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2019-01-06 23:40:45

悬疑

(一)

他望向窗外,没有万家灯火,这才是夜。

可夜幕过后,

卷毛消失了,张曼也消失了,“陆黎”也消失了。

是不是又如何?

一切都是一个迷,

从他活过来开始,

一切只是一个迷……

秋夜,细雨缠绵。

玻璃上一条条扭曲的水柱,顺势而下,因为窗户没有关紧,雨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藏进狭小的屋内,落在早已经掉漆的木质地板上,如黑色的潮水极力蔓延开来,却又驱赶不了盛夏在屋内留下的燥热。

床上的人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圈,连头都看不到。

他又做着那个无限循环的梦,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个梦像是像千万只细小的臭虫,不间断地附在他的身体上,在啃咬,撕裂的疼痛。他很疲惫,床单被磨蹭得皱在一坨,汗和泪浸湿了大片被褥,可还在梦里。

到底是黑夜太长,还是梦境太远。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敲门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知道是他来了。

睡眼惺忪,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起床头的闹钟。

十二点整。

其实他并不是现在才醒的,大概是受不了胃的叫嚣,他昏昏沉沉地起来吃了一把胃药,脑中一直循环着刚才的梦,然后再躺下时就再也没睡着过。

他每天只有一件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一种不受控制的焦躁,并且最近这种焦躁越发张狂的肆虐他的躯体,他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操蛋!真不想给他开门!

揉着有些微微浮肿的眼睑,只踩着一只拖鞋便缓慢地跨过地面的杂物,他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树濑,他把一只拖鞋抵到门缝,便顿住。

“你还记得我?”他故意这样问,侧着身体靠在门边,等他回答,他调侃自己,这种明明知道答案的戏谑反问,能被他使用得如此游刃有余。

“你他妈又在玩什么把戏啊!快把门打开。”这次的声音明显加大了敲门力度,他生气了。

陆黎眼神黯淡下去,嘴角微抿,扣下锁链。

“怎么搞的?半天不开门。”他嘴里永远是含着棒棒糖的,顶着一头自然卷,一脸痞子模样,侧身从他旁边跨过。

一进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立马捏住鼻子“操操操!你这里是犯罪现场吗?乱得跟狗窝似的。”说着,他一脚踢飞地上的空啤酒罐。

“还真是人模狗样,看你平时白面书生文质彬彬的样子,切!真他妈影帝级别,活该被甩。”

陆黎蹙眉,“吃了吗?”

“哦,当然是吃了才来的,你这里又没吃的。”卷毛看也不看他顺势就坐在沙发的那堆衣服上。

“嗤,真是个怪物。”陆黎瞟他一眼用力地关上门。

“我说,要不是我敲门,估计你还沉浸在你的梦淫乡里吧”说着他拉开手提袋拉链,拿出一盒盒外卖便当。

“洗脸!等你开饭!”

陆黎挑眉。

他,他是谁呢?陆黎记不起多久认识他的,又好像每一个记忆里都有他的影子,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甚至没问过,也许问了,又忘记了吧,无关紧要。反正他一直称呼他‘卷毛’,陆黎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很满意,一个生动且形象的名字。

初秋的水这时候敷在脸上却如同被寒冬腊月里的冰尖插入每个毛孔,发麻僵硬直到失去知觉。正因如此,他不停地用冷水拍打着脸。

他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看起来像是才被人揍了两拳,青里透着红。又摸着有些扎手的胡子,和愈加突出的颧骨。

自己已经瘦得脱相。

前途、感情、父母,还有数不清的不如意,这些东西越加清晰,他就越是用力拍打,他想拍散这些琐碎的事情。

屋外的小子大吼:“干嘛呢!!!娘们儿似的,洗这麽久,是不是还要化个妆才敢见人啊!”

陆黎只是听着,他知道那小子就那个得行,整天咿呀哇呀的有说不完的话,天杀的他有这好活力。

从厕所出来,他就闻到浓烈的烟味,一抬头卷毛正娴熟地“吞云吐雾”,前倾身子正要弹落烟灰,看上去还像是那么一回事,陆黎又看着桌子上那包新拆开的软苏,和沙发角落里另外一包外包装已经被压扁的万宝路。

苦笑。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陆黎不高兴他居然学会了抽烟,他的卷毛和以前有太多的不同了,学会和他拌嘴,学会喝酒,现在又开始抽起烟来。

“我都快25了,我可不想成特殊人群。”

“切!”陆黎冷嘲。

“好吧,我记得你去年还说,不抽烟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陆黎端起已经盛好饭的碗,又道:“请了三天的假,连这个月的休假一起算着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家?”

卷毛没有反应,翘着二郎腿,只是笑笑,笑得很奇怪,露出一排白得刺眼的牙齿。他紧盯着电视里闪动的画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陆黎看他一脸专注的样子,无奈地叹息,又继续在碗里翻来覆去,看着这些可口的菜品,却没有丝毫食欲。

“等会儿开黑?”

“SURE~~”

他想卷毛应该是在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懂他的一个。

不过,他又自顾自地想,他也只是张曼的替代品罢了。

卷毛总是喜欢露出他整齐又白的发亮的牙齿,多么让人嫉妒,嫉妒他生来就不会悲伤,长得好看,不愁吃穿,而且还是个把妹高手。

哦,不对,那些女的从来都是自己爬上他的床的。真可惜自己是个带把的,陆黎苦笑,或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从父母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好的轨迹,只你需要默认行使就好了。陆黎想着,握着手机的关节白得似乎要破皮而出。

“欧耶!!!!”想着,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

“VICYORY!”卷毛把手机扔开,满意地伸着懒腰。

“真操蛋!”

卷毛噘嘴,两条浓眉皱成“八”字形,翻身到陆黎面前说:“我说,陆黎,你他妈的怎么回事!从我一进门你他妈的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说你到底心里整天又是什么鬼作乱啊!?搞得全世界都欠你几个亿似的!”

“你好好活不行吗?”

卷毛的话,让陆黎又一股无名火又窜上心头,涨红脸,心脏被强烈的压迫着,他感到太阳穴激烈的跳动,呼吸紧迫,狠狠咬着下嘴唇,直到尝到一股生锈的铁味,直到燃烧味蕾。他瞪着卷毛左耳的耳钉,视线又顺势从鼓起的腮帮子挪动到嘴里含着的棒棒糖。

“我要像你一样,每天都会是笑醒的,而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你不明白的,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这句话说得直白,没带一丝情绪。

陆黎想了一下又道:“活着本就是挑战了,好好活着容易吗?”

卷毛愣住,他看见陆黎一脸的认真,他在回忆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接着陆黎站起来,他把卷毛仍在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放到桌上,然后径直走向窗台,他其实不敢看卷毛的表情,他害怕却又喜欢这刺激,他想去挑战这种早已经设定好的却隐藏着的某种极限。

“真他娘的都是蠢货。”纯粹无意义的补充。

他走路都感觉轻悠悠的,飘忽不定,端起桌子上那杯不知道多久以前倒好的矿泉水,一口气咽下去。

卷毛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脸部僵硬地抿起,他舌尖舔了一下棒棒糖:“反正你这么笨,又没什么好玩儿的,正好最近刚上映的电影好像票房挺高的,要不去看个电影放松一下?”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请你。”

“……”赌对了,他永远都不会生气。

卷毛拿起背包,小心翼翼地跨过凌乱的地面。

他就是个孩子,陆黎又轻叹一声。

“等我一下。”陆黎抓起沙发上的牛仔裤。

他明白如果失去,就再也不能遇到卷毛那样的良药,不苦口的良药,他苦叹一口气。

好像许久都没有这样站在人群里过,好像许久都没和除了卷毛以外的人说过话,这好像是好像隔了几万光年。

陆黎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电影,不知道选择哪一个好,他放低声音问身后的卷毛:“你说这两个选哪一个?”

“哪一个离播出时间进就看哪一个呗~”卷毛满不在乎。

“额,都是3点50的。”

“我看看,显而易见,那就蜘蛛侠咯,那个什么心理罪,一看就不好看嘛,那男的还没我帅呢,不看不看~~~~~”卷毛摆手,一脸嫌弃的扫了一眼海报上面的头像,然后转身走回了侯影厅。

“蜘蛛侠的前几部我都没看过……”陆黎说话的时候卷毛早已经坐到沙发上。

“先生,您看您到底是选哪一个呢……”前台的女服务员很客气的询问,可她的眼眸间还是遮不住的不耐烦。

“嗯,就……就……这个。”陆黎指着蜘蛛侠。

“好的,先生,请选择座位。”

陆黎扭头一看,嗔怪道:“也没得选了吧……”

“是的,先生这剩下的两个位置中间隔了一个人,您不建议吧?”

“行”陆黎一口答应,这时候的他居然有点开心,他正好在纠结怎么才好不和卷毛坐在一起,他真的讨厌他的叽叽喳喳。

取出票,陆黎又买了两杯可乐,一看时间,距离上映只剩5分钟,他提着可乐,朝侯影厅走去。

只是短短几步,可他却浑身的不自在,他不敢光明正大的环视周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野人,这时候他很兴庆卷毛总是人群中最耀眼的,这样也没太多人会在意自己,陆黎看见他,一股脑地快跑过去。

走进时,才发现卷毛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美女,那美女正专心地听卷毛侃侃而谈,看到卷毛一脸的认真模样,他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毛躁,把可乐狠狠地放在他的怀里道:“都开始了,还在把妹,电影还看不看的。”

卷毛看一眼手表,“不是还有两分钟吗,你急个什么劲儿嘛。”

“美女,走吧,一起。”

卷毛话音刚落,那个袒露出小半截白乳的美女笑着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陆黎,又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卷发,轻声道;“嗯,那个……你们先去吧,我等我朋友呢。”

“那好吧,回头电话。”

美女笑容更甜了,她把手机举起,在胸前晃了两下接着道;“电话联系。”

陆黎在美女举起手机时,就已经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我没有生气,我不在乎,只是懒得看见这样的卷毛”陆黎在心里重复道。

“嘿,你怎么先走了,这不才开始嘛……”卷毛委屈道。

“真有你的。”陆黎调侃。

“什么?”

“快点——”

一进观影厅,只剩下荧幕的灯光。

“给,你自己看。”陆黎把票递给他。

“你看不就行了嘛。”

“我们没在一起,只剩两个座位了,没得选。”陆黎扶着眼镜又道;“这里,9号和1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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