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晓风的女票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两个月了,晓风一直沉浸在被劈腿被劈婚的余痛中无法自拔,每天将自己埋在幽暗狭窄的出租屋里酵解发霉的生活。
烟抽了一包又一包,都抽成了气管炎,偶尔漏出一缕阳光来,将他的寂寞一掰几半。
街上的车水马龙,喧嚣躁闹,粉碎着他所有的梦想,那个曾经执著着要来北京打拼并扎根的狂妄少年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因为,在北京他弄丢了那个傻姑娘。
来说说他和女友的故事吧,女友是个比他小一届的学妹,她像个问题大王一样总爱问晓风这样那样的问题,单纯可爱极了,尤其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不掺一丝污秽与繁杂。
晓风就像个渊博的领路人,带着不谙世事的姑娘领略每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包括后来的北京,久而久之姑娘对他产生了依赖和仰慕,在她心里晓风的胸怀是世界上最安全温暖的地方。
临近毕业,女友劝说晓风留在A城,可以一边照顾女友一边工作,毕业后就结婚。可晓风执意要来北京,因为北京是他曾一直向往过的地方,然后跟着几个同学一路北上。
晓风入职了一家科技咨询公司,工资一个月一万块,没有户口,买房无望,租住在城中村,房租一个月1500,住处离公司一个小时的路程,通常自己做饭,他秉承“未曾清贫难做人”的信念,觉得人生不会一直是这番模样。
谈了一年异地恋后,女友也加入了北漂的行列,初来乍到,两人异常亲密,彼此依偎,每个周末例行的平价火锅,每天早上双份便当,每天晚上的疲惫晚归雷打不动。
渐渐地,晓风面对这样的生活开始有些灰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栉风沐雨地走多久,怀里那个把整个青春都献给他的姑娘依然把他当做擎天柱。
很多个月色铺满窗台的夜晚,他爬上阁楼的天台,大口大口地吸着北京的雾霾,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楼下的小路上三三两两个夜归人,跑快递的、卖冷面的、摆地摊的……他们被呼呼的风撕扯着,一路小跑着越过一片又一片黑暗,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将疲惫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偶尔会有一对儿男女你推我搡,时而停下来叫骂,尖利的谩骂一次次划破静谧的夜空,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矛盾,他们不依不挠,女人总是嚎啕大哭,男人扬长而去……
看累了,夜凉了,晓风就会轻轻地踩着楼梯缩回他的窝里。
后来晓风接了私活,总是半夜才回家,天台夜栖的习惯少了,和女友的沟通也少了,最后只剩下早上的分别和夜幕下的合眠。
他不明白明天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模样,他总是担心早上七点的地铁有一天会炸裂,他不知道地铁口叫卖熟食的姑娘一天能攒多少钱,他甚至不知道他心里那个单纯的姑娘蹬上高跟鞋意味着什么。
女友出差的时候,他每天在公司大楼下的小摊前喝一碗粥,十分钟搞定,然后一头扎进紧锣密鼓的生活里,像个升级打怪的超人必须无所不能。
女友换了新款的口红,多了几条不过膝的紧身裙,他总是因为某个项目抓狂,到后来的摔撕打砸,他喜欢上了抽烟,烟雾缭绕中那个略施粉黛的姑娘看起来还不错,就这么落在他手里了,他能给得起她什么?他多少有些内疚。
很多次,他悄悄地躺到床上揽过熟睡中的女友,想象着年底的旅行还能不能兑现,那是女友梦寐已久的……
后来他蓦地发现了女友手机里的一条短信,他知道她劈腿了,想想女友来北京也有三年了,他为了供养乡下的父母和生病的妹妹天天在拼命,几乎很少真正地关心这个“放心”的女友,甚至女友牢骚着单位的女同事都嫁人了,他也只是一闻而过。
女友三番五次暗示过结婚的打算,哪怕没有房子车子,钱两个人一起攒,他总是推三阻四,甚至给不出个期限来,他觉得婚姻是一道沉重的枷锁,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奋斗出个模样来。
可如今,那个陪伴他走过青葱岁月打过两次胎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也许她也看清了北京的残酷和晓风的迷茫和脆弱。
女友来收拾衣物那天,晓风请了假,他说女友来时是他领进来的,走时也要看着她走,全程他没有说一句话,临了,他说“剩我一个人的话,活起来更容易点”。
女友随口一句“以后还在这混吗?”,他点点头。
“你那根本就不是梦想,是不甘心吧。”女友冷冷地甩下这句话走了。
他颤颤悠悠地爬上天台,貌似从没有如此悠闲地看看白天的北京,天空开满大朵的云,阁楼下的小路熙熙攘攘,远远地他看见女友被一位矮矮的男人牵着上了车,车牌他不敢看。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他才开始嚎啕大哭,他呢喃着“我他妈离不开你,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