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花一见

2019-01-22 22:22:39

传奇

文/四象生

楔子

我从混沌而来,活了很久,觉时间很慢,日子很长,可自从瞧见你的第一眼,竟开始贪恋漫长的时光,厌恶生死轮回之道。

(一)

残阳下,夜色起。

深黑树林里一处竹屋内透出微弱的烛光,但微风渐起,烛光闪闪烁烁,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忽然,一缕微风稍大,蜡烛终是灭了。一直在对着蜡烛发呆的女子勾了勾唇角,放下手中竹简,微叹了气:“看来活太久真的是会活腻歪的。”

她取下颈上白绫,一个飞身,来到了竹园内,待站定,借着朦胧月光,瞧清周围一道道黑影,她开口:“我已说过,我手上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黑影不会说话也不听女子的解释,就朝着女子扑去,女子微皱了眉,反手化出一把碧绿长剑,砍掉了第一个黑影人的脑袋,黑影瞬时变成一粒粒小亮点,而后汇成一股,进入了女子腰间别着的小香瓶里。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黑影就像飞蛾扑火般冲向女子,女子很快就将最后一个黑影收入瓶内,她看了看香瓶,“这已经是第五日了,每日不多不少刚好十个,看来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起生玉’。”

夜纵是黑,但夜越深越叫人清醒。

女子收了长剑,转身对站在夜中的一人微微颌了首。

那人拍着手掌走上前来:“忘川姑娘不愧是我‘忘生门’最顶尖的杀手,武力耳力都是一等的。”

说话的是一名男子,穿一袭白衫,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女子脸上不见任何表情,颈上的白骨难看得骇人,她解下腰间香瓶,“公子有何高见?”

男子拿着香瓶轻轻摇了摇,动作甚是勾人,“是我放出去的消息,说‘起生玉’在你手上。”

忘川听闻也不做任何反应,只等他继续把话说完。

“魅是没有灵魂没有记忆的,他们只能靠玉来寻找记忆而获得转生机会,而它们却不知,他们本身就是一组记忆,而你,正需要这些记忆。”

“我要记忆来做什么?”

公子看了她一眼,将香瓶递还给她,“集满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忘川颌首,按一贯作风,她只需要执行并不用多知道些什么。

她从极罪之地幽冥最深处回来,最初的记忆都被抹了去,现在的记忆就是从忘生门开始的,公子赐名忘川;

男子朝着竹屋内走去:“天凉了,烦请忘川姑娘烹盏暖茶罢。”

竹屋内,忘川端一壶茶坐到了拿着竹简的男子对面,男子接过热茶,在一片氤氲间将来人可怖面容罩了一层薄纱,只余一双眼清澈到见了底。

这双眼他瞧了几百年,纵然经过这么多事少了许多光彩但也跟最初一样干净出奇。

纵是性子再冷淡的姑娘也是要面子的,忘川被他盯得发了毛,摸了摸颈上露出的白骨,有些尴尬开口:“属下自知容貌骇人不比公子,若公子忌讳,我可将白绫戴上。”

男子垂下眼睑酌了口茶,“无妨。”

他放下茶杯,“最近你在做些什么?”

“公子来访可是又有什么任务需忘川办的?”

男子没有说话,只拿过暖壶又斟了一杯茶。

忘川知趣,怯怯道:“烹煮。”

男子斟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可有长进?”

忘川平时性子偏冷,但对烹煮却是出奇的上心,见有人与她聊吃食,心中甚是雀跃,连眸子都多了一丝光亮,她开口:“公子可要尝尝?”

公子心下一惊,但面上却滴水不漏,“罢了。这次我来是与你说新任务的。过两日你去一趟城下方府,拿到起生玉。

忘川看了看竹架上一排排薄薄的东西,“劳烦公子挑一挑用那副皮囊比较好。”

“不用,就你自己这一件就好。”

忘川有些迟疑道:“这身皮囊虽说与我融合得很好,但不知为何近日功力一日不如一日已经快遮不住这些可怖疤痕了。”她伸手摸了摸颈间白骨,“况且这白骨也一直无法隐匿。”

忘川被公子带出幽冥时只是一副枯骨,是公子送她这张人皮才有了人样,但这张人皮喉咙处却少了一大圈的皮肉,许是割皮的人不小心割坏了。

公子并未看她,自手上化出一粒药丸融入茶水中,递与忘川面前,“早去早回。”

(二)

十里房屋,一安菻於,遮挡的不过还是四壁内的丑闻异事。

“小亦,奶奶知道你一直介怀你母亲的事,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全怪佛檀,毕竟她也帮我们方家除掉了作祟妖邪。”说话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眸子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毫无感情的。

一旁的男子听闻,偷偷握起了拳头,但又一瞬释然,扯开了嘴角,“奶奶说得极是,母亲的事我早已放下,毕竟佛檀当时年纪尚小,其中行为也能原谅。”

老太听闻甚是欢喜,“那明日佛檀便会到我们方府,她一路风尘仆仆,你可知该如何行事。”

男子微弯了腰作揖,“奶奶大可放心。”

佛檀来到方府是由一顶八抬大轿抬着来的,这轿子花花绿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新娘子。

她刚下轿,就听旁侧跪着的两个小丫鬟齐声道:“奴婢喜碧,喜晴迎刘二小姐入府。”

佛檀颌了首,端了小姐样子,来到方府门前。

门前站着一位青衫男子,脸上微微笑,看起来很温和,“佛檀这一路可好,瞧见你我甚是欢愉。”

佛檀仔细瞧了那男子,一双眼直射人心底,可刚刚他眼中只有忽闪而过的不可置信,并未有半分欢喜之色,可见他睁着眼说瞎话,想来这男子便是与佛檀定下婚约的方府长子方亦。

佛檀微微笑开:“你我好些年日没见,瞧见你我也欢喜。”

男子露出标准式的微笑,“我带你去正厅,奶奶早已在厅中盼着你早些到。”

佛檀来到厅前,与眼前男女老少轮番寒暄了一阵,方才被带到了自己的厅院。

这方府虽然人多嘈杂,但好在院府挺大,又因佛檀是贵客,自是安排到了一个清静别致的院子。

那院子独立而落,只与远处一高阁楼相伴,白天看着倒是繁华别致,夜深的时候却尽显凄凉诡异;

届时已快三更,佛檀来到院前。

她一身白衣站在院内,面目倒是清丽可人,可肤色太过苍白,颈前缠绕的丝巾垂及裙角,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吊死鬼。

她闭眼凝了凝神,周遭并无魅的气息,“奇怪,魅怎么没有跟来。”

佛檀看了看香瓶,转身回到屋内关上房门,也将远处阁楼上的一双眼睛关在了外面。

阁楼内,一男子见佛檀已关上了房门,转身对身后正喝茶的另一男子说道:“公子这番凭什么能断定我会答应配合,而不会去拆穿她?”

“自小时一别,已有六年未见,想必方公子很想见到真正的刘佛檀。”

男子面不改色也毫不避讳的冷笑直言道:“原来是公子将她救了去,既然这样就劳烦公子这些时日多加照看了。”

“那是自然。”

夜,还是很黑很黑,河水泛着蓝光,没有任何光亮却显波光粼粼,翻起的细小微浪竟有种要把人卷进去的错觉,周遭像没有岸边一样,似乎一脚踏下就要深深沉入河底,远处的一做山峰内盘旋着一层一层的阶梯,阶梯上的行人都因肩上不堪重负而佝偻前行,他们至上而下,一层一层的下到无尽的黑暗中,末尾处的一个人也缓慢的开始了前行,他一步一步,背上的硕大圆圈慢慢与山顶处的圆洞重合,慢慢的遮挡了洞内的光亮,直至最后,光亮被严丝合缝的隔绝开来,只剩下让人压抑而恐惧的黑暗。

佛檀在一番挣扎中醒来,她又梦到这个场景了,她也会像人一样做梦,不过不同的是,她似乎只会做这一个梦,许是在这个地方待太久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下了什么样的罪恶,竟然会被打入极罪之地地狱修罗场,若不是公子将她救出,这个时辰许是在受着刮皮之苦吧。

她掀开被褥欲下榻梳洗,却瞧见腰间香瓶闪烁异常,她瞧了瞧,里面竟又多了二十只魅。

她来不及多想,便趁四下无人隐匿到了方亦的房中。

她趁着天还未亮,便用灵力在房中找了一圈,可并未找到起生玉。就在她想要在方亦体内寻找的时候,一股力量阻挡了她。佛檀怕事情败露,就赶紧回到了自己房中。

而方亦房中,那股力量进入了方亦体内,方亦睁开眼来,眼珠泛着黄光,哪里是凡人的模样。

经过上次险些失手,佛檀便不再心急,只待从长计议再慢慢探寻起生玉的下落。

这日,佛檀把喜碧,喜晴唤了进来,旁敲侧击的打听方府可有什么稀奇的宝贝,可二人皆摇头说不曾听说。佛檀便作罢同她们聊起了吃食。正聊到兴起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惨叫声。

佛檀欲让喜碧去看看,却听得一旁的喜晴叹了气,“不用去了,定是从大少爷房中传出来的。”

喜碧同佛檀一起疑惑的望向喜晴。喜晴迟疑了下,压低声音道:“前晚我吃坏了东西,大半夜的起夜,在回来的途中也是听见这声惨叫,然后就看见大少爷的侍卫偷偷摸摸的抬了一个人出来。”

“喜晴你少胡说,我们大少爷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么温和平易近人怎么可能杀人呢。”喜碧呵斥道。

喜晴微撅了嘴,“难道你没发现这几日大少爷好像特别容易动怒吗,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佛檀想到那晚看到的那股力量,便问喜晴:“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大少爷变了的。”

“大概有三日了吧。”

佛檀对了下时间,正是觉察到力量那日,她觉得事有蹊跷,便欲在夜晚去方亦的房间一探究竟。

(三)

傍晚,佛檀隐匿于方亦房门外,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正当她要走之时,屋内的人说话了,“佛檀姑娘可是真有兴致,竟在这大半夜还来我院外赏月。”

佛檀看着屋内的人影,呵呵笑开了:“是啊,方公子的院子能瞧见不一样的月色。”

屋内之人也笑了,“佛檀来这几日我还未曾带你去逛过集市,明日可有时间,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佛檀颌了首,“那就劳烦了。”

见佛檀已走远,屋内的人猛烈的咳了起来,“看来宿于这体内也不是长久之计。”

一旁的黑衣人道:“刘佛檀好像有所察觉少爷在吸食精气,这样下去难免会事情败露。”

方亦斜睨了一眼,“所以,我得先下手为强了。”

佛檀与方亦来到城街。整个城内不见多么繁华,但这条街却是热闹非凡。

方亦一手将银子递与摊贩,一手将糖葫芦递与佛檀,“你可知这条街为何叫‘佛下街’?”方亦腾出手摇了摇扇子似在故意找话聊。

“我只小时来过这里,还未曾听到过缘由。”

“那姑娘可想听一听。”

佛檀咬了一口糖葫芦,心想,“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不听岂不是很不会聊天。”但表面却装作不在意,随口道:“愿闻其详。”

“相传佛主坐下有一弟子,法号“悟见”……

“悟见!”佛檀听到这名字,顿时觉得有点熟悉。

“怎么,姑娘听说过?”方亦摇了摇扇看着佛檀。

佛檀方觉失态,摇摇头,“没有,不曾听说,只是觉这名字蛮特别。”

方亦勾唇笑了,继续道:“他佛缘甚深,小小年纪就被提了神格看管灵芝草。一日他在参佛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幻化出来一个小精灵,模样娇俏看着甚是可爱。小精灵一开始也甚是乖巧,每日只乖乖坐在悟见一旁听他念佛经,但后来许是她潜伏在悟见身旁知道了灵芝草藏匿在何处,她便趁悟见不在的时候偷了灵芝草来到了人间。”

“后来呢?”

“后来这妖精在城内施法散播瘟疫,一夜之间城内就尸横遍野,整个城内都弥漫着病痛与分离。悟见见此来到了人间,假意退出神籍与她成亲,趁她不备之时将她打了个魂飞魄散,取了灵芝草救了这城中万千百姓,百姓们为了感念悟见便叫这条街为‘佛下街’。”

方亦说完,见佛檀在思量着什么,他便继续说道:“可谁曾想,那女子死后,其真身竟是佛主经前的一株昙花。”

佛檀听此回过神,“这个故事里这位女子似乎都像一个哑巴,从未开口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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