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确是电闪雷鸣。
胡匪硬是第二天早晨才回来，家里人都吓坏了。
奶奶说，“胡匪，再这样下去，你还是跟你爸爸去武汉吧。”
胡匪没有说话。
上午第二节课，胡匪睡着了，被老师拎到教室外面，和向诺站在一起。
“你为什么被罚站？”
“作业没交。”
“为什么没交？”
“钓青蛙去了。”
“别钓青蛙了，和我去捕鲸鱼吧。”
于是， 金色的稻田里，有了两人的身影。
大人们都很奇怪，这两孩子做什么哪？疯疯癫癫地往田里跑。
可他俩的父母都不在家，也不好管。
“胡匪，最近你怎么老是上课睡觉？”
“我们捕鲸鱼去了。”
老师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智商，确实有问题。
可在向诺看来，胡匪真是了不起。
“向诺，你往那边去，我们两头夹击。”
胡匪扔出的钢叉在稻田里穿移，手中之线，不时绷紧。
“胡匪哥哥，我该做什么？”
“你往那头去，打响巴掌，吓唬它。”
神灵村的稻田，确实很大。他们一路飞跑，冲散了大向湾的鸭子。
“这是哪的孩子？怎么疯到这来了。”
“哦，那是胡乡湾的傻子，每天都要经过这里。”
是的，没错。两人在偌大的稻田里转圈，转了很大很大的圈。
向雪灵看见他们，生气地挥舞着铅笔，“你们又不写作业，明天我要告老师了。”
胡匪没理她，继续追赶，一刻不停。
仅仅半个小时，他们就跑了七里地。向诺还在打巴掌，吓坏了胡梦婷的小猫。
“胡匪，等我爸爸回来，我要让他揍你！”
胡匪没吭声，他知道，一个小时的飞奔，他们累了，鲸鱼也累了。
"你得记住，等鲸鱼累了再下手。"
“下手干嘛呢？”向诺一脸迷惑。
“打破它的肚子，截取龙涎香。”
“这是谁告诉你的？”
“宁老师说的。”
“没想到你上课还听讲？”
“你再说一遍！？”
宁老师是村里唯一的女老师，去年才过来的。在一群五十多岁的男老师里面，显得特别抢眼。而在学生心里，她自然是天使一般的人物。每天中午，她都会检查孩子们的午饭，看有没有粗心的家长，忘记了送饭。
第二天上午，离放学还差一刻钟的样子，各式各样的三轮车开进来了。胡梦婷的爷爷带了骨头汤，向雪灵的奶奶做了酸醋鱼，只有刘磊的妈妈，除了蛋炒饭，啥都没带。
“有心思化妆，没心思做饭。”家长们小声议论。
“老公都不在家，穿个丝袜给谁看！”
“是啊，喷个香水都那么浓，熏死了。”
“嗯，好像不是她的香水，怎么国旗杆上，也有这种味道。”
他们循着气味过去，走都国旗下，却愣住了。
宁老师也愣住了，她看见的，确是龙涎香……
这香味如此凝重，一瞬间，仿佛冰冻了所有的人。小孩们停在空中飞奔的脚步，碗中饭粒，飘离红领巾一尺，爷爷吐出的烟卷，早已空中定格，而那烟头，却还一亮一闪。稻子在大地上轻舞，金黄颗粒，随着香气，载浮载沉……
整个画面只有胡匪在移动，他缓缓地飞奔出校园，一个大步，又一个大步，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人们都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天空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耀眼的金光，像洪水一般喷涌而出。胡匪奋力而又缓慢地跑着，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妈妈，你回来了……”
李灵雨
2015年10月9日19:14于田二河镇神灵村神灵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