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桃夭
"执着的爱会让女人变成鬼,那么,又会让鬼变成什么呢?"
声音徐徐地在黑暗中诉说着,轻滑的如玉梳滑过美人的流艳青丝。
"是清风?是尘土?还是天的泪?"另一个声音轻轻地笑。
"......不。"他静静的说下去:"是桃花。"
夜色中的桃花,在微含料峭的夜风中娇贵的瑟缩着浅绯淡红的柔弱花瓣,一树一树的红艳桃花,被缕缕夜色漂染出了各自的娇艳,有的深郁,恍如被眼泪湿深;有的浅淡,却似被泪水浸脱了颜色。
她静静的站在桃林外,看这一树娇媚,清丽如画的眉目间有些许的失神。
人世间百媚千红,她却独爱那一树灼灼桃花。
她和她的他,相遇就是在初晨的桃林。
那日,桃林中尚有几缕未散的雾气,他在一株积了千年红艳的桃花下,见了她。
他对她说,在绛霓粉霞下翩舞的她,是他等尽了轮回才等到的一场梦里邂逅。
有女轻灵如花,有女凄婉如梦。
她却从没来得及对他说过,那日的邂逅,她的世界才在他眼中悠悠醒来。
桃林下的情定今生,便许下了一世的缠绵情事。
第二个桃花盛开的季节里,她成了他的妻。
下一个桃花天气,她的夫拥着她漫步桃林,再一树娇艳下伴着酒,笑看她漫舞春风,仿佛整个世界也微醺了。
她酸涩的闭上眼。
如今的她再也不能陪着她的夫赏桃花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在这个桃花满园的日子里,她怀着尚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永远的告别了阳光。
已成鬼物,碰不得桃花,她心下却仍眷恋着这一树美丽,不忍离去。
只想化成桃花,在他面前娇羞的展示自己的美丽。
"求您。"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黑衣青年:"请您将我变成一株桃花。"
"我想伴着他,一生一世,这是当日我许下的誓言。"她苦苦哀求。
黑衣青年是她死后所看到的第一个人。
他告诉她,她执念太深,进不得轮回。
她曾问过青年,他是不是地府勾魂使者,青年大笑,说不不,我只不过是个路过的路人,略有些法力而已。
现在听她这么问,黑衣的俊美青年轻轻勾扯唇角,青白的肌肤浮出一抹轻嘲:"你要知道,我确实能做到让你变成桃花。但是鬼化桃花本就是逆命,你将就永不能进轮回,桃树亡去,你灰飞烟灭,你的那个誓言,就这么重要,让你情愿放弃转世吗?"
她不语,一双相思的眸只定定的瞅着青年,七分柔弱三分缠绵的倔强,有若一簇细弱的火焰。
她情愿啊,只愿化一树桃的芳菲,以细致的美丽呵护着桃花下的情缠。
青年挑眉,黑如子夜的眸闪过一缕轻黯。
"随你。"他低喃似的开口。
于是,第二天桃林中便多了一株桃花,比任何一株都美丽。
桃花不败,一日复一日的看着她的夫为她伤痛,自锁于室,生生负了这绝美景致。
他再也不进桃林,仿佛余下的人生只为悼念那桃树下的情缘。
她便一年一年空舞春风,与她的夫遥遥相伴。
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直到这一年。
她的夫身边多了一个女子。
清艳如梅的女子。
终于,她的夫重入了桃林,携着那如梅女子,俊秀容颜上浮动着微曛的神色。
桃花又开谢了一季。
也是一个初晨,她的夫走如桃林,挑拣了许久,最后,站定在她面前,凝视良久,才温柔的、有些许迟疑的,轻轻折下她最美的一枝。
她觉得了细细密密、微弱的疼,就象他第一次拥抱她。
她的夫珍重的捧着她的枝而去,簪在那如梅女子高盘的云鬓上。
那天,连桃林里都可以听到正园吹奏的喜乐。她曾住过的房间,被绣着双鸳鸯的红帘遮盖了熟悉的容颜。
那一夜,久违了的黑衣青年携一壶酒,来到她身边,默默的伴着她,听欢快的喜悦与喧闹盈沸。
那一夜,不知怎的,风儿呜咽直到天明。
"我的故事讲完了。"伴着丝般的声音,一只蜡烛轻轻点起,晕黄的烛光中显露出一张俊美的青年脸庞。
"那后来呢?"
"后来?"青年轻笑,越动明灭的烛焰将他脸上浮动的冷笑模糊成了氤氲,"当我再去看她时,已不见了桃林,只有满目的梅花和伴夫出游的如梅女子。"
"......""这并不是一个好故事。"烛光映不到处有声音响起。
"是的,这不是一个好故事。"他颔首,晕黄的烛光也随他的气息摇曳。
"这世上发生的事,大多是不大好听的,但它毕竟也算是一个故事。还挺有些意思。"
有人问他,“那你得到了什么?按照你的性格,你在那里守了数年,总要得些好处吧。”
“我?“黑衣青年微笑,从袖子里优哉游哉地掏出一个鲜美的桃子,手指一动,桃子分成均匀数瓣,粉白莹润,一股甜美果香扑鼻。
他把桃瓣一一分给在座诸人,他小口小口吃掉了自己那瓣,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指尖甘美的桃汁,“嘛,这鬼物化的桃树,结成的鬼桃,可是好吃得很,也稀罕得很。毕竟,世上并没有那么多鬼,转世不要,也要变成一株桃花。”
他笑语,青白肌肤上有一缕诡异的幽雅。
"下一个,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