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小,前两天举办升学宴。
和大多数人一样,升学宴在她的眼里也不过一个流程。份子钱拿到了,饭吃好了,我们就这样又变成平时不会联系的陌生人。
学生宴开始前通常要请主角说两句。
底下哄哄嚷嚷,被主持人请到前面的一家人极力保持微笑,主持人也对此见怪不怪。
她接过话筒,像诗朗诵一样开始背诵今早才写好的稿子,像个小学生,一个故意涂了粉色口红的孩子。
一开始,无非感谢父母老师亲朋好友什么的。
有些人面前的桌面,花生壳瓜子壳摞成了小山。
然后,她终于做了一件我意料之外的事。
她还是像个小学生。正正经经转过身去,对一旁的父母深深鞠了一个躬,说:“对不起。”
下面仿佛还是一样吵。我却有些释怀,还好,大家都没注意到。
更早的几天前,我正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玩手机虚度假期时光,她突然来我家做客。
不得不说有些意外,小时候她总是来我家玩,但自从高中我俩的联系就非常之少了。
十几天前的那场高考,在我的脑海里早已模糊不清。
但现在,它让我们再次相遇。
我们都考的不是很好,所以对于成绩闭口不谈。这是自觉。
仅限于苦笑。这让我以为,情况还好。
然后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在我妈妈聊天时问她是不是压力很大的时候。
一如多年前那样,从初中到高中,无论谁提起这个问题,她都必哭无疑。
可我看到她哭,还是会惊慌失措。我以为,这么多年了,她早该习惯了压力。
从小她妈妈就对她严加管理,就像你所听到的任何一位中国式严母一样。我知道,这么多年,她很委屈。
更加不敢想象,她的父母对她考试没考好作出的反应。
她保留不住心事,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昨晚,我妈骂了我一晚上。”
“可是,我考成这样,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高三的这一年,她先是想干传销,然后又因为这个和我爸闹离婚,现在又动不动就说这日子过不下去……”
我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
可我也知道,人人都或许会经历大大小小这样的事。只不过,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来得太快又太猛烈。
青春,伤痛太多。
我不会忘记,她站在台上,说:“对不起,是我没能争气,是我不够懂事,不够坚强……”
我看到了, 她的妈妈,在偷偷抹眼泪。
她发完言后,轮到父亲发言。早上在百度上查的稿子,“不懈努力”的“懈”不会读,发小还特意给他做了标注“卸东西”。
读得更像个小学生了,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谨慎而努力。
我不敢去看她们一家人的表情了。心很酸。
无论是从小饱受压力的她,还是靠一己之力做着体力活养家、四处借钱供孩子补课的父亲,抑或是全天在家照顾着两个孩子、渴望赚大钱的母亲,他们都没有错。
错的是谁呢……是谁对不起谁呢……我一辈子,恐怕也想不出答案。
发言完毕,众人动筷。
我知道,我们都是麻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