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自己說:“鎮定,語言簡潔。”話多了就會有破綻。
總之我只說一句台辭:“中國外交部要求您提供旅遊保險支票。”
他已脫掉西裝,換上了一件休閒的灰色T恤。
他來到我面前,整個上半身俯在柜台上,微微前傾,双手十指交叉。他的身體語言告訴我,他很輕鬆、很放松,并沒有任何敵意。
於是,我也馬上在心裡撒退了所有的警戒和防禦。
“嗯,廣交會我去不成了。香港有什好玩的地方可以推薦嗎?我可是第一次來香港。"他說。
“噢,這樣,今天晚上酒店有一個夜遊遊東方明珠的觀光團,有與趣嗎?一小時後從酒店大堂出發,在一艘遊船上吃自助餐,觀賞維多利亞港夜景。”我說。
他點點頭。
然後我又安排他星期六參加大嶼山一天遊,星期天澳門一天遊,星期一上午香港島半天遊,下午逛街購物。
我幫他把在香港的三天行程排得滿滿的。
他對我的安排十分滿意,毫不猶豫地拿出信用卡,預訂了我為他安排的所有行程。
04
晚上“夜遊東方明珠”那個團由我加班做導遊。
客人只有六位:兩個四川中年婦女;一位來自薩爾瓦多的高大壯實的黑人女醫生,她說她來香港參加一個國際性的醫療學術會議;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可能是法國人,然後就是這位瑞士男人了。
那兩位四川婦女,對那位黑人女士十分感與趣,全程她們一直關注她,而且彼此還用身體語言加手語熱烈地交談。
那對小情侶,自有一個世界,不用去理會他們。
因為心懷內疚和心虛,所以我對這位瑞士客人表現了額外的熱烈和關心。
我陪他到遊船的上層看8點鐘開始的“幻彩咏香江“鐳射灯表演,我還給他詳細介紹周圍的建築和景觀,我又給他充當私人攝影師,從各個角度幫他拍照。
我要求他臉側一點,或正一點;頭向上仰一點,又向下低一點;我為了讓他有個好的角度,也粗魯地把他的頭扭來扭去,或把他的肩膀扳來扳去。
後來他找我聊天,他說他來自蘇黎世,叫安德烈,在香港參加了春季電子產品展,如果不是簽證出了問題,就准備去廣州參加商品交易會。
我說:“真對不起……”但我很快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
他說他39歲,單身。他問:“你呢?”我說我比他小一點,然後我不想再繼續這些私人的話題了,又繼續主動猛幫他拍照。
我整晚都在熱情地服務他,那晚我瘋狂地幫他拍了恐怕有近百張照片,他也嘗試把我拍進他的照相機,但我回避了,我不想成為他在香港的風景。
晚上十點鐘,船終於在北角碼頭靠岸了,他緊貼地跟在我身邊,他似乎認為我們是關係很親密的朋友。
上了車,我坐在車頭導遊的位置上,安德烈馬上選了一個離我最近的位子。他看著我,眼神中好像有種含情脉脉的意味,我馬上把頭轉向一邊,避開他的眼神,對司機說:“開車。”
突然,兩個四川婦女殺豬幫大叫起來:“嚇人,嚇人!”
我不知她們受了什麼驚嚇了,直叫“嚇人、嚇人……”
她們一邊叫一邊做手勢,我突然記起:那位女黑人醫生呢?她還沒上車呢。
我馬上跳下車,很快在黑夜中找回了黑人醫生,因為她身上衣服的珠片在黑夜里閃閃發光。真要多謝那兩位四川婦女,若不是她們,我就丟掉了客人,又要惹下一個大麻煩了。
當然,這都要怪安德烈,讓我分心。
05
也許是閒得無聊,星期六一早,安德烈就過來旅遊柜台找我。傍晚旅遊回來後又來找我。
星期天早上出發去澳門前來找我,晚上從澳門回來又找我。
簽證的事讓我很心虛,於是我以最友好、最熱情的態度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