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压床

2018-12-26 22:55:38

世情

之前讲过几个故事,都是神啊鬼的,虽然都是真事儿,未免有点单调。今天给大家讲一个不一样的吧!也是真事儿,很长,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听!

失踪

如果是我,本身就没想留下当工人,又出了工伤,这不用上班还给发工资,那我肯定会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或者干点自己喜欢的事。

但李刚没有,躺了大半年又回来上班了,再回来以后更是肆无忌惮。

他回来后行事更加散漫,还不安分,不愿老窝在班组里呆着,老想随着大家去外面溜达。可是跟着出去吧他又不干活,满处瞎转,来去跟谁也不打招呼。他还最喜欢跟着去外厂检修,去看看新鲜事物。也没人管得了,想想确实挺愁人。

他又一次跟着去外厂检修,大家忙活到一半时发现,李刚又不见了。按道理说,非本厂职工是不可能让你瞎转悠的,但检修人员都有入厂证,来去自如!

按以往的规律,中途消失,李刚不是自己找地方睡觉就是上哪玩儿去了。老孙也没在意,检修完毕,带着其他人就回了单位。

可第二天李刚没来上班,第三天也没来。第三天下班的时候,他的家里人上单位找来了。这时才发现,李刚失踪了!

他的家属在单位又哭又闹,于是大家赶紧报了警,也第一时间联系了外厂保卫处,看是否扣留了此人,怕是他在人家厂里瞎转悠惹了什么麻烦,答复是没有这么一个人。

从单位到外厂的沿途都排查了,街边的台球厅、游戏厅、录像厅,只要他常在上班时间光顾的地方都查了,没有。

那会儿还不是人手一部手机,找人可费劲了。但家属闹得欢,单位催得紧。

三天后,警方在外厂保卫处的一段监控录像里,发现了李刚的身影。那会儿监控探头也不像现在这么普及,一般的小单位都装不起。

就是检修当天,他离开检修现场后,去了厂房二层的一处平台,人家的厂房可比我们的大多了。平台里侧有一间大铁房子,他进去以后就再也没出来,消失在那间大黑屋子里。

老孙的徒弟失踪了!

新人

在下是一名书装设计师,简单的说就是给图书设计封面的,也叫美术编辑。就像我的名字一样,书匠。

从业12年了,不是科班出身,半道转行的野路子。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混着,虽没混出什么名堂,那也有不少编辑朋友给面子,经常找我设计设计,作为一个美编还算称职吧,不算成功。但是对于我个人来说已经挺成功了,因为14年前,我还是工厂里一名抡铁板的工人呢!

我从小就不爱学习,就喜欢画画,按说画得还不赖。不学习成绩自然就很差,上高中肯定是没戏了,当时我想考一所美术的中专,因为喜欢,而且他们是提前招生的,文化课要求不高,应该靠谱。

很可惜,我九四年中考,填写志愿的时候才发现,感觉城里所有类似的学校都有针对我的限制,比如不招收远郊区县的、比如不安排宿舍的、又或者一小时内能赶到学校的……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户籍问题,我的是城镇户口,他们要的是城市户口。

最可气的是,这些限制在九五年以后的中考志愿里都取消了(九五年之前都有)。

虽然我家也有亲戚在城里,但一想,要跟人家里赖好几年,人家不烦我都烦了。

无奈,我只好随便报了一所职高,当然很顺利地就考上了。

此后的三年里,我偶尔帮班里、学校画画板报,有时钱紧了就偷着画一张汽车月票,那会儿的月票画面也不复杂,好糊弄。反正系统的画画基本就放下了。不过有点绘画基础还是管用的,机械制图学得特别好,当了三年的制图课代表。

我上的那所职高是给几家工厂代培的,毕业后就直接就分厂子里上班去了。

那是一家小工厂,也是国企,两千多人。主要依托周围两家大工厂存活,人家职工都好几万,随便给口饭吃就够我们这小厂活的。

我们同一批来了十个,都是十八九岁。

到单位第一天是安全教育,第二天就是分车间,我们有五个分在了一个车间。人事科的带着我们熟悉了一下厂房,介绍了一下情况。这车间将近两百人,有八个一线工作组,主要工作内容分两块:制造和维修。

制造是制造铁皮箱体,电梯的轿箱、取款机的外壳、电路控制箱等等,凡是跟工业有关的铁壳子我们都做,材料基本都是2-3毫米厚的铁板,所以我说我是工厂里抡铁板的。一张铁板两米长一米二宽,两个人抬,挺沉的呢。

维修是维修电机。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电风扇、冰箱、洗衣机里的电机,不是,是人家大厂子里很大的那种电机。

开始我也不理解有多大,第一次跟着去现场算见识了。我们进了一个大铁房子,屋里也是很厚的大铁板,其中一面墙有个直径一米多的孔,探出一根半米粗的铁柱子,那是电机的中轴。

人事跟我们介绍了一下大概情况,然后就是分班组。到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里面除了主任还有五个男人,分别是五个班组长。我被分到了一班,车间主任给大家相互介绍了一下。

只看别的班组长都是满脸笑容,又是问好又是欢迎,有握手的,有亲切拍肩膀的,场面很愉快,唯独我这儿,很尴尬。

我的班长叫孙连胜,自从我们进屋他就一直在那儿坐着,除了人事科的跟他打招呼,他微微地抬了一下下巴,眼睛侧翻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之后连正眼儿都没再抬过,把俩手放在桌子上来回搓手指头,也一直低着眼睛看手。

别的班组长起身说话、握手的时候,他还是那样,就感觉根本没我们这些人似的,好嚣张啊!

给我们俩介绍的时候,我很恭敬地走到他面前,问了声孙师傅好,也伸出手准备握握。然后我自己又尴尬地放下了,因为人家根本没搭理我。

当时屋里的五个班组长,其他几个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或者三十来岁。而我的这个班长得四十多了,留着八字胡,方脸,微胖。对于十八九岁的我来说,整个一老头儿啊!这就是我的班长老孙。

场面相当尴尬。我就那么戳着,得有好几分钟,别的班长都把人领走了。直到车间主任都看不过去,叫了声:“连胜,孩子还跟那等着呢!”

班长这时才把眼睛抬起来,歪着脑袋挑着一只眉毛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是相反的角度看向了车间主任,后者赶紧说:“你们一班比别的组少好几个呢,该添个人手儿了,正好也给带带,咱们这儿都好几年没来过新人了。

然后老孙又是低着头搓手,屋里安静了一分多钟,他起身冷冷地说了一句:“走吧。”然后就出了办公室,还是没看我。

我迷茫地望着主任,他伸手示意我稳住,别着急,然后指着老孙的背影小声地说:“非常有经验的一位师傅,好好学吧!”无奈,我随后也跟着出了屋。

进了班组,也就是大家休息和换衣服的地方。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四条大长椅子围着一张铁皮的大长桌子,桌子上摆着七八个大水杯,还有两个巨大的烟灰缸。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大家基本都已经收工上楼休息了。屋里烟雾缭绕,四条长椅上东倒西歪地坐着五位爷,正在抽烟、喝茶、聊天。看见班长进屋,他们都稍微正了一下身子,也只是比刚才稍微坐正了一点点而已。

我跟着进了屋,班长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铁皮桌子前坐下,把劳保手套往桌子上一扔,还是连头都没抬说了一句:“新来的。”

我为了避免尴尬,想先做下自我介绍,“师傅们好,我是……”

老孙打断了我的话,“明天班前会再说吧!”还是很尴尬,另外几位爷都示意我坐下。他们几个继续聊天侃大山,我就那么一直坐着,傻子一样坐到了下班,还好是五点下班,时间不长。

第二天班长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班一共八个人,不算班长,五个男的两个女的。几个男的都是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大的也就三十一二,没差几岁。两个女的都四十多了。

后来才知道,我们厂有相当一部分中年妇女都是原来纺织厂、服装厂、塑料厂倒闭或整合后分过来的,国企有任务,没办法。

这儿的活儿她们根本不会干,工作的时候给男的打打下手,递个工具跑个腿儿什么的,不干活儿的时候班组里见不着,都是一帮老娘们儿聚在一起聊闲天儿。

第一天上班,班长没让我下楼,说先熟悉一下环境;第二天也没让我下楼,说先熟悉熟悉人头儿;第三天还是没让我跟着去厂房,什么都没说!第四天什么都没说,第五天……

我擦!感觉自己是空气似的,在屋里呆了一个星期,老在屋里能熟悉个屁呀!我实在绷不住了,后来也不管他说不说了,自己拿着手套跟着他们下楼。他说你不用下楼,我也不抬头,装听不见,有事也是问另外几位师哥,不理他。

师哥们笑了,班长看我的表情更加厌恶了。那我不管,你不能姓孙就老跟我装孙子啊,小爷我也有脾气!

到了楼下的厂房我也没事干,人家都安排了工作,谁跟谁一组,谁干什么的,都安排好了,没我的事儿。看见跟我一批来的几个都已经跟组干活儿了,我更是憋屈。

后来我索性就跟着转悠,看谁那组需要搭把手的我就去,看哪组干的活儿有意思我就跟着看。慢慢的,跟几位师哥都熟了。

我们一批来的几个,有时也偷空聚齐抽根烟聊聊天儿。一聊才知道,他们几个到班组第一天就都认了师傅,有人带着干活儿。

感情只有我跟游魂似的,一个人游荡。

不过他们倒还都挺羡慕我的,不是因为没人管,是都听说我们班是八个班组里技术实力最强的。先不说老孙,另外那五位师哥随便拿一个都有当班组长的能力。之所以都给归在老孙的麾下,是因为只有老孙能管得住他们,他们也只服老孙一个人。

这几位爷是全车间、甚至全厂都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自从他们十多年前入厂就这样,不好管,但个顶个的是干活儿好手。

他们有的曾经当过班长,后来给撤了;有的是班组里的技术骨干,但不服班长管,因为班长没他技术好,干活儿的时候反倒是班长老挨他骂,班长不要他了,等等情况吧!

这几位有的是火爆脾气,爱打架,从工人到班长,再到车间主任都打过;有的是酒腻子,早中晚三顿饭都得喝酒,恨不得工作时都揣瓶酒;有的是看心情,每天都来上班,高兴了就去干活儿,不高兴了就屋里睡觉,班长说话根本就不理,主任来了,他就说,这月工资归你了,扣吧!

反正都是别的班管不了的,风格各异,但唯一共同点就是技术都相当过硬,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孙班长更牛,兵工厂下来的,在原单位就是技术标兵。他比那些“混世魔王”还晚来这个厂几年,但来了就是一班班长,而且车间还重组了一班。

现在五人当中,只有一人是原一班的老人儿,唯一一个稍微有点不好管的给留下了,然后就是把那几位爷都归到这班,当时也有几个正常的工人,一共十个,后来都被五位爷给骂走了,不是被班长骂走的。

不过要单论工作,有这五个就足够了,除了后来两个妇女的硬指标,没再有过新人。

老孙虽然比他们都大不少,但刚开始几位爷也都不服。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火气正胜,平时几个都牛哄哄的,相互本来也谁都不服谁,凑到一起更是没谁了,也都想着把这老头儿给挤兑走。

无论工人还是其他班长,包括决定这样做的领导,也都不看好一班,觉得可能长不了,用不到半年就得散,要不就是大换血,那也是实验性的决策。

没曾想,不到三个月,几位爷就都服服帖帖的,而且平时的那些癖好还都收敛了许多,没有再敢炸刺儿的了,因为根本没有炸刺儿的资本,他们比班长的技术差太多。

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技术高超的老工人,把改锥顶在机器的外壳,耳朵贴在改锥手柄上,就能听出机器运转当中有什么问题。

我的班长就是这样的牛人,而且据说每次厂里有新产品需要做实验,都会叫他参与,其他的参与者都是五六十岁的工程师,但见了他也都会客气地叫一声“孙工”,可当时他才三十出头!

听得我也是热血沸腾,甚至觉得能分到这班还挺幸运,可没个师傅也不是事儿啊!

为此,收工后我还特意找了老孙。平时我都对他叫班长,那天找到他我叫了声“师傅”,没想到他反应极为强烈,本来每天都不抬头理人,这次听到我叫师傅后突然抬头了,瞪着眼说:“别叫我师傅!”

我说:“我们一起来的几个都分了师傅,干活儿有人教,那我师傅是谁啊”?

他说:“什么师傅,都是扯蛋,你要有心学怎么都能会!”

他依然是低着头,感觉像对他自己说话似的。

最终无果。

不过也算没白找,此后每天班前会他也开始给我分派工作了。平时他们八个人分成三到四组干活儿,我还是不固定地跟着几位师哥工作,区别在于是班长指派的。我偶尔也会跟着班长干活儿。

时间长了就慢慢地发现,虽然班长对我的态度很不友好,但是对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感觉这人很孤僻,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爱跟人聊天,尤其是看见领导更是装看不见。

经常看见车间主任、甚至厂长在厂房里看见老孙,都主动跟他打招呼,而他要嘛就是不理人,要嘛就是说句很噎人的话回应,领导们也都是朝别人尴尬地一笑,看来都已经习惯了。

我觉得无论干什么,兴趣都很重要。虽然给我分派工作了,但没有固定的师傅带,还经常换组,有时觉得有意思的工作,人家组不缺人手就不让我去。

久而久之我难免有点情绪,再说了,当工人也不是我的人生目标啊,这不是学习不好没办法嘛!时间长了,刚刚入厂、步入社会的那点新鲜劲儿过了,我也就疲沓了。

还有就是上班以后,住进了单位集体宿舍的都是小年轻儿,二十啷当岁,即使不是同学也是同龄的,很容易打成一片。又都刚刚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工资,可算没人管了,几乎每天都是成宿地喝酒、打牌、打游戏。

虽然年轻,那折腾一宿第二天还得接着上班,也是有点精力匮乏,所以迟到、上班犯困是在所难免的了。

有一天我又迟到了,他们早就开完班前会,都准备下楼干活时我才进的屋。我没敢抬头,直接钻进了更衣室,就听见外屋老孙的声音,“又他妈来一个,就是第二个李刚!”虽然口气里带着愤怒,但他声音并不大,因为还能从话语里感受到一点无奈。

我换好衣服出来,正看见酒师哥坐在长椅上,朝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你也快了!”

我连忙凑过去问:“李刚是谁啊?”

酒师哥说:“以前来的一个孩子,比你们大几届,好像也是你们学校的,就是老迟到,班头儿特不待见他。”

“后来呢?”我问。

“哦——走了,不在这儿了。”酒师哥说完就低头忙自己的事,我再问他也没再回答,装作很忙的样子。

我低头一看,他正在画图呢。

他们肯定都会画图,就是画的太不标准,平时简单点的工作这样还能勉强看。但这次的工作比较复杂,刚画一半,一张A3纸就快被他糟蹋完了。

我们厂的主要工作虽然是制造铁皮箱体,但最终是要安装成型的,外观、内部构造、力学承重,其实还是挺复杂的。人家设计院只是设计出合理的成品图,而我们要根据成品图画出原料的展开图,其中会有运算公式,哪里需要打孔、哪里会有挖空、什么地方需要开口,都得在展开图上准确地标注出来。

我们厂有一台进口的多功能冲床,操作员需要根据展开图编入程序。其实我们的工厂在九十年代初就比较先进了。

看着酒师哥一边挠头一边画图,好像确实也很费劲的样子,但我没敢说什么。

他抬头瞧我,“看什么?不赶紧干活儿去,看得懂吗?”

“我靠!哥呀!咱机械制图学得好着呢!”

“是吗?”酒师哥的眼前一亮,“那你来试试这个?不会的我告诉你。”

不到两个小时,一张完整又规矩的原料展开图绘制完成。期间只有几处没接触过的内容受了酒师哥的指点,其他都是我自己完成的。

此时,老孙他们也刚好收工上楼,酒师哥迫不及待地喊老孙,“班头儿,过来看看,这是小崽儿画的!”他们对我们这几个新来的都叫小崽儿,以表亲切……

我假装低头看着图纸,余光发现他也是低着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好像没兴趣看我画的图,我的心里有点小失望。

但当他扫了一眼大桌子上的图纸后,就欠身探头又看了看,然后绕过来走到桌子前仔细看。很显然,他根本没想到我能画出这样的图纸。

另外几位师哥也都凑了过来,“行啊!小崽儿,给我们露了一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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