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爆虾

2021-04-24 15:00:31

爱情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文/苏墨白

1

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十八岁还没有出嫁,身边的好友朋友不是成了这个的太太,就是嫁了那个做小,有的已经承欢膝下。只有她照旧每日从家去学堂,再从学堂回家,偶尔会去趵突泉看看夏天的泉,去大明湖看看冬天的雪,只是无论何时何地,却始终都是一个人。

母亲问她想嫁个什么样子的男子,她想了想说,我喜欢得就好,不是喜欢我,而是我喜欢的。

济南的又一个冬天来的时候,她被约去朋友家喝茶,朋友夫家是小富之家,两人是自小的婚配,男人性格内敛,朋友脾气温和,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她去做客时,朋友怀里已经抱了个胖胖的娃娃。

朋友问她:“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女人就这几日的好年华。”

微微一笑,她逗弄着娃娃道:“再等等。”

“再等你就真嫁不出去了,不如跟我表哥吧。他未娶,你未嫁。”

那是不是她第一次被介绍要与男子见面,本想婉拒,却看到朋友捧来的相册,黑白照上的他,浓眉大眼,英俊潇洒。她自幼读书,最喜诗词,但是直至那一刻,那一眼,她才懂诗中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是何意了。

2

朋友帮她约见那日,济南下了大雪,他们约在大明湖,她打了黄包车过去已是九点,放眼望去,十里冰湖一片银白。从家走前为衬脸色,她特意系了红围巾,想为他留个好印象,可那天他却没来。

她从上午等到晚上,直至回家,才从朋友口中知道,他有急事儿,早上匆匆回北平了,本想赶去相约地与她说一声,可事情太急,他分身乏术。

电话那头的朋友说:“怕是没缘分,我再介绍一个给你,我夫家有位表哥也不错。”

“算了。”

她婉拒友人,之后济南过年,一家子凑在一起,再次难免说起她的婚事,她照旧是不喜不怒,任旁人如何说,也不想将就。

年过了,她又恢复了以前的日子,照旧往来学校,偶尔去大明湖,却从未想过与他再见。他来学堂找她那日,四月杏花春雨,他站楼下,见她从青灰色的小楼里走出来出来,一身细格子西装的他迎上前:“冯小姐,我是湘婉的表哥何景泽,那日你等了很久吧?”

若是别的男人问,她必保持高傲,理都不理,一走了之。可他不同,她微微失神,瞪着大眼睛瞧着他道:“从早到晚,腿都冻麻了。”

他许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一愣便露出白齿笑了起来,那日,他们在趵突泉旁的宏聚楼吃了饭,油爆虾上来,他为她拨好一只放在她碗里,他解释是以虾谢罪,她却窘红了脸。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独身这些年,不为别的,只为等他。

3

他们就这样相爱了,他在北平念书,入了五月就要回去,她母亲要订下婚事,求当地最好的媒婆去何家,何家是织染大户,他又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自小得母亲多倍宠爱,何母知道她出自书香门第,却嫌她年纪大,万分不乐意,他求情,他母亲更不高兴,觉得他们私下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儿子才这般向着一个外人。

她是个何其心高的女子,若是旁人家中不愿,定扭头就走,管你是私定终身,还是早有夫妻之实。可是他不同,那是她要嫁的男人,所以什么样的屈辱她都要忍,她托朋友去家中说好话,逢年过节都会送礼物去何家,她谦卑地讨好他们一家人,就连朋友都说,不必这样,她却不听,他再回来是又一个冬天了,何母看她真诚,终于点头。

他们在春节大婚,济南也下了大雪,何家张灯结彩,闹洞房的离开,微醺的他掀开盖头看着她窘红的脸,像那年初见时一样笑了。

4

婚后,他出国留学,她因怀孕还要照料公婆,留在了济南。他走的最初,还有信,到后来信越来越少,她在又一年的初冬生下第一个孩子,取名云涧,小名凭阑,取越调寄冬衣作者凭阑人三字。

她写信告诉他,他们母子平安,随信附上那首寄冬衣: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他回信已是三个月后,只有四字,甚好,勿念。

她知道,他不同了,却没跟任何人表露,仍旧当着他妻子,知书达礼,贤惠温和,公婆妯娌都对她赞赏有加。她嫁过去的第二年,日军进攻山东,济南危在旦夕,何家停了在外的生意,一家人靠积蓄度日,公婆写信要他归家。他回来了。

他们再见已是两年后,他见她就落泪了,她从他倦怠的面容中知道,那几字答复并非他不关怀她,而是求学艰难,他过得不好,所以不想多说让她担心。

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恩爱,偶尔吵,却从不红脸,回国后,他凭着留学的背景,在商行当了买办,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但是她却看出他志不在此,求着父亲为他谋了教书的职位,他也兴致堰偃。

虽然有一家子要张口吃饭,她又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她还是劝他,做自己想做的,不用顾虑家中,一切还有她。

5

他参军了,原本回来就要去,可父母年迈,又有妻儿,他放不下,最终她成全了他。走前他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她只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走后,他们的女儿降生,她为孩子取名云靖,平安之意。

公婆年老,家中没有积蓄,她靠着教书养他们一家,济南最乱的时候,她把家照顾得周周全全,公婆去世,把何家交给她。

他走之后第三年,领了军衔,本想接她前去重庆,可济南大乱,他们断了通信,她父母为此搬去上海,要她带孩子一起,她拒绝了。他随军去了重庆又辗转回南京,路过济南的时候回去找她,可老宅已经被炸,他找了一天一夜,被怕他当逃兵的上级拉上火车。

从学校归家,从稚子口中得知,他回来过,她追到车站终于找到他。彼时火车开起来,两人隔着薄薄的窗户见了一面,他在车里大声与她说:等我。她点头。那一刻,知道他还好,她便安心了,为等他回来,她留在济南,最乱的时候都不曾离开。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十年。

他回南京没多久,就被迫去了台湾,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留下来的她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因在他在台湾,她又不肯划清界限,有几年,她过得特别辛苦,一度就想死了,可想到他,想到孩子,她咬着牙坚持,两个孩子被她培养出国,他们要接她一起去,她却不肯,依旧留在济南,夏天去趵突泉看泉,冬天去大明湖看雪。

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他们的故事,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台湾可以回国探亲,在美国的儿子联系上他,他和她一样,这些年也是一个人,他辗转从台湾去美国,又回国内,再见她已是深冬。济南大雪,记错见面日子的她照旧去了大明湖畔看雪,和旁人聊天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穿着羽绒服,系着红围巾的她回头,身后,漫天大雪纷繁而落。他像多年前本该赴约却未来的少年,顶着一头雪花站在她身后。

“芷蘅。”

“景泽。”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再见时,他已不是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她也已褪去了少女的温婉,可彼此的名字还是脱口而出。

儿女都在,他止步不前,她却走来抱住他。那一抱,不止隔着大衣,还隔了整整四十年的牵挂。

他终于回到了她身边,两个人住在津浦路的老房子里,每天一起遛弯,晚上一起烧饭,没有儿女在身边,他们像回到恋爱的时。可好景不长,第二年的冬至,济南落雪,他去叫她起来看雪,她却没睁眼。

她的丧礼,他哭得最伤心,拉着她的手不肯火化,儿女们都以为,这些年,妈妈更爱爸爸,却没想到他也用情至深。

来超度的僧人劝他放下,留时间让他们告别。他坐在她身边和她说了好久的话。他说,其实他们在一起并非她朋友无意牵线,而是他在表妹婚礼上一眼就看中了作伴娘的她,却不敢主动上前。之后他回北平念书,再归来知道她还没嫁,便托表妹联系她,表妹知道他的心思便扯谎牵线。可初见那日,天公不作美,他因事回了北平,因没有赴约他万分抱歉。从北平回来的第一时间,便不顾君子礼仪,第一时间赶去学校找她。再见她如百合静立雨中,清丽高雅。他觉得古人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不过如此,可他终不是善表达的男孩,只懂得女孩剥虾不好看,但表妹说过她最爱吃虾,便一只只拨给她。可这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她的遗像,他用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孩子还是十几岁时,梳着齐肩短发,双眼宁静漂亮,那是他初见她时,她的样子。

苏墨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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