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小姐哟,您这是作甚啊!”
段沐儿手拿着长剑,嘟着圆脸,一身俏丽的浅粉色衣裙,扎着两个丸子发髻,上面还系着两根红绳,好生俏丽可爱的少女,正气呼呼的拿着长剑指着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士兵碍于她的身份,还有长剑,怕的坐在地上不敢说话。
“快说!阿姐在哪里,不说的话,我手里的剑可不长眼睛!”段沐儿一脸怒气。
士兵为难的看着段沐儿说:“二小姐啊,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真没看见将军啊。”
段沐儿撇了一眼周围,不屑的说:“偌大的军营,不会没一个人知道。”
士兵连忙起来跪在地上说:“将军武艺高强,想去哪里我们又干涉不到。”
身旁的奶娘安抚着段沐儿说:“乖乖哟,我们先回去好吗?老爷马上就要下早朝了。”
一听奶娘的话,段沐儿脸色大变,立马扔下长剑,提着裙子就往军营外跑去。奶娘向士兵摆摆手,示意赶紧走,便追了过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段沐儿,唯独怕他爹手里的戒尺,从小顽皮惯了,那玩意打在手掌心里,贼疼,每次被打,她都摊着手心,坐在院子里哭好久,直到阿姐拿来凉糕放在她手心里,她才好起来。
那凉糕软软凉凉的,放在火辣辣的掌心里,疼痛感少了很多。
才进府门,就看见一群身着华丽的人,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段沐儿走过人群,来到堂内,看着段父高坐喝着茶,与一位年长的妇人长谈着,见段沐儿进门,便开口介绍:“这是宫里来的陈嬷嬷。”
陈嬷嬷一脸慈笑的看着段沐儿,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满意的说:“不错不错,奴婢定会好好教导二小姐,让她成为我南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段沐儿一脸震惊,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爹爹还有那位陈嬷嬷,觉得是开玩笑,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可不要困在那座金丝笼中。
“爹爹,沐儿不……”
还未等段沐儿说完,段父打断了话,让奶娘带着她回房去,虽心中有怨,但也不敢在段父面前撒气,只能乖乖回房去。
奶娘好生的劝导段沐儿,可是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姑姑自从进宫后,就未曾展露过笑容,最后未生下一子,抑郁而终。
段沐儿趁着夜幕降临,偷偷溜出府邸,准备往军营找阿姐,还未走出城门外,就遇上了段父带着家丁等着她。
段父没说什么,只是让侍女带她回府里,嘴里念叨:“都是命。”
回到房中的段沐儿找不到奶娘,问起侍女,才得知自己的行为触怒了段父,段父已经让人将奶娘关起来了。
段父下了命令,不准段沐儿去看奶娘,直到她入宫之,才会将奶娘放出来。
她也就没在胡闹什么,期间阿姐回来过,只是那脸色不好看,问起缘由,阿姐只是笑着说没事。
时间也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她入宫的日子,门外已是站满了宫里来迎接的人。
段昭儿身披盔甲,手里拿着一个绣着桃花的荷包,摸了摸段沐儿满是泪水的脸,温柔的说:“沐儿,你要乖乖听话,待阿姐凯旋归来,便带着沐儿去桃林放风筝可好?”
段沐儿哭着咬着唇,看着手里的荷包,点着头,“阿姐,说好了的,你要平安回来,带沐儿去桃林放风筝。”
“好。”
那天,微风和煦,天气晴朗,段相的两个女儿,一个身披盔甲骑着战马,带着万千将士前往边塞;一个身着华丽宫装坐着凤轿,无数侍从拥护着进了宫。
这年,段昭儿二十岁,段沐儿十五岁。
2
入宫后,陈嬷嬷每天教段沐儿宫中的礼仪规矩,每日过的枯燥无比。
她总是捉弄陈嬷嬷,就是不好好的学,直到有一晚,她睡不着,偷偷打开房门,去后院的竹林里,不料碰见一个男人身着青衣,站在竹林的青石子铺的小路上,温柔的月光倾倒在他身上,男人一个回头,竟让段沐儿慌的坐在地上。
男人走向她,微微弯着腰,伸出手,“没事吧。”
段沐儿有些慌乱,这后宫里,怎会有男人?
“你肯定是个竹子精!”这话说出口,就连段沐儿自己都不信,觉得对方肯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男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蹲在她身边,看着少女那张惶恐的脸,温柔的说:“是,我是这片竹林里成了气候的精怪。”
对方爽快承认了,段沐儿反而不信了,觉得眼前这个男的,光是长得好看,脑袋却有问题,壮着胆子说:“后宫可是除了皇帝太监外,夜晚不能留其他的男人,说,你是谁!”
男人看着少女说:“我啊,还真是竹林里的竹子精。”他故作神秘,指着天上的月亮,段沐儿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看着格外圆的月亮,发起呆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不见了,吓的她赶紧回房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以为自己撞了鬼。
她一宿未眠,第二天跟陈嬷嬷学礼仪,都是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最后在吃午饭的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陈嬷嬷以为是近日学的太累了,就没在要求下午继续,而是放她好好休息。
段沐儿睡到黄昏才醒来的,吃饱喝足后,她往后院走去,想看看那个竹子精还在不在,见没有人,正要往回走,就看见昨晚的竹子精出现在她面前。
“你,你,你……”
段沐儿瞪大双眼,正准备喊人,就见竹子精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捂着了她的嘴说:“嘘,小点声,不然我就吃了你。”
听着这长相好看的竹子精这样说,她立马点点头,竹子精才松开手。
“你到底想干嘛?”段沐儿好奇的看着他,想着他没有恶意,不然早就跟故事里一样,被妖怪给吃了。
竹子精笑着说:“我喜欢这里。”
“为什么?”
竹子精轻笑的用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温声道:“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段沐儿摸着自己的头,有些不明白,喜欢不是有理由的吗?不然为何去喜欢。
“喜欢是有理由的。”段沐儿反驳说。
竹子精愣住了,随即笑着说:“也对。”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段沐儿经常能在竹林里碰见竹子精,时间一久,她便不在怕对方,把对方当做朋友对待,诉说着她的心事,而竹子精经常跟她讲一些趣事,带一些她没见过的稀奇玩意给她,倒是给她枯燥乏味的日子里,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可是我没办法,爹爹说的这是命,我只能认。”段沐儿撑着脑袋,坐在后院池塘边,看着月色下游来游去的红色锦鲤,她的表情上没有一丝快乐。
他静默不语。
段沐儿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冲着他说着再见,走出后院。
又过了两个多月,段沐儿无意间从宫女闲言碎语中得知,自己的阿姐中了敌军的埋伏,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她急的问陈嬷嬷,陈嬷嬷没有回答她,她便吵着要出宫。
换来的却是段父进宫,打手心三十下。
入夜之后,她在房间里坐着,看着自己红肿的手心,想着白日里段父说的话,心里的难受和委屈她只能忍着。
听到有敲门声,她走过去打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一碟凉糕,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丝酸楚。
“还难过吗?”
竹子精拿着凉糕放在她手心里,然后陪她坐在门槛上。
段沐儿摇摇头,盯着手里的凉糕,默默地说:“爹爹说过,最没用的就是眼泪,虽身为女子,不能比男子弱。”
毕竟她的阿姐,可是南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身为女将军的妹妹,她定然不能给姐姐丢人。
可如今,姐姐下落不明,她又怎么安心待在这金丝笼里,当一只金丝雀。
竹子精没说话,只是拿了块凉糕放嘴里,那软软糯糯的口感,他其实没那么喜欢这个。
3
段沐儿是在一个深夜里,混在御膳房送菜的马车出宫的,她要去寻她的阿姐。
却不料误入了黑店,在她瑟瑟发抖,准备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出来在她面前,一刀了结匪徒的性命。
那个男人,身形高大长相俊逸,身着粗衣,手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匕首,他蹲在匪徒尸体边,把匕首上的血擦在匪徒的衣服上。
段沐儿还记得当时那个人说,他叫阿耶。
“谢谢好汉救命。”段沐儿咽着口水,看着阿耶身后的尸体,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
阿耶把匕首收好,微微勾起嘴角说:“举手之劳。”
段沐儿得知这位叫阿耶的男子,也是误入了这家黑店,见匪徒正要害她,便出手相救。
交谈得知,阿耶也是要去塞外。
想着两个人要去的方向都一样,便结伴而行,这路漫漫的,有个人陪着,路上也少了很多枯燥。
阿耶的话很少,段沐儿的话却很多,阿耶也不嫌烦,总是安静的听着,这让段沐儿对他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路过一个小镇,那里满是受灾荒的百姓。
段沐儿心疼的看着这里的百姓食不果腹。她将自己行囊里的食物都拿出来,分给了路边几个可怜的孩子,却不料引起了周围难民的哄抢。
见情形不好,阿耶从自己的行囊里,把所有的饼扔向天空,大喊着:“快来啊,这里好多吃的饼!”
围着段沐儿的难民立刻散开,去捡地上掉落的饼,而阿耶也抓住时机拉着段沐儿的手逃离小镇。
阿耶对于段沐儿分食物的行为生气极了,可是看她一脸的愧疚,又不好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饿着肚子,赶了两天的路,最后段沐儿饿昏倒了。
段沐儿醒来的时候,是闻着香味醒来的,她看着阿耶正煮着鱼肉汤,盛了一碗给她,她也不顾汤烫不烫,就送进嘴里,即使烫的嘴里起了泡,也不愿吐出来。
因为她知道,没食物的日子很难过。
阿耶有些心疼的看着段沐儿,抢过她手里的碗,把汤吹的不在烫了,才还给她。
对于阿耶的包容,段沐儿十分的愧疚。
“对不起。”段沐儿端着手里的汤,看着里面被阿耶挑完鱼刺的鱼肉,心里十分的难过。
见她这副模样,阿耶也不忍心责备她什么,只是继续挑着锅里的鱼肉里的刺。
待她吃饱喝足后,二人才上了路。
阿耶问过段沐儿,为什么要去边塞,段沐儿说她是去寻找自己的阿姐,阿姐从小对她极好,如今战争四起,她很担心自己的阿姐。
问起阿耶,阿耶倒是没有隐瞒,说他是要去塞外的草原上,寻亲。
这话让她一惊,细细想来,阿耶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
阿耶看着不像是中原人,阿耶说他是突厥人。
段沐儿惊呼,心想着南国不正在跟突厥打仗吗?
阿耶连忙解释说:“我虽然是突厥人,可我从小在南国长大。”
段沐儿不信,毕竟因为突厥进犯南国,阿姐才迫不得已领兵出征的,不管对方说什么,段沐儿都不想跟阿耶一路。
可阿耶慌了,他连忙拉着段沐儿的手说:“我真的不是间谍,我只是想回草原寻亲,我的母亲是南国人,父亲是突厥人,母亲去世了,我才准备去寻找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见对方那真挚的眼神,加上这些天来的相处,她愿意相信阿耶,而且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能与那群野蛮人相提并论。
可她的阿姐了,为了守护这河山,不得不上战场。明明也可以像寻常女子那样,针线女红,赏花看灯,许个好人家。
段沐儿想,虽然阿耶是突厥人,可是阿耶没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所以她相信阿耶。
又是赶了几天的路,段沐儿的鞋底都磨破了,她没吭声,只是走的很慢。阿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低下头看着她的鞋子,背着身蹲下来。
“上来。”
段沐儿在犹豫着,因为前面的路还有很长,阿耶是背不了自己走那么远的,所以她开口拒绝了。
阿耶见她这样,把她按坐在地上,将自己的鞋脱下来,给她换上,只见她红着脸,慌张的说:“我真的没事的,你把鞋子给我穿了,你了?”
阿耶说:“我跟你不一样,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肯定不习惯打着赤脚,我习惯风餐露宿,只怕你嫌弃我的鞋子,不过没关系,等到了下个有集市的村子,可以给你买双新鞋。”
她不嫌弃,只是怕他的脚疼。
他的鞋穿在自己的脚上,很大很不合脚,但暖意到心尖上,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那宽厚的后背,她第一次觉得,阿耶很特别。
很幸运,走了半天的路到了一个小村庄,阿耶跟这里的人买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荷花,她很喜欢。
“阿耶,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一双新的。”段沐儿看着坐在屋檐下穿旧鞋的阿耶。
阿耶穿好从段沐儿脚下脱下来的鞋子,解释的说:“这家人有个跟你一样大的女儿,但是却没我这样强壮的男人。”
这话一说出来,她没说什么,只是拉着阿耶,往别的人家走去,挨着的问,直到找到一双阿耶合脚的鞋子。
阿耶将旧鞋收好,段沐儿说那么破了为何还要留着,阿耶说那是他娘亲做的。
想着阿耶的母亲已经离世,段沐儿只是说以后她给阿耶做鞋子。
阿耶说你会做鞋子?
段沐儿仰着头说:“不会我可以学,但是不能让阿耶没鞋子穿。”
阿耶看着段沐儿,那股傻劲,笑着说:“好。”
这一路很幸运,有阿耶在,她少遭了很多罪,也正因为有阿耶,她才觉得自己不孤单。
赶了一周的路后,她跟阿耶终于来到边塞,这里售卖着各种各样,她没见过的东西,可是她没忘记自己是来找阿姐的。
“出城了,阿耶你要注意安全。”段沐儿把自己准备的包裹,交给了阿耶。
阿耶拿着沉甸甸的包裹,里面满是吃的喝的,笑着摸了摸段沐儿的脑袋说:“我会的,沐儿一定会找到自己的阿姐的。”
突然街边的人群骚动起来,段沐儿听到熟悉的声音,那是阿姐的声音,她赶忙往人群跑过去。
还是那熟悉的面容,那傲人的姿态,是她阿姐没错了。
段昭儿身着紫色便装,高束马尾,手持马鞭,骑在高大的战马上,严声呵斥道:“突厥细作,胆敢来我边塞城中!”
说完话的段昭儿,从战马上下来,将马鞭扔在一旁牵马的士兵,走向细作,从细作的身上掏出一个信封,转身往战马走去。
那被士兵制服的细作,不知怎么挣脱了开来,拔出了士兵腰间的长刀,冲向段昭儿,等段昭儿回头,发现为她挡刀的,竟是自己的妹妹。
“沐儿!”
段沐儿最怕疼了,可当刀扎进她的胸口,她却感觉不到疼,脑袋轰鸣,倒地前她看见的事阿耶惊恐的样子,她想说阿耶,自己没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一口腥甜卡在喉咙里,让她昏沉的睡去。
4
等到段沐儿醒来,她第一眼看见的却是竹子精,她努力的张开嘴说:“我是死了吗?居然看见了竹子精在边塞。”
竹子精好笑又好气,喂了一点水在她的嘴角,说着:“你呀你呀。”
有水滋润着嘴唇,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正要讲话时,感觉到有人进来。
“陛下,微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那声音,听起来是阿姐!
段沐儿想起身,可是胸口的疼的她难受,竹子精赶忙扶她躺下,表情不好看的说:“你就给我好好养着。”
“爱卿不必多礼,朕有话要说,出去谈吧。”
“是。”
等他们离开,段沐儿望着帐篷顶,想着:原来竹子精就是皇帝,怪不得能夜宿后宫,陛下的名字叫什么来着,陈嬷嬷说叫苏清,真巧,阿姐喜欢的人也叫苏清。
深夜,段昭儿来看她。
见阿姐一副愧疚的样子,段沐儿笑着伸手摸着自己阿姐的脸,“阿姐你不知道啊,他们所有的人都说阿姐失踪,我不信,爹爹进宫说你好好的,但我非要来见你,他们不让,我就偷跑出来。”
段昭儿流着泪,摸着她的手,苦笑的说:“你都瘦了,我的傻沐儿,阿姐那么厉害,你要相信爹爹才是。”
“可我要看着阿姐好好的,沐儿才放心。”
看着段沐儿的样子,段昭儿心疼极了。
“阿姐,你喜欢的人是陛下吗?”
段昭儿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摇头。
段沐儿看阿姐的反应,那便是了,因为阿姐曾经说过,她喜欢的人叫苏清,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皇帝的名字也叫苏清。
就这样,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知道段沐儿说想休息了,段昭儿才离开。
段沐儿想起阿姐说她有喜欢的人时的样子,说他们是相互喜欢的。爹爹要自己懂事,因为自己的后位是阿姐上战场换来的。
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是自己夺走了阿姐喜欢的人。
她睡不着,脑海里想起了阿耶的样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几天都是竹子精,不对,是陛下在照顾自己。段沐儿每当看着苏清,就想起阿姐,她有意跟苏清保持距离,可苏清觉得她是因为自己没告知她自己的身份,在闹变扭罢了,一如既往的耐心哄着她。
等她伤好的差不多时,她就要跟苏清回都城了。
这段时间里,她像做梦一样,等她回到宫中,正好是突厥使节团来访的日子。
她记得台下坐着的人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她的阿耶。
阿耶啊阿耶,你说过不会骗我,可你怎么变成了突厥王子,原来的粗布衣变成了华丽的衣衫。
段沐儿坐在苏清的身边,胸口难受的要死。
“阿史那耶,见过陛下。”
原来你叫阿史那耶啊,段沐儿看着行礼的阿耶,可阿耶的眼神里却从未看过她。
等宴会结束,段沐儿回房,算了算日子,后天就是她跟苏清成亲的日子了,她的阿耶将会在离开前,看她成亲。
她以为她等会等到阿耶的解释,可等来的却是陈嬷嬷为她梳洗打扮,这日她将成为苏清的妻子,南国的皇后。
可是啊,她的阿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看她一眼。
阿耶离开的那天,段沐儿走到皇城的城墙上,目送着突厥使节团的离去,阿耶骑着马出了城外,终于回头看了城墙上的她一眼,眼神里皆是悔恨。
段沐儿想:如此就好了,这样就好了,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不,她这不算骗,她确实是找阿姐。
5
春去秋来,两年后,她怀了苏清的孩子,苏清很开心,她却苦笑着问苏清说:“陛下,你可曾有过很喜欢的人。”
苏清很坚定的回答说:“有。”
孩子是在一个春天降生的,那天南国的桃花都开了,是个男孩,苏清给孩子取名苏慕,并封为太子。
她惋惜着,惋惜孩子不是个女孩,这样小名就可以叫桃花了。
6
段沐儿看着手里秀好的男鞋,想着大概这辈子,她都不能亲手交给她的阿耶了。
“娘娘,该喝药了。”
宫女端来一碗苦涩的汤药,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喝完,把药渣倒进牡丹花盆里。
自从诞下苏慕,旧疾复发,胸口总是疼的厉害。
苏清下朝来看她跟苏慕,跟她说着她的阿姐又打了胜仗,他很开心,她替他开心。
他抱着苏慕,说着长大以后要做一位明君。
苏慕不过数月大,咿咿呀呀的张嘴,好像在回应说好。
7
第二年春,段沐儿咳嗽的厉害,她看着手帕上的血迹,又看着身边刚学会走路的苏慕,她摸了摸苏慕的头说:“母后不知道能陪你多久,母后想看你长大娶妻,不希望你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你无愧于南国百姓。”
苏慕懂不那么多,他还小,只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母后。”
8
寒冬腊月,段沐儿卧床,段昭儿进宫探望,拉着妹妹的手说:“沐儿,你要撑下去,陛下已经在为你寻最好的良药了。”
段沐儿咳嗽着,又吐了一口血,摇摇头说:“对不起阿姐,是沐儿不懂事,要阿姐上战场换沐儿的后位,抢了阿姐喜欢的人。”
“说对不起的人,因该是阿姐才对!”段昭儿紧紧的握着段沐儿的手,“你还记得你15岁生辰那天,我带你去桃林放风筝吗?”
段沐儿回想着,点了头。
“我去给你拿凉糕。”
“风筝挂在了桃树上,我爬上树去取风筝,未想过自己会从树上摔下来,树枝上尘土迷了眼睛,是阿姐接住了我。”段沐儿回想着说。
段昭儿摇着头说:“那日是陛下接住了你。”
“也是那日,阿姐说跟一个叫苏清的男子,两情相悦。”段沐儿说。
段昭儿苦笑着说:“到头来,一直是一厢情愿。”
“我早就知道了。”段沐儿说。
在苏慕出生不久,苏清陪着她看桃花的时候,说他曾在桃树下,接住了她。
怪不得,她刚入宫,每晚都有他来陪自己解闷。
“怪我,陛下喜欢的一直是沐儿。”段昭儿后悔的说。
“不怪阿姐,只怪当年桃枝上的尘,迷了眼睛,没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谁。”段沐儿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时苏清从屋外冲进来,推来一旁的段昭儿,抱着段沐儿大喊着:“太医!”
9
又是一年春,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段沐儿,说要去桃林看看。
起风了,苏清给她系上了红色的斗篷,又给她带了一碟凉糕。
看着满地飘落的花瓣,段沐儿看着怀里的凉糕,“你知道吗?陛下。”
“什么?”苏清把段沐儿抱在怀里,她又瘦了。
“我啊,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凉糕。”
“我也不喜欢。”
段沐儿一听,笑着说:“我以为陛下喜欢。”
“那是我觉得沐儿喜欢。”
“原来,我们都不喜欢。”
“沐儿喜欢的,我就喜欢,沐儿讨厌的,我就讨厌。”
“陛下,能答应沐儿一件事吗?”
“什么?”
“来年看沐儿时,记得摘上一枝桃花。”
“好。”
10
宽阔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阿史那耶正在练习着射箭,有一士兵急忙跑来,给他一个包裹,说是南国段将军给的。
阿史那耶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双绣的很丑的男鞋,还有一份信:阿耶亲启——说好了的,你看我给你绣好了,陛下可生气了,但他没怪我,陪着我熬夜绣完。
我这一生嫁人生子,有疼爱我的家人,爱我的丈夫,可唯一的憾事,就是没能看阿耶穿上我绣的鞋子,毕竟我第一次做。阿耶啊,你骗我,我没怪你,那日的细作是来接你的,阿姐说你卧底很久,一直没被发现。阿耶,让我郑重的跟你道别,再见。
“可汗,听说南国的皇后莞了。”
阿史那耶摸着鞋子,站在风中很久,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番外
“大师,我夫人这腹中胎儿……”
“段相好福气,这个孩子以后将是南国名将。”
“谢大师。”
“段相,你这一生有两个孩子,一个为将,一个为后,不管发什么都是命,结局都不会变,顺其自然便可。”
“借大师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