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74岁小老太太

2022-08-01 00:01:31

真事

我怕人世间繁杂的琐事冲淡我对爱的人的记忆,点滴美好都想存留,所以写成故事,让你们帮我一起记住过往所有。

暮色趁着余晖的最后一点光,消失在刺骨的冬夜里。冬夜暗得格外快,又格外寂寥,像是会吞噬生命的怪物,让生机和活力在这片土地上,荡然无存。

我的姥姥74岁了,她的年龄,好像也永远定格在74岁。

这一年,很庆幸我怀了宝宝,因为孕早期有落红现象,医生告诉我必须卧床静养,加上孕吐反应太强烈,最终,老公和我决定让我辞职在家修养待产。

我也迎来了,上大学以后,最长的和姥姥待在一起的时间。

孕期过了三个月,稍微稳定了些,我从山西回了烟台老家。妈妈是个凡事都做到细致入微的人,在对照顾我这件事上,更是事无巨细。但尽管如此,还没退休的她也不能天天陪我在家。请上一两天假,有时候单位一定要去忙,她也不得不去上班。

我就和小时候一样,去姥姥家,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有姥姥的孩子更是一块大元宝吧!她,74岁,古稀之年,因我的到来,又像五十来岁那般,把我当成5岁的小娃娃养起来。每天给我变着法做好吃的,她总说吃好了肚子里孩子才长得好。她听人家说,吃猪肝补血,对孕妇好,所以也不顾自己伤了几十年的腿脚,徒步两三里地,去给我买新鲜的猪肝,回来煮给我吃。可怕的孕吐反应一直缠着我,让我什么也吃不下,偶有一日,见我剥了颗鹌鹑蛋,看起来吃着还行,她便自那天起,每日去买,让我一到姥姥家就能吃上刚出锅的鹌鹑蛋。

我从小是个招蚊子体质,小时候,她总拿大大的芭蕉扇给我赶走夏日里讨厌的蚊虫。如今,她依旧怕我被蚊子咬,在我早上从家出发去她家之前便点了蚊香。到了闻见味道,我说医生说蚊香对胎儿不好,她不似寻常老人那般说教一番,只见她立刻就把家里的蚊香都扔了,像是扔掉毒药一般地迅速。我告诉她孩子叫满满,她说这名字真好听。

因为这个肚子里没谋面的孩子,我像小时候那样,和她待在一起度过了一整个夏天。她也照顾了这个孩子,一整个孕中期。

时间真的很匆忙,我曾说过,时光过驹,像是姥爷烟盒外面那层塑料纸,被我拆下来,吹满气鼓起来,再用力拍响,时光便像如此一般,随着响声散在了空气间。当然,时光也是秋风吹拂中,爸爸带我在乡野村间放风筝的那条长线,扯近放远。如今,时间匆匆,更像是姥姥婆娑的背景,没有太多的话,只是真真实实地每一天的陪伴。

秋末,孕晚期,我要回太原待产了,和这个看似健朗的老太太道别,我跟她说,等生了孩子你来照顾我们吧,她还笑着说,行呀!确实,虽然她七十四岁,但在我眼里,依旧是那个可以照顾我的老太太,可能因为如此,我从来就不会觉得她会离死亡那么近。

直到昨天,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心烦意乱,让舅舅下班回家看看。舅舅加班,加上近来几日的暴雪天,看看担心他来回上下班不安全,也让他别回家,在单位凑合一两天。就这样,她离开的时候,身边没有家人,是自己一个人,随着天使离开的。

如今,我依然记得,妈妈接到电话时,那头舅舅的声音,是崩溃般孩童似的哭声。

舅舅说,姥姥安详地像睡着一样,被子盖的好好的,手机放在枕头旁边,像是玩完手机,裹紧被子,睡了个好觉。

这就像是大人们安慰自己的话,所有人都在说,这样的离开是有福气的,是给儿女省心了的。可是谁不知道,安慰的话,只是悲痛那一刻的糖,等糖化了,苦涩袭来,便是无尽的悲伤。

听到消息的我,啊啊啊啊啊地大叫,从小照顾我到我怀孕,都好好的一个老太太,我叫她姥姥的这个人,从此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一点点预示告知,她自己在睡梦中走了。我甚至不愿意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以至于到如今,我依旧会有时候迟疑,会随口说出来:“明天我们去姥姥家啊!”这种话,可能在我看来,她不该这么早离开,也不该是这样离开的。

还记得那一晚我和妈妈没有睡。凌晨,我和妈妈说,我要给姥姥买花篮,妈妈不收我的钱,说她买就好了。我颤抖着说,这辈子最后一次给她花钱了,你别说了。瞬间两个人泪目,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啜泣声。对啊,那个曾经炫耀她外孙女能挣钱,给她买漂亮衣服,装空调的姥姥,我再也没机会给她花钱了。

我心疼我的姥姥,年纪才74岁,在如今的社会,这并不是一个长寿的年龄。我也心疼她,还有一个月不到,她就能看到重外孙。但是我也知道,她这么平静地走了,肯定是因为老天爷眷顾她做了一辈子的好事,让她没有痛苦地随天使离去。

2021年的11月,姥姥照顾这个家的任务结束了。她忙碌了一辈子,到离去,都是在为儿女子孙奔波,可能也确实累了。对呀,照顾这个家的任务结束,她去找姥爷了,会把姥爷缺席的这七年间,我们的故事讲给他听。

我曾以为,随着成长,我会得到更多我期盼的东西。而如今,我讨厌成长,是因为,于我而言,成长教会我的第一件事,便是失去。

很多人说你是个厉害的小女孩,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人生道路,是个幸运的人。可没人会相信,不能与你的至爱至亲分享自己的成功喜悦,是一件多么可怜又悲戚的事。

如今,我写下这些文字,依旧会热泪盈眶。并不是自我感动,只是我觉得,我拥有那么好的童年,是因为那么多爱我的人一直在我的生命里拥抱我,而如今,我要慢慢接受他们在变老,甚至有一天会突然离开的现实。

我还想做一回小孩子,那个第一次上幼儿园时,在大门里哭着对老师说,“让我在最后看一眼我姥姥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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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冬

永远的74岁小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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