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令人尴尬的年纪,谈论理想太老,回忆似水流年还早,据说成年人最好的活法是脚踏实地,活在当下。
但是总有人总有事会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碎石皱起一波涟漪,让人忍不住驻足停留,回头观望。
王同志约我吃饭,我爽快地答应了,我和王同志失联有十年之久,之所以他想约,我愿赴约,因为心照不宣:我们是一起浪费过青春的人。
王同志约我在一家海鲜馆吃饭,我惊异地: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海鲜?
王同志始终是个爱笑的人,一笑镜片后的那双小眼睛就眯成一条线了:从朋友圈知道啊,十月份你不是在晒大闸蟹吗?
果然是老朋友,十年未见,感觉一点没变。
王同志让我点餐,我征询他的意见,王同志直说:随你随你,爱吃什么点什么,我不介意,都可以,都可以。
一壶茶上来,看见茶叶在透明的壶中上下翻飞,往事仿佛也是一壶茶,一壶以情感为沸水,时光为茶叶,冲沏的茶水:翻滚,起伏,然后冷却,像起起落落,欣喜悲戚的人生,最终都会归于平静。
仿佛有很多话,又无从说起,因为十年的未有交集,可谈的唯有过往。
忆起我们在那个小镇,我们经常凑一起的一波年轻人,肮脏的美发厅,蚊蝇飞舞的小吃店,男男女女无所事事的瞎逛,不想早起翘班的早晨,不想睡去灯火通明的夜晚……
我讲的眉飞色舞又悔之不及,王同志只是听着,点头、笑,或者回答:记得、不记得了。
我说:想想我们曾经,把那大好青春浪费的呀,那时候我们都二十来岁……
王同志笑笑:不浪费的青春是怎么样的?
我:我们整天尽知道玩,从来没有理想。
王同志:你现在就有理想了?
我哈哈大笑:你有吗?
忆起我们夏天夜晚通宵达旦的扑克、麻将、游戏,记得有一次玩扑克太久,头晕眼花,下楼时踩空楼梯,差点磕掉门牙;
忆起刘同志因为手气不佳,牌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有一次他妈来单位找他,推开宿舍门,看见刘同志满脸飞舞的字条,差点背过气去……
忆起冬夜围坐一圈的火锅,今晚吃过汤汁并不起锅,明晚备下蔬菜继续再吃,火光燃起,映得每个人脸都红红的,很温暖,仿佛微醺,没有人在意雅俗,甚至卫生;
那时候一半是单纯,一半是无知愚蠢,时光的残忍在于,他只能带你向前走,却不能带你回到过去。
王同志始终微笑:回到过去又会有什么不同?耍帅,装酷,头悬梁锥刺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也只能微笑,匆匆流转的时光告诉我们,人的渺小在于改变不了过去的东西。再开的花儿已不是原来的那一朵,春天过去了是秋天的接踵而至。
我说:那时候尽知道玩,仿佛工作也很潦草,人情也很粗枝大叶。
忆起夏夜经常乘坐李同志的摩托车,因为玩乐误了回家的班车,我一路谈论扑克的玩法,风掠过疾驰的摩托,王同志大声说:你才不浪漫,这夜色,这月光,你就知道个玩?……
忆起我们加班时彼此帮助,相扶相携的情景,那时候并不觉得感动,连句谢谢都不说,感觉就是关系到位后的理所当然;
忆起酒桌上因为没劝下的一杯酒争的面红耳赤,甚至快要大打出手,后来回想竟不知为何事争执,不出三天又浪在一起……
往事如流水,如浮萍,一抹温情悄然溜过什锦流年,不论是喜是悲,是得到还是失去,斑驳沿途在它宿命的轨迹里,我们似乎没有为改变命运做过什么,又似乎做了许多。
曾经腻在一起的那波年轻人,早已各奔东西,小镇已成记忆深处的流年往事,每个人的轨迹和归属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王同志,已走出体制若干年,经营着自己的公司。王同志问我的近况,我一一作答。
我问王同志,他总是客气谦虚地顾左右而言它,其实已耳闻他事业做的还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