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三月

2018-08-31 19:30:32 作者:武信

终于下了从哈尔滨到沈阳的火车,我趁其他人都在忙着搬行李的时候,偷偷地把满口的痰,吐到了火车道中间的枕石上。被这口痰憋的,我早已忘记了妈妈数小时前的泪水,和爸爸不厌其烦的叮嘱,我也不会想到,我和我的好兄弟,竟会五年多,不再见面。

“集合了,快点,别TMD磨蹭”!接兵的干部,很是不耐烦地喊到。

随着这一声大喝,我们这群“小屁孩”慌里慌张的把香肠(接兵干部吩咐我们这群新兵,帮忙运送几十箱哈尔滨红肠)和行李分别拿好,而后异常谨慎的排成了横七竖八,别别扭扭的四列横队,好像慢了一点,就要挨揍一样。

“报数”

“1-2-3-4—5-50~~~~”

“都到齐了吧”。接兵干部被报数的声音,催眠到睁不开眼睛。

“到齐了”不知道是谁,还有那么旺盛的精力,挤出来这三个字。

“红肠没少吧”?说完,接兵干部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可他面前的新兵们(包括我),依旧保持着那张谨慎庄严的大长脸,丝毫没有要应和他的意思。

接兵干部组织我们在火车站归整地坐好。看着周围这群同龄人,已经疲惫的不得了了,想睡,又极为担心睡了之后,这些五大三粗的当兵的,在你后面给你来一拳,一个个的都耷拉着眼皮,时不时困的直点头。

全场鸦雀无声,时间犹如凝固了一般。死气沉沉的气氛,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盯着脚下那箱红肠,心想,要是能吃一根,呵呵,那该有多好啊。

片刻之后,我们被指挥着,上了大巴车。

在大巴车上,一个身材魁梧,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捏了捏我的胳膊,让我站起来,从上到下,而后又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就差说,小伙,给哥转一圈瞅瞅!

“想长干不”。他说话的那股气势,冲醒了我。

“想”。我下意识的回应着。

“能吃苦不”。

“能”。(我还能说,不能吃苦啥的啊)

“行了,一会下车你跟我走,别人谁叫你都别跟他走,记住了吧”。

“啊,行”。我心想,这哥们是不是以后就要罩着我了,哈哈。

下了车,我跟着这个男人走,好像心中有了依靠,道路两旁黝黑黝黑的一大片,没有出过远门的我现如今,已然憔悴不堪,只是看着前面人的脚后跟,梦游般的跟进着,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

这个男人带着我,向一所营房走去,我抬头一看,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神枪手四连”。

“神枪手四连”,哎呦,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当兵之前,刚看过我是特种兵——利剑出鞘,现在又被分到这个连队,这也太巧了吧。心中满满的喜悦和兴奋(可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煎熬与折磨)。

我们这群新兵被安排,在外面一动不动的站着,旁边有个老兵看着我们,我们这些人都战战兢兢,不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境遇。

我的位置可以看见那个男人,他面对着一排站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人,对那些人指手画脚。我嘞个去,这个男人这么牛叉,对一群满脸褶子,胡茬子很比我腿毛都粗的男人吆五喝六的,哈哈。(当时的我,不认识军衔,以为那里谁长的老,谁说话好使)

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莫名其妙的窜出来一点点优越感,然而,这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冷不丁的被蚊子吸去了,哇!好痒,可我没有去拍她(它肯定是母儿的),只是面部扭曲似的,试图把蚊子吹走,因为刚刚一个拍蚊子的兄弟,被那个看我们的老兵怼咕了一拳。

天哪,暴风雨这么快就要席卷而来了吗?

而后我们解散了。我被一个大块头塞进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那个男人也在,还有一个瘦弱不堪的男人,斜躺在床上。进门后,那个瘦弱的男人指着一张空床位说,今晚你就睡那里吧,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床铺整整齐齐,床单一点褶子都没有,和画画用的素描纸差不多;被子也是方方正正,让人舍不得触碰它。

我奢侈的躺在这张“艺术品”上,假装睡去了。

听见瘦小的男人说:“连长,他们一定是累坏了,这么快就睡了”。

那个男人说“刚来谁能这么快睡着,指定装的”。

原来那个男人是神枪手四连的连长。

第二天,我被分到了一个临时班。我的第一个班长姓彭,刚看他第一眼,我去了,这不是浩南(司徒浩南,陈浩南的对头)哥吗,就差一副黄色小眼镜了。

晚上熄灯后,彭班长毫不费力的掰着臂力棒,月光下,他的肌肉棱角分明,令人仰慕。可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它拿臂力棒打人时候的画面,哎呀妈呀,不看了,睡了,睡了。

彭班长对我们说,没事的时候就把被子叠好,然后躺上面压一压。(我感觉好滑稽,没事在被子上打滚,可真好玩)

彭班长对我们不错,为人也很正直。我把行李里的零食,酸奶拿出来给他,可他对我说,你自己留着吧,以后会有用的!

“以后会有用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天的科目就是打扑克。然而我不打,我不合群,我在一旁静坐,对,静坐,静静的坐着。

没事的时候,组织我们这些新兵,练练齐步走。1~2~1,1~2~1,就这么1~2~1了一下午。

没有烟,没有网,想吃什么吃不到,想喝什么喝不着,听不到信唱的《死了都要爱》,也没机会再拯救“阿拉德大陆”了。

乏味的感觉渐渐升起,对部队那种新鲜感开始模糊起来。

就这么,一个星期过去了。

太无聊了!我想回家(前一个月,可以打报告回去),可是又想了想,回去之后亲戚怎么看我;朋友怎么看我;邻居怎么看我。他(她)们一定认为,这小子受不了当兵的罪,才回来的,真没用,不是男人。

行吧,不就两年吗,屁大点事啊!

等到新兵全部到齐的时候,全部新兵从新分了班。我的又一个班长姓徐,看起来很壮很有力气的样子,后文就叫他“徐有力”吧。

新兵都齐了,要开始正式训练了。

首当其冲的是跑步。第一次先热热身,便只跑了两公里,感觉还行吧,不是那么特别强烈的劳累,我心想:就这强度,两年下来,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我想多了)。班里其他的兵,跑的也不怎么样,徐有力很生气,后果特别特别特别严重!!!(请留意,危险,即将来临)

艰苦的训练结束了,终于可以吃饭了,吃饭之前,在饭堂下面,还要集体唱一首歌。(吃个饭,真不容易,还要唱歌海选)

“团结就是力量,一起,走”连值班员兴致勃勃的起了头。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刚~~~”

听到我们的声音之后,连值班员说:“都饿了是吧,唱不响就带回,谁也别吃饭”!

我心里不知问候了他家人多少次。

所有人,都达到了“好声音评委”的严格要求,我们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层层关卡,突破次次难关,终于来到了饭堂。

到了饭堂,我们对号入座,整整齐齐的站着。随着连值班员一声“坐下”的口令,我们奋进全力地坐在椅子上,发出参差不齐的声音,似乎这声音没弄爽他老人家,随后又让我们站起来,而后继续坐下,反反复复好多次,才下了一声不一样的口令:“开饭”(心里苦啊)。除了我们班,其他班里都吃了起来。班长徐有力不知道上哪去了,一个班的恶死鬼儿,坐的整整齐齐的等着他(真是个大爷)

等了不久徐有力终于来了,原来他竟然是去班里检查内务卫生了,说了某几个人的被子叠的不行,一会全班都要回去练叠被,其中被子不行的就有我。(我就说,他突然消失,就没好事儿)

“开饭吧,三分钟吃完,然后回去叠被子”说的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顺畅,吐字绝逼的清楚,语法没有半点问题。可听完就是想撸他!

行吧,我吃!我从没这么狼吞虎咽过。饿,我好饿,此时此刻,我只知道抓紧时间往嘴里塞,我也不太清楚,添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总之往里塞就对了。

好了,回来了,开始练习叠被子吧。班里这几个人,在床上把被子是拆了叠,叠了拆,拆拆叠叠,迷迷糊糊的就听到起床号洪亮的响起。好了,小伙伴儿们,可以去训练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彭班长让我们压被子了)。

这日子,可咋过啊!

下午要训练队列。走个步,手还要打衣襟打出响声,我滴天呢!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我兜里揣的半块硬馒头,磕的我手生疼,不过我想它也好不到那去,指定被我打的心都碎了——这馒头,随主儿啊。

不知不觉的,已经熬过了晚饭的时间,开始看起了新闻。可不是看看就算了,还要有“新闻日评”的。

还算有那么一点思想和表达能力的我,终于在这一个非体力环节,博得了徐有力的百般“宠信”。我想,晚上的日子,会好过点了!

苦逼了整整,一大整天,终于可以整一觉了。在这部队大院里,也只有这床上,是我的天堂了,在这天堂里,不会被人打扰,惬意的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寂寞。

在朦朦胧胧的天堂里,忽然被非常急促的哨声警醒,咦~~~,咋地啦?

只见周围的人匆忙的穿衣服,叠被子,收拾挎包水壶之类的战备物资,徐有力在一旁凶神恶煞的嚎叫着:“快JB点的,墨迹”。

我算是缓过神来了,原来是战备拉动,紧急集合了!我赶忙掀起被子,套好军装,也不管它扣子扣没扣好,左挎包,右水壶,斜背在身上,随便把被子叠了,用战备绳和脸盆绑在一起,连挎包里的军事训练笔记本,和政治训练笔记本,还有半块香皂,针线包等等,都没来得及去检查,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跑出连队门口,我看只有一小半新兵在列队,才把悬着的心安下来,按出来的先后顺序,排好了队。之后把没扣的扣子扣上,裤裆的拉练拉严实喽。

等全部新兵都出来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先检查战备物资是否齐全(这个时候我提心吊胆,自己的东西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然后表现好的表扬,表现差的狠狠批评——好在这其中都没有我。

行了吧?满意了吗?可以睡觉了没?

悻悻的躺在床上的我,久久不能平复既紧张又混乱还焦虑的心情,虽然双眼干涩难耐,困意络绎不绝地席卷而来,但,还是不能得偿所愿的睡上一个安稳觉,生怕再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考验。

不知是何时,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泪”,从我的眼角滑向枕头,弄的我痒痒的,急不可待的抹了一把脸,好家伙,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

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他(她)们惹人心烦的唠叨声;不知道我的好兄弟现在如何,是否也如我这般,躺在床上,涕泪纵横地感叹着,冷暖流过的滋味。

20岁啊,一个多愁善感的年纪。

如同三年的三个月,雷雨交加的过去了,今天在大礼堂集合。硕大个礼堂,被这些新兵(也包括我)的抱怨和倾诉填充的满满的,在一旁的“管事儿的”也不在严厉苛刻了——用沉默的方式,表示对我们的理解。

随后新兵连长主持了,新兵的“毕业典礼”他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只知道突然让我们全体起立,哎嘿,要干嘛?带回了吗?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久之后,响起了,我熟悉的声音。

义勇军进行曲是那么的美妙,每一个音符,都具有穿越灵魂与身体的魔力。它用浓厚的历史气息,笼罩着每一个听得懂它的知己。

我的鲜血,因为这些音符而沸腾!我的肉体,因为这些音符而颤抖!血是热的,因为看到战火在燃烧,然而身体是冰冷的,因为有些“曾经”,令人不寒而栗。

当义勇军进行曲奏响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的调整到最庄重的军姿,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投影中,那色彩浓厚的五星红旗。它,红似热血,黄似战火;它,顺势而起,潇洒飘逸。不知为何,我又鼻酸落泪了,鸡皮疙瘩也纷纷涌现出来。

我想,这三个月,乃至是今后的一年零九个月所受的“磨练”都是值得的,相比老一辈革命军人,在艰苦的革命斗争中所经历的苦难相比,我经历的这些,又能算的了什么那!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对啊!如果不是那些顽强的革命先辈,用鲜血和生命去为我们换来当下的和谐社会,那么如今,我能在智能手机上夸夸其谈,书写我的经历吗?

来吧,用终点证明,谁,才是唯一的王!

武信
武信  作家 尊华夏,攘蛮夷!

一粒米的光辉岁月,爱情史

新兵三月

相关阅读
姐姐的爱情日记

文/钱哆哆 老家拆迁了,我们压箱底的东西都被捣腾了出来,在一堆杂物里我翻出一个日记本,那是姐姐的日记本,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了这个日记本。 熬了一个晚上看完了姐姐的日记,我一边看一边哭,姐姐,我的傻姐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1 那年夏天,姐姐25岁,在一家服装公司上班,做办公室助理,黑孩26岁,姐姐刚认识黒孩的时候他告诉姐姐是开面包厂做生意的。 那个叫黑孩的男人,是北京人,197...

老王惹谁了——兜兜

老王惹谁了?这事还要从好久以前开始说起,那一天天气晴朗,老王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像以前那样向着路两旁做生意的人打着招呼,与平时不同的是,人们像防贼一样的看着老王,老王打招呼的手举起来,然后放进了口袋里,回到家后才拿出来。 老王家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是打工的,常年出门在外,偶尔才回家一趟,女的只是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虽然已经40岁左右,走起路来,臀部一扭一扭的,...

风雨飘摇,夕阳无处可回

十二月,杭州,夜。 西湖的雨刺进皮毛里,渗进了颜夕回的骨头里,这城市很大,灯红酒绿,万家灯火通明,唯独他只身飘摇,无处可去。 从南京被赶出来之后,他便来了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名,他也只是与俗人一样,想来看一眼这一块风水宝地。另外,为了躲开,南京追过来的那帮人…… 出了动车站,外面下起了雨,看样子,这城市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欢迎他。站在天桥底下,看着眼前车来车往,颜夕回第一次觉得,有...

《听歌的女孩》

听歌的女孩 薄雾流水深巷遇,差邮局古城为寻你。 “攸然乌镇,枕水江南”,因为这一句话,无数的文人墨客,摄影达人,达官显贵,平头百姓都愿有机会去一趟江南水乡,寄宿乌镇,混迹在江南水下的夜色,黑白相间的胡同。 在2018年的国庆时节,因常年寄居西北,这次恰逢在杭州,假期紧凑,去不了...

孙杨事件现场视频曝光 实情打脸暴力抗检一说

孙杨事件现场视频曝光,我们从视频中能清楚看到当晚所发生的事情,在这三名所谓的验尿官抵达孙杨家中的时候,由于这三人没有提供足够的授权和证书,所以自己也同意不带走

在医院实习的那两个月

文/巴山夜雨 人这一生有太多的意外和惊喜了。 当同学说他要报考医学类专业,我竟然对他生出了一种同情感,觉得他好可怜。因为医生要面对很多血淋淋的伤口,这让我感到害怕。所以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医生。可是,一切就是那么的神奇,我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医学院,学了临床,成为了一名医学生。当我们这一届的医学生站在操场上,举起右拳,宣读医学生誓言的时候,我又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大一结束的那年暑假,...

寒冬不会经过这里

那个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那么喜欢他,更不知道他也那么喜欢我。 一 说起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我还真记不清楚了。大概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相遇,只是在同一个班上,即使平日里不怎么聊天,也大抵知道班上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真正算得上开始认识,还是文理分科的时候。本来成绩挺不错的我选了文科,在班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班主任开始找我谈话,数学老师也找我谈话,本来不怎么一起玩的同学也开始主动和我聊天,选文科的使...

“我还要养家,我不敢轻易辞职”

01 好久未见的闺蜜今天下午和我视频,跟我聊起她的近况。她毕业后考入了我们市一家银行,进了体制内,做着很多人“渴望”的工作,成了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她在那家银行已经工作了差不多三年。刚开始去的时候,也是各种不适应。由于是新来的员工,处处受老员工的欺负。好多业务操作不熟练,老员工们又不愿帮助她,就等着看她出丑,所以每次我回去找她,她都会跟我哭诉她的各种不顺利。我就安慰她说坚持过去就好了...

手机读故事网©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