上班,正在店里看游戏直播,背后有脚步声靠近。我有预感是路浙,回过头时,他人已经走到柜台前,离我只有不到50公分的距离。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水果篮,递给我:“慰问你的。”

我没接。“我又不是病人。”

“那你就当我这个队长奖励你昨天为队争光的。”路浙皱着眉头说。

“切。”我不屑道。

“你在看什么直播?”路浙凑过头来,看到平板上的内容后,他大声喊,“你竟然在看许次宁的直播!”

“那又怎样?”我挑眉。

“为什么不看我的?明明我比他好看很多。”他得意扬扬。

“你是说你人比他好看还是游戏直播比他好看?”

“你——”路浙差点又伸出手来指我,旋即他放下手,若有所思道,“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暗恋许次宁,才跑来参加我们战队,私下里偷偷看他直播?”

“我有必要偷偷看他直播吗?我光明正大。”我强调。

“懒得跟你争。谁都知道我是炉石小王子。”

“呵呵。”我冷笑。

无意义的争吵一通后,路浙自己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游戏直播呢?这样总比你在干洗店打工强吧?我看你狼人杀玩得也挺好,应该智商演技逻辑反应力都不错,况且你是女生,送你大宝剑(直播平台的道具)的人肯定不少。”

“我有一见到视频就面部抽搐症。”我说。

“真的?”天真如路浙一般,还真信了。

“嗯。”我强忍笑。

路浙扔给我一个苹果:“有意思嘛你。”

07.闭眼大佛

晚上我接到许次宁电话,邀请我周末去某地旅游。

“厂商包干经费,让我回来写个软文打广告,两个人名额,你不去就浪费了。”

我考虑再三,决定前往。

星期六一大早,许次宁开车来小区门口接我,天蒙蒙亮,我隐约看到戴鸭舌帽和穿白色连衣裙的情侣身影。

这种活动厂商不可能也邀请了路浙和他女朋友吧?

事实上厂商就有这么酷炫,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跟路浙他们相遇。

四人凑成一桌吃饭,大声数落厂商的不是。

我坐在路浙女朋友旁边,她主动过来与我聊天。

“听路浙说过你好像跟许次宁关系挺好的。”

我点头:“许队他挺照顾我的。”

许次宁耳朵很长,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插嘴道:“都说了别叫我许队,我没那么老!”路浙的女朋友咯咯咯地笑,路浙换了一副圆框眼镜,恢复不善言辞的样子,越看越像赵东林。

厂商安排的旅游地点最出名的景点是一座大佛,传说中,在六十年代大饥荒饿死很多人时,大佛不忍心看人间惨剧,闭上了眼。后来经过修缮,又重新睁开眼看这盛世繁华。

导游一边讲解,路浙一边说:“做个大佛真好,不忍心看的东西闭起眼来,就不用看不用听不用知晓了。哪像人,必须要去面对。”

“那你也去当佛呗。”许次宁激他。

路浙自觉没趣,拉着女朋友往前走了。

走了一小段山路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导游怕山路打滑发生事故,通知大家折返。路浙和他女朋友仍旧走在前面,她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边,路浙打着伞的背影瞬间看起来高大了许多。

许次宁见状,主动借出手臂:“要不要挽?”

我摇摇头,谢绝他的好意,自己摇摇摆摆地下山。

因为下雨,行程泡汤,只得待在酒店里。路浙充分发挥自己狼人杀战队队长的特质,在酒店大厅一吆喝,邀来十来个人找了一家水吧玩狼人杀。

路浙的女朋友坐在他旁边,言笑晏晏地说:“我不太会,希望大家让着我点。”

许次宁把我推出来:“这位美女上次我们跟隔壁市友谊赛,可是第一。”有人不信,有人惊讶,大家齐刷刷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别这么说,我压力很大的。”我微红着脸解释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只能在路浙面前嬉笑怒骂一应俱全,到了其他场合,就是个安静的弱鸡。

因为不是专业的,甚至连爱好者都够不上,大家水平参差不齐,玩得很鱼,所以兴致缺缺,很快便散了场。

我跟许次宁有一次是狼队友,一轮发言后就被身为女巫的路浙看穿了,但是预言家却不信他的话,被我们掰回来,后来平民就输掉了比赛。

路浙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群鱼(愚)民!”

他乖巧的女朋友在一旁安慰他:“别生气啦,大家都是这个水平没办法的啦。”她说话软软的,声音很好听,让我很想睡觉。

然后我就回房间睡觉了。

旅程结束,后来在微博上看到路浙和许次宁分别发了长微博打广告,但好像许次宁的转发数要高一点。重点就是因为他提到在水吧玩狼人杀时,路浙输给了他。

08.这个游戏的基调就是欺骗跟谎言

因为许次宁的长微博提到了我的辉煌事迹,让粉丝很感兴趣,嚷着要看狼人杀的直播。许次宁打电话跟我交流了几次,又来店里给我做思想工作,我终于答应,下一场战队间的正式比赛可以直播。

得知我同意直播,路浙立马跑来问我:“你不是说你有一见到视频就面部抽搐症吗?”

我忍不住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路浙做出很受伤的样子:“果然许次宁比我更会笼络人心。”

直播时间挑在下午五点开始,这个游戏的基调就是欺骗跟谎言,第一局我抽到女巫牌,警上竞选时,路浙故意跟我对跳女巫,他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大家选择更相信他,第一轮就把我投了出去。

我在一旁观战,看了半天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他的发言模棱两可,很容易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就跟他这个人一样,也很难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最后场上只剩下六个人时,他把最后一匹狼找出来投了出去。平民获胜,皆大欢喜。

但让大家蒙的是,他只是个平民。

评论里一片吐槽,有的说路浙太自负,有的说他有自负的资本,反倒是我没有许次宁吹得那么厉害。

休息的间隙,我喝了口水,目光与路浙相撞。

我有点明白,他是故意借这局打压我,说明他其实很厉害,上次我赢,只是侥幸。

幼稚鬼。

第二局,我拿到的是狼牌。尽量降低存在感。路浙一个劲地让警上竞选成功的预言家许次宁来查我,偏偏许次宁没听他的。

最后狼获胜,原因是许次宁是悍跳的预言家,真的预言家在第一晚就被狼刀了。

最后一局,加了丘比特。不知道是不是丘比特故意的,又把我跟路浙连成了情侣。那一局真可谓是打得惊心动魄,因为我拿的是狼牌,路浙拿的是女巫,人狼恋在一早就被看破,好几次我都要被投出去了,路浙都圆了回来,而我全场都证明自己好人身份。

那一把后来看重播,评论都炸了。有人猜出我是狼,但没人猜出我们是情侣。

直播效果很好,许次宁瞬间涨粉好几万。

评论里有人提到:“路浙跟那个妹子很有当年吴浙组合的风范啊!”因为只有这一条评论,没有引起注意,但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我借来许次宁的手机,悄悄删掉了这条评论。但我不知道,路浙的女朋友已经去查了吴浙组合。

09.江边跨年

夏天悄悄过去了,冬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临,早上起床一不小心就能冻得打喷嚏。我的生活稍稍有所改变,无非就是干洗店上班,偶尔直播狼人杀,偶尔跟许次宁出去吃饭,再偶尔跟路浙在干洗店门口斗斗嘴。

年末的时候,许次宁邀我去江边跨年。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不要了吧,人挤人,没多大意思。而且我也不喜欢这种仪式性的东西。”许次宁说:“不去人多的地方,去人少的地方吹吹风。”

盛情难却,在12月31号的下午,为防止拥堵,我提前一个小时出门。

大街上全是人,黑压压的,像雨前有序移动的蚂蚁。

我赶到许次宁说的地方,感觉还好,不是那么挤,虽然离跨年倒数的广场不远,但这边要清净很多,并且离江也更近。

我们先去吃了饭,其间许次宁顺便跟我表了个白。

对,顺便。

虽然感觉不到他特别浓重的情意,不过他告诉我:“你说了你不喜欢仪式性的东西,我想破了脑子,就只能选择这种最云淡风轻的方法了。”

我没有立即给出回答,说实话我也没办法立即给出回答。只能先拖着:“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好吗?”

我拖着是有原因的,但我现在不能说。

快12点时,江风很大,许次宁贴心地把围巾替我围上,天地和远处的江面都是黑的,岸上却流光溢彩,远处的嘈杂声传到这边来,就像套了一个盖子,闷闷的,而且很遥远。许次宁倚在栏杆上,望着前方广场上的喷泉,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我……”许次宁重新开口时,远方传来巨大的钟声。紧随而来的,是海浪般的人声在倒计时。

“10—9—8—7……”

倒数还在热闹而激动地进行当中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人摔倒了——”紧接着,又有人在大喊:“都别挤,都别挤!”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哭喊声,吵闹声,我跟许次宁对望了一眼,两人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是群体活动最恐怖的事情——踩踏。

我脑子本来浑浑的,但是一下子就被江风吹醒了,打了一个激灵,拔腿就往有大钟的广场跑——下午路浙的朋友圈显示,他会跟他的小女朋友去那边跟两万人一起倒计时跨年。

风很大,我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只觉得肺被吹得生疼,耳朵里也被灌进了风,听不清楚身后的许次宁在喊什么。

距离比我想象中的远,跑了好一会儿,才能远远地望见黑压压的人群在灯光下,与先前和谐喜庆的气氛全然不同,虽然路边的商店依旧装点得红红火火,却别有一番讽刺意味。

我试图再往前冲时,警车救护车已经出现在了人群当中,不断有人被担架抬出来,留下一地血迹,戴着警帽的人拿着大喇叭试图控制现场的混乱秩序。

“大家不要挤!慢慢走!千万不要挤!”

没有人听他的,哭喊声震彻天际,我突然停了下来,六年前的与死亡擦身而过的那种恐惧再次侵袭了我。我的腿突然动不了了。

但我知道我不能停,路浙还在里面。

我深呼吸一口气,扇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这一巴掌起了效果,我重新迈开腿,却被警察拦在了一边:“女士,现在内场极为混乱,你就不要进去添乱了。”

“我有很重要的人在里面。”我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尽管被警察拦得死死的。

“那你说里面的人哪个不重要?你进去只会添乱。”警察头脑很清醒,清醒得可怕。可我却像杀红了眼的猛兽:“我必须要进去。”

我都准备张嘴咬警察时,许次宁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并且成功逃脱了警察的扼制,在离我不远的内场朝我招手:“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看到许次宁那张坚毅而又决绝的脸,我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和被踩坏的西红柿,瘫坐在地上。

20分钟后,我在警戒线外看到了一脸狼狈,和女朋友相互搀扶走出来的路浙。他们没大碍,只是一直被挤着,出不来。我心上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长舒一口气。转念,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冲上去问路浙:“许次宁呢?”

路浙一脸迷茫:“他也在里面吗?”

我蒙了。

10.吴浙组合

我们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许次宁,他的小腿骨折,行动不得,手机也掉了,只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看到我出现,许次宁一脸歉意:“说好来救人的,却被别人救了。”

路浙轻轻揍了他一拳:“你小子就知道让人担心!”

许次宁在医院待了大半个月。

脚上打着石膏,也吊了大半个月。

路浙时不时来看他,还是老一套,每次都提各水果篮。某天,我坐在许次宁病床边替他削苹果时,路浙又提着水果篮来了,他的小女朋友跟在身后,笑容甜美。

路浙坐下来,抢过我手里的水果刀和水果,自顾自地削起来。

“你也别太在意,不就这么点时间不能做直播吗,也穷不死你对不对,正好我可以趁这段时间彻底超过你,成为国服第一狼人。”

“去你的。”许次宁差点没拿榴梿砸路浙的脑袋,“我断的是腿不是手,照样可以直播。”路浙撇撇嘴,小女朋友出去接电话了。

“许次宁,我说真的,你不用心理负担太重,大概六年前,我也出过一次事故。脑子受了伤,之后我记忆退化了很多,还不小心忘记了一些事情。但现在不是照样游戏玩得飞起!”

许次宁大叫:“我都说了我受伤的是腿,不是头!”

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身体的血液一点一点变凉,直到路浙的小女朋友叫我,才慢慢回过温来。她笑眼明亮地看着我:“可不可以陪我去花园走走?住院大楼好闷哦。”

我点点头:“确实挺闷的。”

我们出门左转乘电梯,气氛一下子从和谐融洽变成尴尬异样。我们并肩站着,走出住院大楼后,在一处长椅旁停了下来,背后是一棵很高的绿树。

“你是新闻报道上这个人吧?”路浙的小女朋友递给我一张黑白打印的A4纸,上面是一条新闻:A市狼人杀最牛组合竟是高中生?——近距离探访吴浙组合。新闻下面极尽夸张之词,配图是两个高中生的合照。

我拿过A4纸,端详了一会儿,第一次对路浙的小女朋友露出微笑:“是我。”

她可能以为我会狡辩,都做好架势与我争论了,结果看到我承认了,一下子泄了气。她好像很无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路浙身边。”她加了个“还”字,表达她的不满。

“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可是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小女朋友说。

我垂下头,意识到,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一年了。

“好,我会离开。”

旁边久久没有发出声音,她似乎做好了一场声嘶力竭的准备,却寥寥几句就达到了目的。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我重新抬起头:“我就是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真的。”

“我看到他过得很好,我很开心。”说完,我鼻子有点酸。

11.恭喜你啊,吴青柠

回到许次宁的病房,暖气开得很足,我把大衣挂在衣架上,去接热水。回来时,躺在病床上的路浙手中正拿着那张发黄模糊的照片。

“原来真的在你这里。”许次宁说,“我在你大衣口袋里找到的。”

“路浙唠叨过很多次,他说他和照片上的人应该有很珍贵的回忆,但他忘记了。只能依靠这张照片,结果却丢了。”

“丢了也好。”我说。

“青柠。”许次宁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你们参加完比赛回家的路上,遇见车祸。两个人都受重伤,然后再也没碰过面,是吗?”

“前面是新闻里写的,后面是我猜的。”许次宁补充道。

看来我的运气和演技都不怎么样。六年前的那场车祸,我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后压力症,会在同样的状况下难以呼吸。而路浙则是记忆出了问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连狼人杀这个游戏都是他教我的。后来我渐渐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几次都赢了他。那天比完赛,其实路浙是在生我的气。我们起了争执,才会一个要求司机往左,一个要求司机往右。出了事故,怪不得别人。

我平静而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许次宁这个故事。

“接下来我会离开,我已经答应他女朋友了。你也要答应我,别告诉他。”我说。

“好,我答应。”许次宁说,“不过,”他补充:“在你离开前,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上次在江边,你没回答我的那个问题。”

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我们齐齐回过头,路浙站在门外。他脸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傻笑:“你们在说什么?”

做贼心虚的我不自觉地靠近了许次宁,他揽过我的腰:“刚刚表白成功了,怎么样?”我颇为感谢许次宁在这种时候替我解围。

“恭喜你啊!”路浙放下果篮微笑道,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张忘了收起的泛黄的照片上。

“恭喜你啊,吴青柠。”路浙说。

我红着眼眶看着他,最后只说出了两个字。

“谢谢”。

我从未告诉过这里的人我叫什么名字,就算是许次宁,他也只知道我的名字叫青柠,却不知道我姓什么。能够知道我叫吴青柠的,只有路浙,也只会有路浙。

他认出我来了。

他的小女朋友很快来找他,两人一起离开,站在窗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深吸了一口气,该向前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产生了错觉,我感觉到楼下的路浙回过头,眼里闪烁着泪光。

“青柠,那个问题我会给足你时间考虑。”许次宁躺在病床上说,“你说得对,也许你应该离开。等你回来时,再给我答案。可能你也不会回来了。”许次宁耸耸肩。

我笑了。“谢谢你,许队。”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天空雾蒙蒙的,没有一丝敞亮的光,世界像笼罩了巨大的幕帘,把我们包裹在其中,时间的洪流裹挟着我们不断向前进,那条名为“吴浙组合”的新闻的报纸,也早就被雨水洇开,字迹模糊,辨认不清。

所以再见了,路浙。

文/蘑菇味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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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最激动和不安的时刻就是现在,因为我和美人在一起。花式撩汉 壹 人生中最激动和不安的时刻就是现在,因为我和美人在一起,而且马上整个空间就只剩我和美人了! 乔沐风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经典撩妹台词,然后气沉丹田,吸气吐气,终于决定出手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门一开,乔沐风就注意到了自己的目标人物朝着这边移动了过来。 率先一步跨进电梯,手指死死地按住开门键,让目标“自投罗网”走进电梯,乔沐风发

相爱终有时

他是千王之王,一生真正赌的,只有三次。相爱终有时 文/倾顾 汪小札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男人有一双灰紫色的眼,在夺目的水晶灯下并不璀璨,反而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他的五官被上苍精心雕成最完美的样子,那长年上扬的嘴角更让他显得极为讨人喜欢—— 除了汪小札以外。 “大。” 他随手扔下一把筹码,任由这些价值百万的小东西滚得到处都是。汪小札咬了咬唇,她不再像个合格荷官那样气定神闲,每个人都能看出,

傀儡迷情

容且沣抬起她的下巴同她接吻,她闭上眼,将一切情绪掩盖在了心底。 谢乔被追上时,已经逃了五天。 西伯利亚冰原上,除了雪和寒冷,几乎没有任何活物,谢乔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进,终于失去力气,仰面倒在了雪地里。 寒冷包裹着她,澄澈的天上,一架直升机降低高度,在空中盘旋不去。她勉强睁开眼,看到机门被打开,容且沣一只手握着扶手,一只手架着枪,大半个身子露在机舱外,耳机里响起他冰凉而优雅的声音,蛇信子一样缭绕不去

摆地摊

我们无法判断我们未来将会何去何从,就像摆地摊,我们无法确定下一个顾客是谁。摆地摊 作者:李文枭 有时候爱情和摆地摊一样,守在一处,等待光顾。过往的行人匆忙,只留下些许银两,每支大伞下,都有一个故事;每个摊位前,播放几行情诗。 年,今天是我摆地摊的第十五天,开始两个人,后来一个人。 我在小区楼下的集市里摆地摊,有卖蔬菜吆喝的,有卖水果试吃的,有卖衣服便宜的,有超市商品甩货的。 跟我一起经

难言之瘾

罗娇贪恋他的美色,把他禁锢在身边。她的爱是折掉他的翅膀,扼杀他的未来,也是…… 罗娇拿着一把姜花走进房间时,席白已经睡下了。 屋里点着安神香,既清淡又优雅。罗娇心情很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顺着被子掀开一条缝,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席白睡得浅,哪怕她这样轻的动作仍是被吵醒了,皱了皱眉便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她,他很清明地问:“你不是去斐莱了?” “事情处理好,我就连夜赶回来了,正好看到花坛里的姜花开了

寄妻书

“唐俨,我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我恨不得你断子绝孙,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四月,雨下得没完没了,赵清谷在锦园憋了小半个月,终于忍不下去了,也顾不得外面又湿又冷,拿着伞就出了唐府。 她是吃过早饭出去的,回来时已近傍晚,虽然打了伞,还是沾了一裙子的雨水,清谷哆嗦着进了卧房,猝不及防地看见桌前坐着的人,差点儿叫出声来。 那是唐俨,她的丈夫。 唐俨看她这一副狼狈样,皱了皱眉,却没说话,清谷强装镇定,

你的毛很好卖

纪铃的淘宝店专卖明星的特殊周边,比如夏天王的五根鼻毛,一上架鼻毛被人一扫而空。你的毛很好卖 文/小禾苗 一 做明星的助理,其实是件特别吃力不讨好的事,但纪铃脑瓜聪明又搭上了马云爸爸的春风,她淘宝店里专卖明星特殊周边,上至明星头发,下至影帝的鞋垫,应有尽有,满足各类粉丝需求。 临下班时,纪铃又接到一单,她一看乐了,这个客人肯定是夏商的脑残粉,唰唰下单,也不议价,直接将店里一切与夏商有关的周边扫荡一空

总监来战

相亲遇到奇葩男,手比黄轩小,嘴比金星毒,怼回去!第二天奇葩男竟成了她的顶头上司…要是知道得罪卫涵的下场有这么惨,尹初夏发誓,之前相亲时,他面无表情地点评她是花瓶,仅仅一年就能坐到启风分公司企划部总监的位置全靠走后门时,她一定不会冷笑着攻击他有一张杨洋的脸,却有一双黄轩的手。 在她勇敢地反抗了卫涵这个恶势力的第二天,秘书老曾兴冲冲地跑回来吆喝:“咱们分公司的新boss确定了!就是总裁那位刚刚回国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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