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言(上):慕寻

2021-02-02 21:01:37

古风

骆慕寻眼见追不上原桓,便也不再发力,只见她单膝跪地,右手双指轻点地面,紧闭双瞳,渐收呼吸,如磐石般静谧。道场内只剩下原恒用轻功快速移动的声音,却未见身影。

“原恒的轻功果然厉害,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在道场这般土地上反复横跳竟能不见一丝尘土泛起。现下我的眼睛已无法跟上他,仅靠听音循迹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这场比试要想赢看来只能来阴的了。”

只见骆慕寻从腰间抽出三把短刀,须臾间射出两道寒光,都被原桓躲过。眼见于此,她倒也不慌乱,缓缓起身,轻拈身上尘土,举起剩下的一把短刀,抵在脖颈处。

“原恒!我自知今日无法胜你,此去御前便也再无机会,未能完成家父遗愿,我已无脸面活于人世,也罢,来世再见时我定能胜你!”

说罢骆慕寻便。。。。。。

“怎么就没了,后面的呢?原恒你是把我写死了吗?”

“二小姐,您急着要看,我也只能先把写好的给您,不会把您写死的,您放心。”

“那就好,后面的何时能写完,我已经等不及了,还有,不是和你说了很多次了吗,不要和我说敬语了吗?你怎么总忘。”骆慕寻赌气般嘟气嘴。

原桓忙作揖道:“小人知错了,烦请二小姐原谅。”

“哼,要我原谅也行,午食我想吃醋鱼,若做得好便罢,做不好我定罚你。”

“是,小人这就去做。”说罢,原恒抱头鼠窜般奔向后厨。

骆慕寻见他这副呆笨的模样不由得托着泛起一轮红晕的脸颊笑了起来。

翌日清晨,原桓一大早便在后厨忙碌起来。今日是叶府大小姐叶以菱的生辰。叶府的热闹声自巳时起便不绝于耳,皆是各色送礼之人。

骆慕寻趴在窗口,左手食指卷着鬓角的长发,喃喃念到:“今日这些许人给长姐送了贺礼,也不知我送的她会不会喜欢。”

“二小姐,您送的礼物,奴婢觉得大概没有人会喜欢。”

“为什么?那可是我特别喜欢的呢!旁人我还不愿意送呢!月荷,你是不是又拿我开涮!”

“小姐!你可是送了一杆好长的红缨枪给大小姐呢。哪有人生辰送兵器的呀!”

“你不懂!今日来给长姐贺寿辰的人里定有不少王公贵胄的公子,若是有人将来成了我姐夫,欺负长姐怎么办?我给长姐一杆长枪好让她保护好自己。”

“那为何不是你来保护我呢?”叶以菱轻摇绢扇从门后走出。

“长姐!”骆慕寻有些错愕,挥手让月荷退下,迎了上去。

“长姐现下不在正厅迎客,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我来看看送给我红缨枪的好妹妹呀!”

“哈哈!我的礼物如何,是不是比那些庸脂俗粉要好得多?”

“那自是无人能及。但是我更希望你能来与我一同庆贺。”

骆慕寻吐了吐舌头:“长姐明知我不愿意见他,又何必再提呢?想我上次见他已不知是何时了。”

“你呀!要与父亲斗气到何时?这么多年父亲虽不常来探望你,但吃穿用度一样没少。倒是你总与父亲怄气。”

“长姐说完了么?若说完请回吧,小妹乏了,想睡了。”说完便转过身去。

叶以菱见她似生气了,故意笑道:“那好吧,本想带你去会客,一同见见各家公子好给你择一门婚事,现下看来你是无福消受了。”

“长姐自去便罢,何故拿我说笑!哪家公子愿意娶一庶出为妻,若为人妾室我自是不愿意的,况且我已有心上人,不便前往。”

“你竟有心上人了?”

见骆慕寻不言语,叶以菱暗自揣度:慕寻自八岁接回家起便不常外出,读书习字也皆是请到府上的先生所授,她不喜读书却偏好武学,奈何爹爹不允,素日里除我拿些小说与她,便是原桓自写的,莫不是他?

“哎呀,长姐你快别瞎想了,再不回去,那些公子哥们可要等着急了。”说罢便要推叶以菱出去。

“既如此,你便陪我去帮我看看哪家公子将来能做你姐夫。”一个转身反将骆慕寻往门外推去,顺势对门外的月荷使了个眼色,二人左右一架愣是把一路发出杀猪版嚎叫的张家二小姐给带到正厅。

正厅之上,各个青年才俊皆在吟诗作画,品茶叙旧,好不热闹。

见到父亲叶群,骆慕寻一脸不满地把头瞥向一边。

“今日是你长姐生辰,宾客众多,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既不成体统,我退下便是,省的碍您的眼!”说罢便要拂袖离去。

叶以菱忙拉住她,道:“父亲,今日既是我的生辰,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怪罪小妹的无礼?小妹也许久未出门了,今日带她结交一些有学识的各家公子岂不更好?”

叶群看了骆慕寻一眼,心里暗叹道:“许久不见,会打扮了,竟有些认不出了。”

“行吧。菱儿你可得看好你妹妹,别让她惹出什么事端来。”

骆慕寻仍欲回怼,被叶以菱捂住了嘴。

原桓此时正在厨房忙着做糕点。一个丫鬟端着三五个空盘进来大声抱怨:“这李家二公子也太能吃了,刚上的糕点马上被他吃完也就罢了,还去抢别人盘里的,简直就是一饭桶嘛!”厨房众人一阵哄笑。原桓摇了摇头,把蒸好的粟米桂花糕端了出去。

“原主厨!怎么能让你亲自送去。”

“无妨,我就是想看看李家二公子究竟有多能吃。”

我当然得亲自去,倒要看看这位饭桶爷看上了哪位小姐。

大厅之上,叶府的两位小姐并排站在叶群右侧。

骆慕寻一脸不悦地玩弄着衣角,心里暗骂:“今日不是长姐生辰么,怎变成他一人在此会客,一群大老爷们品茶吃点心,把我俩晾在一边,还不许我们吃,是何道理!”

眼见骆慕寻气得满脸通红,叶以菱忙拽着她的手腕,不断使眼色,细声道:“今日宾客众多,你可千万别失了分寸。”

“好哇!明明是长姐你非要拉我来这,现下倒怕我失了分寸?那好我便闹给你看!”骆慕寻正欲发作,只见原桓端着点心入厅,立时深吸了一口气,展露出笑容。

叶以菱见妹妹这般光景,竟然有些面露难色。

原桓心里明白,即便叶府的老爷和二位小姐平日里都待自己甚好,此等场合终究只是个下人,送上糕点便低头退下。余光瞥见厅内一肥胖男子正大快朵颐,一旁众人纷纷捂嘴笑而不语,暗笑:“早就听闻李家二公子无甚学识,只会吃喝,今日一见,可见传闻不虚。府上二位小姐自是不会看上此人。”

正当叶府两位小姐各怀心事之时,一位偏偏少年轻摇折扇缓步入厅。退下的原桓与少年打了个照面,二人似乎是旧识。原桓正欲行礼,少年用折扇轻点其手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向前走去。

骆慕寻见原桓退下便百无聊赖地审视着正厅里的各家公子,她心里很清楚,这些公子哥今日都是来看长姐和自己的。有些公子与长姐是旧识,也常听长姐提起,今日一见却不似她所说的那般,各个在老头和长姐面前卖弄学识,极尽谄媚。真是无趣!骆慕寻打了个特别大的哈欠再睁眼时,见少年正盯着自己向父亲走来。

“老师,许久未见,身体可还康健?”说话的正是那少年。

厅内众人皆错愕,不知叶群大人何时竟收了学生。

叶群没料到少年的出现,忙起身,却被少年抢先一步轻轻按下。

“我今日只是来看看老师近来身体如何,并无它意,老师只还当我是您的学生便是。”少年微笑说到。

“好。。。。。。好!太。。。。。。不,公子快请坐。”

叶群站起身,对厅内其余众人道:“今日天色已晚,便不留各位用膳了,怠慢之处老夫日后定携小女登门谢罪。”

“呵!这算是什么事?我们来贺寿,不请我们吃饭就算了,还赶我们走?”李二公子大喊着,嘴里还不断喷着残渣。众人皆不解。

少年见状,忙说:“老师这是何必,现下得罪了众多青年才俊可如何是好。”

叶群轻声说道:“殿下今日未带随从,可见是不想让人知晓到我府上,若在场有人认出殿下欲图不轨,下官要如何向陛下交待。”

叶以菱已猜出少年身份尊贵,行礼说:“今日怠慢各位公子了,还请见谅,改日我定携礼登门致歉。”

少年摇摇头,也对众人行礼。

李二公子喊道:“走走走,我们走,叶府的饭菜不吃也罢,我请各位去我府上吃更好的。”言毕,大手一挥从桌上又顺走两块糕点。

见厅内已无外人,少年便坐下与叶群闲谈起来。

呵!老头也有点头哈腰的一天。骆慕寻开始打量起少年。

略微苍白的脸上有着些许英气,剑眉之下的双瞳如藏着千载春秋般深邃,有些单薄的身子裹在一件青色长衫中,显得文弱却不失俊朗。

“嗯,还算清秀,但是有点病怏怏的,和原桓比差远了,不是我的菜!”骆慕寻喃喃自语到。

察觉到张家二小姐的目光,少年话锋一转说道:“素闻老师府上长女才思敏捷,秀外慧中,不知是二位小姐中的哪一位。”

“切!果然是来看长姐的。”骆慕寻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叶群忙指着叶以菱向少年介绍道:“这便是长女以菱。”少女点头示意。

“那这位便是传闻中老师的次女慕寻小姐了?”

“没错,正是本小姐,想不到这位公子竟知道我。”骆慕寻一脸得意。

“那是自然,我年幼时常听恩师提起二位小姐,长女以菱聪明恬静,次女慕寻顽皮好动却不失可爱,恩师每每提起两位之时,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那公子你定是看错了,我自幼与家父不睦,家父也常年不与我见面,我现仍随母姓,家父提及我时定不是如你所说那般。”

“小妹不可胡言。”叶以菱忙拉着骆慕寻。

叶群也陪笑:“让公子见笑了。”

少年摇了摇头,笑道:“既如此,为何慕寻小姐的衣着打扮皆与以菱小姐别无二致?从身量上看,慕寻小姐还略微比以菱小姐丰腴一些,可见在叶府的饮食起居是极好的,老师待你也定是无偏颇的,就不知慕寻小姐为何会与恩师不睦?”

“我家之事与你何干?”

“慕寻!不可无礼!”叶群气恼道。

“我无礼?是这个外人在议论我们的家事!还有你为何不敢直接告诉他我不愿意改回张姓的原因?是因为你心里有愧,你知道自己对不起母亲,你根本就没脸要求我改回张姓,你至始至终就是个懦夫!”

啪!

骆慕寻捂着半边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以菱,叶群和少年也愣在当场。

“长姐,你打我?”声音带着颤抖。

待叶以菱回过神来,骆慕寻已跑出大厅。

少年不曾料想今日会是这般场景,心中有愧,便自请离去。

叶群将少年送至宫前,屏退左右。

“今日之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老师不必如此,是鹤荀唐突了。”

“殿下今日来我府上,应该不仅仅是看望下官的身体吧。”

“不愧是我的恩师,一语中的。实不相瞒,父皇近日有意为我挑选鹤荀妃,已选各家淑媛入宫,但我仍不知该如何选择。”

“殿下可有中意人选。”

“现下暂无中意之人。自贵妃殁后,父皇身体每况愈下,每每前去探望,父皇都说希望我能给皇室多多开枝散叶,我自是无主意的,不知老师可还记得过去与你探讨的一夫一妻制。”

“自然记得,殿下那时便能有这番见解着实不简单哪。”

“我幼时所历非常人能忍,自然知道后宫妃嫔众多之害,现父皇身体抱恙,我也不想做个不孝之人。故而希望老师能给我指点迷津。”

“国本之事,下官可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若老师都无法与我坦诚相待,那我也不知该信任何人了。”

“依祖制,皇室成员开枝散叶是为必然,殿下即便心中不忿,切不可数典忘祖,这也是为我朝着想。”

“话虽如此,但我仍不愿意娶自己不喜欢之人为妻,即便要开支散叶,也应当要与真心相爱之人才行。”

“其实殿下心中已有主意,下官也不便多说。”

“老师,过去曾经教导我,王室当以天下为己任,为苍生即便违背天理也无妨。我一直铭记于心,可如今老师怎会为了所谓祖制却不支持我呢?”

“并非下官不支持殿下。殿下是个孝悌之人,从皇室血脉上来说,自然是子孙众多为好,但殿下幼时所历磨难恰恰是因为血脉众多造成的。皇室血亲,自是与下官这样的寻常人家不同,还请殿下恕下官愚钝,无法为殿下分忧。”说罢,叶群忙跪下行礼。

鹤荀见状,扶起叶群,说道:“老师不必行礼,我也尚在迷茫之中。日后还希望能常去府上做客,与老师共谋国是。老师可不要推辞啊!”

“殿下能来,下官荣幸之至。”

“那便好!天色渐晚,老师还请回吧。”说罢鹤荀便转身离去。

叶群低头行礼,待鹤荀走远后,也打道回府。

此时叶府的两位小姐正吵得不可开交。

“从小到大,你做什么事我都由着你性子来,就连我的心爱之物,但凡你开口我都依你,现下倒好,你还反过来伤害我的属意之人。”叶以菱带着哭腔说到。

“我又怎会知道长姐与原桓早已两情相悦。”骆慕寻同样梨花带雨。

“不知道你就能伤他吗?好!就算你不知晓。适才我向你道歉时,告诉你,我与原桓之事,为何你听完便冲进我屋内取走你送我的红缨枪刺伤原桓!”

“我从未想过伤他,刚才因气恼长姐的隐瞒,便想拿回我送你的礼物,恰巧此时原桓来寻你,我想向他问个明白,奈何脚底一滑,无意中刺伤了他。我并非有意,为何长姐如此看待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属意原桓吗?今日之前我也只是怀疑,刚才见你在厅上的举动我便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如何猜得的?”

“平日里你每天大大咧咧,没个正形,却在见了原桓之时脸红,又有谁会不知!”

“既然长姐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我并非有意刺伤原桓,还请长姐代我向他赔罪。”言毕,骆慕寻低着眉眼缓缓转身。

“站住!”叶以菱的怒吼声里带着几分悲怆。

“长姐还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话既已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再瞒你。你可知道你的娘亲是个怎样的人?”

“长姐若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便是,为何提我娘亲?”

“呵!因为你和你娘一样,都喜欢伤害别人的心上人!”

“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看来你真是被那个女人给蒙蔽了。我来告诉你真相吧,其实你并非父亲的亲生女儿!那个你叫做娘的女人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哈哈哈!长姐你要想气我也不用找如此不靠谱的理由吧!你说的这些谁能相信。你看,月荷都笑了。”骆慕寻指着目瞪口呆的月荷笑得不怀好意。

叶以菱转过身走了两步,但又回头侧着脸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既如此,我说什么也无趣,只是希望你日后别再靠近原桓。”

“长姐这是要与我决裂吗?用这么拙劣的理由想要伤我的心,就为了原桓吗?”

“我没有在骗你,你确实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娘也不是你的亲娘。”

“......”

叶以菱冷冷看了一眼,继续说:“其实,你那个娘和我娘是亲姐妹,自小与父亲相识,两家人也是世交,三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虽说三人感情甚好,但父亲始终只爱我娘一人,我娘也是一样,他们二人准备成婚之时,你那个娘却也希望嫁给父亲,哪怕只做个妾室,父亲不愿三妻四妾,便拒绝了她,可是她根本不允,便哭闹着要是父亲不娶她,便要投河自尽。外祖父眼见自己女儿如此不讲理便将她软禁。一年多后外祖父过世,她突然抱着一个女婴来到父亲府上,说这是父亲与她的私生女,那个女婴便是你。”

“即便如此,又怎么证明我不是叶群的亲生女儿?”

“父亲从未与她有过夫妻之实,怎么可能会凭空多了个女儿?”

“你又怎知他们没有夫妻之实,兴许这是叶群胡编乱造的。”

“父亲何须如此?你可知那个女人究竟做了些什么?在外祖父过世后,她深受打击,觉得自己对不起外祖父,认为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父亲造成的,便从郊外一农户手里买了尚在襁褓的你。四处造谣父亲始乱终弃,败坏父亲的名声。”

“你闭嘴!我娘不是那样的人,你说我娘诋毁叶群,现在你又何尝不是在诋毁我娘?”

“还需要我诋毁吗?她干的事情府里上下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月荷你也知道吗?”骆慕寻一脸呆滞地转头问月荷。

“我。。。我。。。我并未听说。”

见月荷的神情慌张不已,骆慕寻也觉得她不像说谎,心下已有一主意,便低着头,缓缓说道:“月荷!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许让大小姐离开我们院子。听见了没!”说完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月荷倒也机警,假意去拉自家二小姐,只触到衣袖便顺势倒地,开始哀嚎起来。叶以菱素来与府里的丫鬟交好,见月荷倒地,不管真假,便先去照看。

骆慕寻一路奔向原桓屋里,见他右肩缠着仍能看到渗出血迹的绷带,眉头紧锁,好似十分痛苦样子,又万分心疼。

“你可好些?”

“二小姐?你怎么来了?我已好了大半,不打紧。”

“抱歉,伤着你了!”

“伤得不重,二小姐不必自责。”

深吸一口气,骆慕寻换去满脸担忧的神情,说道:“原桓!我问你,你是不是也知晓我的真实身世!”

原桓愣了半响,不明就里地摇了摇头。

“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小人不知二小姐所说的身世是指。。。。。。”

“别废话,我已经听说了,我不是叶群的亲生女儿,我娘也不是我娘,对不对!”

“这。。。这。。。您怎会有如此想法,您当然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那为何刚才叶群告诉我,我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还告诉我,你也知情!”

原桓本就是淳朴之人,这下更是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果然不出所料,你是知道的。我随便一诈,你就露陷了,那么也是你告诉长姐的吧!为何将这样的事情告诉她,让她用来伤害我?”骆慕寻的声音里已然带着哭腔。

“当年,老爷下了封口令,知道二小姐身世的下人们都被老爷遣送走了,只因我那时尚小,老爷可怜我,便留了下来。府上这份恩情我是万万不能忘的,又怎会将此事告诉大小姐。”

“怎么不会?你们两情相悦,你将此事告诉她,讨她欢心,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与原桓无关,是父亲告诉我的。”叶以菱气喘吁吁地说到。跟着的月荷只能低声附和:“小姐对不起。”

“长姐,你说什么?”骆慕寻愣愣地望着她。

“那年,你刚回府,与谁也不亲近,还时常对父亲蛮横无礼,我看不过去,本想找几个丫鬟收拾你,哪知无意中被父亲知道,被他责罚了一番。于是父亲便告诉我你的身世,希望我能与你多亲近。当年并未明白父亲所说的,只知你是父亲收养的女儿。小妹,若有不满你冲我来便是,父亲和原桓是无辜的。”

“无辜?如果真如长姐所说,我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

叶以菱望着这个早已眼含泪水,似亲非亲的妹妹,顿时恨意全无。她与这个异姓妹妹在成长的岁月里早已亲密无间,若不是因为原桓,大概两人永远不会起争执。自九岁起便一同长大,与原桓三人更是青梅竹马。刚才于厅内的那一巴掌打完就后悔了,本想回自己屋子选一件首饰送去赔罪,也想让妹妹知难而退,另找心上人,却不曾想会发生后来的事。

片刻寂静后,骆慕寻用力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长姐这是什么表情,我和你开玩笑的。既然你来探望原桓,我就回去了。”说完便要离开,在踏出门槛前,一回头对着原桓说道:“姐夫,你可得好好待长姐哦,不然我可不会饶你!”

叶以菱看着骆慕寻离去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没看到的是,暮阳余晖之下,一个精致的少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那泪水仿佛要吞噬一切美好般越滚越大。

叶群回到府中发现所有人都乱作一团,一问方才得知自己的小女儿已经离家出走多时。

“简直就是胡闹,你怎可将她的身世就这样告诉她?”此时的叶群青筋暴起,脸色通红,皱纹显得更加深邃且黝黑,如暴怒的野兽般咆哮道:“你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承担后果,还有你与原桓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叶以菱,低头不敢言语,两肩微微颤动,这是她第一次见父亲这么愤怒的样子。叶群把茶杯用力一摔,厉声喝道:“从今日起,不许你离开房门半步,直到你妹妹找到为止!”

“可是,爹,我。。。。。。”

“还不快回去!”伴随着几下用力拍桌的声响,素来不敢违抗父命的叶以菱只得照办。

望着天边的朔月,叶群闭着眼,仿佛要诉尽千秋般发出一声长叹。

翌日一早,鹤荀便敲开叶府的门。见府中寂静,便直接去叩响了叶群的房门。

“原来如此,老师可有线索可以推测出慕寻小姐的去处?”

“想来她应该是去了兴济老家。”

“既如此派人去寻就是,老师为何还愁眉苦脸的?”

“府中人已派出去大半,但以小女的脾气,自是不愿意就这样回来的,想来她这次是非寻到她的亲生父母不可。”

“哦?那又有何不妥?”

“殿下有所不知,当年接她回府之时,我便派人去打探过她亲生父母,发现这二人并不合适继续养育小女,所以才将她继续收养在身边。”

“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宅心仁厚。”

“殿下说笑了,终究是下官没教育好两个女儿,才生出这些事端来。”叶群一脸愧疚地摇摇头。

“不知老师是否愿意让我前去兴济寻回二小姐?”鹤荀表情认真地说到。

“不可不可。”叶群忙摆摆手。“殿下千金之躯,怎可为下官的庶女离开京城,不行不行。”

“老师可还当我是小孩子?我当鹤荀也已十几年,现下正是历练之时,也想趁着这个机会体察民情,总在京城之中,皇城天子脚下,又如何能放眼天下百姓?”

“还是不可!殿下离京,若是传至其他诸王耳中,派人行刺殿下,那又当如何是好?万万不可为小女而置殿下的安危于不顾。还望殿下三思。”

“若是其他兄弟想来取我性命,那便来取!如若他们真敢有这样的想法,自是不会因为我离京而有所改变。倘若我今日就因此退缩,将来又该如何协理父皇治理天下?老师莫要再阻挠,我必回将慕寻小姐寻回。”说罢鹤荀行礼,要转身离去。

“殿下等等!”说话的正是原桓。他从一旁走出,行礼说道:“殿下一人前往太过凶险,我愿与殿下同行,以保殿下周全。”

叶群此时虽仍对原桓有所埋怨,心里大石头却可稍稍放下,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无法阻止鹤荀去兴济寻人的,但若有原桓同行,想来也能放心些。

鹤荀看了看原桓,又转头用询问叶群:“既然原兄有意随行,不知老师可否答应?”

“好吧。那就让原桓随殿下一同前往兴济。原桓也有些拳脚功夫,服侍府中多年,我自然能放心些。最后还望殿下无论如何都以自身安危为优先。”

叶群行大礼之时,原桓已牵来两匹马,又交待了二人几句,便送出府门,现在他能做的大概只剩下烧香祈福了。

骆慕寻离家已三日有余,那日在京城租了辆马车前往兴济。路上不断有府中的下人追上恳请她回去,她都无动于衷,被逼急了便摘下发簪抵在脖颈处以死相要挟下人们原路返回,几波人来都无功而返。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娘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虽说我每年清明都会来祭扫,可还是觉得不够,这些年梦到你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我也曾想过搬回兴济,这样就能时常来看你,但不知为何,又总下不了决心。兴许是我在京城有了牵挂的人吧。娘!对不起,女儿不孝。”骆慕寻倚靠在一棵杏树旁,任阳光随意洒落在她的脸上,眼角微微泛着光,微风起,几片黄色的花瓣飘下,拂过额前轻盈的刘海,她拾起一片盖在眼前,满意地笑着。

“二小姐!”熟悉的声音响起。

骆慕寻拿掉落叶,冷冷地看着原桓。见在他身后的鹤荀不知是何原因愣愣地盯着自己,更加不悦。

“二小姐,快和我回府里吧,老爷可是一直着急担心啊!”

“不回,不去!”态度坚决。

“二小姐,别闹了,老爷和大小姐都很担心你,你快和我回去吧!”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说了我不回去!何况我根本不是张家人,回去作甚?”

“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孩子气!大小姐已经因为您的事情被禁足了,您要是再不回去,府里真的就要。。。。。。”

鹤荀不知何时已走到骆慕寻身前,俯下身说:“慕寻小姐可是脖颈处受伤了?”

被人这么近盯着看,她竟有些不好意思,“啊,一点小磕碰,不碍事的,多谢公子关心。”

“我看你的衣领处已有丝丝血迹,不如先找个医馆简单包扎一下再做打算如何?”

说完,鹤荀又转头问原桓:“原兄,你觉得怎样?”

原桓哪敢不答应,只得点头称是。

从医馆出来,三人又为了回京的事情僵持不下。

“二小姐既然伤得不重,不如我们即日回京吧?”

“原桓,我与你非亲非故,回京与否,又与你有何干系?”骆慕寻一字一句,语气生硬。

“可是老爷和大小姐。。。。。。”

“那是你家老爷和大小姐,与我无关。”

眼见二人气氛不悦,鹤荀说道:“既如此,慕寻小姐可是要继续在兴济游玩?”

“那是自然,我就是兴济人,归乡休息几日又有何不可?”

“那好,我便陪你在兴济游玩几日。原兄你即刻启程回京,告知老师,我定确保慕寻小姐的安危。”

“殿下,这可不行!老爷交待过,您一定得和我一起回去。”原桓慌了神。

“殿下?这个人是什么殿下?鹤荀吗?”骆慕寻心里犯嘀咕。“那我前几日冲撞了他,岂不是自寻死路了吗?鹤荀若与我同留兴济,我岂不是活不了了?”这下她开始后悔那天的不礼貌,眼前有点眩晕。

“你回去告诉老师,我与慕寻小姐想在兴济游玩几日再回,无需多言,你现在即刻启程,不许声张,这是命令!”鹤荀严肃的神情,吓得原桓出了一身冷汗,只得骑上马拜别二人。

“姐夫再见!”骆慕寻眼见原桓越走越远,故意挥手大声喊到。

鹤荀倒是被她突如其来这一幕整懵了,“慕寻小姐看来已经放下了?”

“眼下我更关心自己的身世,而且你没听出原桓要我回去的理由都是与长姐有关,我又何须成全了他们的心意?我可不喜欢成全了别人,苦了自己,殿下。”说罢便拍了拍鹤荀胸口,意识到不对之后立刻双膝跪地,“太子殿下恕罪,民女刚才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这还是前几日对我面红耳赤的慕寻小姐吗?怎么今日竟这般胆小了?”

“那日民女不知是殿下光临,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不必如此,我就喜欢慕寻小姐这样心直口快的人。快起来吧。”说完就要去拉她。

骆慕寻一听可以起身了,一个弹腿就蹦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满脸委屈地说道:“早知道殿下不怪罪,我刚才就不跪了!”

鹤荀一脸无奈,说:“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殿下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既然你刚才说要陪我游玩,那么我们就去见我的亲生父母。”骆慕寻转头盯着一个方向出神。

顺着她面朝的方向望去,鹤荀看见满山尽是绿树如荫,偶有几声牛牟惊起几只飞鸟,想来也是个好去处。

“既然决定了,我们就先找地方睡一宿,明日再出发如何?”

“殿下可是要霸占民女么?”骆慕寻捂着胸口,表情严肃而滑稽。

“我若想霸占,带上几个侍卫把你架到一个小黑屋即可,还需要这样煞费苦心留下陪你找亲生父母吗?我这是连续几日赶路,有点乏了,想好好睡一觉。今日我也是真的累了,想来你这几日应该也没有好好歇息。明日可好?明日我们一早便出发。”

骆慕寻想到口袋里剩余不多的银两,也只能向万恶的金钱低头。“反正他是鹤荀,将来天下都是他的,花他点钱怎么了,老娘今日非得好好讹他一笔。”

鹤荀走在前面,不知为何一路上总是听到吸溜吸溜的声音。

翌日,鹤荀一大早就收拾好行囊在坐客栈里喝茶。想起昨夜骆慕寻才两杯酒下肚就差点把人家的店给砸了,现在还在冒着丝丝冷汗。一杯茶尚有余温,面前仅剩的木桌也忽然坍塌了,徒留一脸苦笑。

骆慕寻奔奔跳跳下楼见此情景,问道:“殿下,昨夜这是被打劫了吗?怎么这般杂乱?还有为何我今日醒来头疼想吐。”

“你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啊!你昨夜真的趁我睡着霸占了我吗?”

“胡说八道!我怎会如此小人!我是说昨夜你喝多了,可还记得说了些什么?”

“难怪我说头疼呢!不记得了,可有说些什么不得体的话么?”

“那倒是没有,只是你说,本鹤荀比原桓哥哥好看一百倍,再不喜欢他了,以后要嫁为鹤荀妃。”鹤荀满眼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都是酒后胡说的,鹤荀可切莫当真,我哪敢有那种想法。”骆慕寻脸色已经红得冒烟。

“哈哈哈!这本《杏言》还给你,昨夜扶你回房是掉下的。是哪家先生的大作?”

“差点忘了。多谢殿下。并不是什么大作,是我娘生前交给我的,让我记些随笔,直至出嫁。娘喜欢杏花,所以叫《杏言》。但是我不喜写字,所以就交给原桓写小说了,你看。”

鹤荀接过,翻看了几页,笑而不语。

“殿下觉得如何?”

他本想点评一番,余光却瞥见店小二幽怨的眼神,哪还有心思回答她,扔下一锭银子,拉上就跑。

一路上,鹤荀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生怕牵着的手不小心松开,渐渐就演变成鹤荀瞻前顾后般对着骆慕寻一脸傻笑。可是在她眼里,前面这个牵着自己的鹤荀却是一脸不怀好意地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自己。

二人跑了许久,直至出城方才停下。骆慕寻气喘吁吁地问:“殿下怎么知道是往这个方向跑?”鹤荀掏出鲛绡递给她,“昨日我见你一直朝着这个方向望去,想来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所在。”

“殿下果真好眼力。”

“已经确定了是哪户人家了吗?”

“嗯!确定了。前日,我找到了旧时服侍过我娘的下人们,把他们都召集起来,以自杀相威胁,让她们告诉我当年之事,她们都全盘托出,我也知道了亲生爹娘的下落,就是那座山下的一户刘姓农户。”

“好!那我们现在便过去。”

山脚下,一户农家引入眼帘。简单的篱笆围成了一个大院,院中两间泥瓦房老气横秋的坐落在哪。一个中年男人靠在摇椅上轻摇着蒲扇,一副依然自得的样子。两个青丝银发的女人在那低着头纳鞋底,一旁三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男孩在编着筐。

“这就是我家?为什么会有两个女人,她们哪个才是我的亲娘?”骆慕寻本以为自己见到亲生父母会一头扎进他们怀里相认,可是看到这一副景象,她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几个男孩都是我的弟弟吗?那个看上去好吃懒做的男人是我亲爹吗?”越想越恍惚,直到鹤荀扶住了她。

鹤荀在骆慕寻耳边轻声说道:“你就保持这个状态,一会儿我们过去就装作是路过的旅人,你就称呼我为黄少爷,进去讨杯水吃,见机行事,你也别沮丧,说不定另有隐情。有本鹤荀在这,无需害怕!”

骆慕寻呆呆地看着鹤荀,“殿下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暖,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好舒服。”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是心里想想。

“各位好,我和我家内人正在赶路,天气炎热,想进来讨杯水吃。不知可否?”鹤荀行礼道。

院内几人一脸茫然,也不敢言语,纷纷看向摇椅上的男人。

男人瞥了一眼鹤荀和骆慕寻,“喝水可以,吃饭也成,但得给钱。”说完就伸出手。

鹤荀从袖口里掏出两块碎银子,毕恭毕敬放在男人手上。心里想着,“这个男人看似瘦弱,却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可见身子不弱,反倒是那两个女子,看起来十分疲惫。他们几人究竟是何关系?”

男人把银子放嘴边咬了咬,“是真的!你们两个婆娘还不快拿些酒水出来?你们几个臭小子也去拿点水果出来。乡下人不懂礼数,二位快请屋里坐。”

骆慕寻怯生生地跟在鹤荀身后,轻轻拉了拉鹤荀的衣袖。鹤荀回过头见她眼眶湿润,还用手指指了指一个正在打水的女人,想来是有所发现,便拍了拍她的手,走过去帮那个女人打水,这一看不要紧,女人的眉眼简直就是骆慕寻的翻版,虽已年老,脸上沟壑纵横,但仍能感觉出年轻时定有不输旁人的样貌。

女人报以感谢的微笑,见到靠在门边的骆慕寻愣愣地盯着自己,笑容一下僵住,不敢再抬起头来。

入夜,鹤荀又给了男人一锭银子,要求在这过夜。男人欢喜地收下,叫上两个女人收拾好床榻,便骂骂咧咧地和其余几人去了另一屋里。

“今日,你可认清了哪个女人是你母亲?”

“嗯。。。。。。”

“我今日与那男人闲聊,倒是知道了一些她们的情况,你可想听?”

“那是自然。”

“男人名叫刘传,曾经是个农户,多年前生了一场病,落下了病根,已经无法干活,是不是你的亲爹,还不知晓。两个女人都是他媳妇,一个叫李氏是个喑人,另一个和你有些相像的是罗氏,她们二人平日里都靠纳鞋底和编筐补贴家用,三个男孩其中两个是秀兰的,也就是这些了。”

“好。。。。。。”

“为何这般沮丧?”

“今日只见到亲娘一面之后便再没看到她,不知她是不是也认出我了,我长得和她真的好像,一眼我就认出她了,看着她面容憔悴的样子,再看看那个男人对她颐指气使的模样,我真的不敢相信她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仅仅因为长得像你就能确定了么?”

“殿下,我没骗你。我和她一个对视,就能感觉到那真的就是我娘,这是深深刻在骨血里的!”骆慕寻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是啊!”鹤荀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我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父皇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一夜无言,两人虽同塌却不同寝,各自睡去。

天尚未泛白,鹤荀就被院内的打骂声惊起。

只见刘传拿着竹条,正在一下下抽打着躺在地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几个小孩也只敢从房门里探出半个脑袋,不敢发出声响。鹤荀见状,快步上前,抬手用力扣住他即将下落的手腕,脖颈青筋暴起,眼神如箭,压低嗓音道:“你在做什么?”

男人用劲发现挣脱不了,便开始破口大骂:“关你屁事!我打自家婆娘,与你何干?你个小白脸的玩意,赶紧给老子松开!”

鹤荀哪里肯放手,看着瑟瑟发抖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两个女人,气得双眼通红,手臂用力一扭,抬腿对刘传的后膝猛踹一脚。男人跪倒在地的同时听见自己的手腕发出声响,想来是不大好了,躺在地上打滚叫喊起来。

“别装了,我只是让你的手腕脱臼罢了,接回去就好,哪似你这般疼痛。”

刘传强忍着疼痛,喊着:“你究竟是何人,来我家做甚,为何要来管我的家事?”紧接着又是一番粗俗之语。

早已忍受不了的鹤荀抬脚正要踹去,却被那两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扑倒,两人死死按住他的手和脚,罗氏喊道:“不要杀我男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我!我是在帮你们!”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如果你要杀他,我们也活不成了。”

“什么?你们魔怔了吗?这究竟是为何?他刚才还在虐待你们啊!”鹤荀发现自己竟被两个女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公子,我们妇道人家不知道你和我家男人有何冤仇,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杀了他。”

“你们快放开他!”骆慕寻一把推开两个女人,不忍心得看了罗氏一眼,又马上将鹤荀扶了起来。“黄公子可有受伤?”左手拉着鹤荀的衣袖,右手轻搭鹤荀胸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鹤荀微微一笑,摇摇头,走上前去指着刘传。

“我且问你,为何要打骂你的家眷!”

“关你屁事,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管我的家事,赶紧收拾东西给老子滚蛋!”

“啪”骆慕寻一巴掌扇在刘传脸上。

“女人就可以打吗,她们是你的女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对待她们?”

刘传哪受过这种羞辱,大喝一声就抬起左手朝骆慕寻打去,拳头擦过她的脸颊,未伤分毫,而刘传自己却被一个飞来的鞋底砸中面门,吃痛一声,坐倒在地。

两个女人见状,忙扑过去扶起刘传。

“都是你们两个蠢娘们,害得老子被这些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给打了!”

野种!这两个字同时刺痛了骆慕寻和鹤荀的神经。鹤荀的脑子里瞬间回忆起自己幼年的经历。那些画面,那样不堪的童年,以及如今并不健康的身体,一幕幕涌上心头,理智也逐渐被愤怒占据。右手不自觉伸向怀里欲掏出匕首,被骆慕寻抢先一步从背后抱住。

“公子不要!我知道您怀中藏有一把匕首,我也不知您今日为何这般动怒,但能否恳请公子不要伤害他们,若您肯答应,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缓缓地,鹤荀从怀中抽出右手,轻轻挣脱开,淡淡说道:“我去收拾行李。”

刘传还要开骂,被骆慕寻一个眼神给压了回去。她深知今日这事怕是不好收场,便拉上罗氏走到院外。

“抬起头看着我!”骆慕寻吼道。

罗氏眼眶泛红,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分明就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心中万般苦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和你如此相像,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姑娘怕是看花眼了,我与姑娘并不相像。”

“你还撒谎!从昨日见到我的第一眼起,你就一直躲躲闪闪的,今日我几次看你,你都慌忙低头,可见对我熟识,若还不如实说来,我定不饶你!”

“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何来躲闪一说,姑娘可不要再为难我一个乡下农妇了。”

“何来为难一说?那好我再问你,十几年前,你是否将一个女婴卖给一个姓骆的女人?”

罗氏一听,面色惶恐,语无伦次起来,“不不不!没有没有!我没有卖女儿!”

骆慕寻听到她的话里有破绽,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卖女儿?”

“不不!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好!既然你就是什么都不承认,还说不认识我,想必对我的死活也不会在意吧!”说罢便摘下发簪用力朝胸口扎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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