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灼痕
第一章战书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扶风城孤叶山庄后花园里暗影浮动、丹桂飘香，我提着水壶美滋滋地给树浇水，心里盘算着晚上吃桂花酒酿小圆子。我正想得口水直流，就听门房火烧屁股样地跑进来：“少庄主，不好啦！那个苏姑娘又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放下水壶，理理长发，慢条斯理道：“来了就来了嘛！不就送个挑战书吗，也值得大惊小怪？”我边说边接过被折得方方正正的战书，展开来看，只见上头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九月初八红梅山下，你到底来战不来？！
我哈哈笑了两声，感叹道：“如今，江湖上有些人实在太浮躁，动不动就舞刀弄枪，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其实，有什么必要呢？大家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吃份甜品，聊聊人生，共建武林和谐……”
门房捂住耳朵跑走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脚边的小铲子，在最茁壮的桂花树旁埋下手中这七天来收到的第四十九封约战书，好让它们“化作春泥更护花”。不想我刚把坑挖好，就听耳边“嗖”的一声，一柄雪亮的匕首牢牢扎在了树干上。鬓边被风带起的发丝还没落稳，我就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墙头传来：“叶如意！别做缩头乌龟！我苏香香早就已经昭告天下，本月初八要跟你单挑！你来是不来？！”
我掏掏耳朵，而后拔下树上的匕首，拿下被插在顶端的第五十封挑战书，顺手丢在刚挖好的坑里，道：“苏姑娘，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坐下喝杯茶……”我话音未落就被截断。苏香香从墙上跳下来，乌发飞扬，红裙猎猎，端得是美人如玉，可若是这美人不拔剑出鞘的话，这场景可能会更妙一点。
“住嘴！这战书你今天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说完，她欺身上前，出指如风，点住了我周身大穴。动弹不得的我欲哭无泪：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叶如意就是“榜样”啊！好在我的嘴巴还是自由的，所以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苏姑娘，我又不是天下第一，你为什么非得找我单挑呢？这世上青年才俊那么多……”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道：“因为你爹是天下第一！”
嗯，她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都怪我胎投得不好。
“我爹去主持武林大会了，不在府里。不如姑娘半月后再来，那时单挑我爹，若是赢了，可就成天下第一了！”
我自认思路清晰，说的话煽动性强，不想苏香香闻言白了我一眼：“我不想做天下第一！我师父想做！可惜你爹没有徒弟，只有你一位公子，我若打败你，就说明我师父的武功比你爹高！”
她这么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
“为什么你师父不自己来呢？”亲自打败我爹，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苏香香柳眉倒竖：“你废话真多！婆婆妈妈的，快闭嘴！”她边说边点了我的哑穴。
“……”
这姑娘看起来是个急性子。只见她诡异一笑，唰地把我扛上肩头：“不接战书？哼！九月初八把你往红梅山下一扔，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信你不出手！”
救命！苏姑娘，我恐高啊！快从屋顶上下去！
惊恐渐渐化为绝望，晕过去之前，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我，堂堂孤叶山庄少庄主，被一个姑娘劫持了！
由此可见，山庄的警卫需要加强！
第二章愿望
此刻夜幕降临，我在野外破庙中瑟瑟发抖，并企图用挤眼睛的方式引起对面人的注意。
终于，苏香香接收到我的目光，走到我身边，解开我的穴道。
她右手提剑，警惕地望着我，时刻准备着在我企图逃跑时来上一剑。我耸耸肩，觉得她完全多虑了。因我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已经被绑架了，就要力图和绑匪搞好关系，给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我饿了。”我被劫时还是下午，此时已是夜晚，我早已饥肠辘辘。
对面的人显然被我噎住了，愣了一会儿才道：“叶如意，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动手？被我如此挑衅，还能忍气吞声，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纠结这个！能不能先赏口饭吃？
我瞄了一眼她手中长剑，道：“好男不跟女斗。”
她逼近一步：“你还说话不算话！”
见她来者不善，我连忙好心提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可她还是拔剑了，恶狠狠架在我脖子上：“你怕不怕死？！”
我真是服了她。这招还要来几遍？不过，她就是再来多少遍我也还是——
“怕！怕死了！”
她歪着头追根究底：“那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不还手，当然是有原因的——
我望住她的眼睛，万分诚恳地道：“因为，我的愿望是，武林和平。”
拿着剑的苏香香无意识地张口“啊”了一声，大概没想到我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她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满是孺子不可教的意味。不过，好在她终于收剑回鞘，颓然道：“随便你！反正过两天就是初八，到时见分晓。”说完，她坐回火堆旁，去摆弄被架在火堆上的烤鱼。
见我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好心地递了一条给我。我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然后——吐了。
哪里有人做鱼会不清理内脏啊？
哪里有人做鱼会不清理内脏还连血都不放啊？
我痛苦地抬头，刚想谴责厨师就对上苏香香充满期待的视线，她黑葡萄样的眼睛望着我，问：“好吃吗？”之前她对我不是怒目就是横眉，好不容易换个温和点的表情，必须继续保持！于是，我违心地点点头。见状，她笑了，得意扬扬道：“我就知道！虽然我是第一次做，但我以前看师父……呸呸呸！好难吃！”
她扔下手中的鱼，怒视我：“你骗人！”
我：“……”
姑娘，你冷静一点！这怎么能叫骗人呢？这叫善意的谎言！
可不等我解释，苏香香就冲过来点了我的穴道。我好冤！善意鼓励他人到底有什么错？！
救命
好在苏香香这次点穴力道不重，月上中天之时，我便已恢复了自由。
蹑手蹑脚地走出破庙后，我深吸一口气便拔足狂奔冲向大路。远处一辆马车嗒嗒地跑来，正往扶风城的方向而去，我忙招手拦车。驾车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大三粗，女的胖乎乎的，挺富态。两人上下打量我一眼，而后齐齐表示愿意搭我回城。
我边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边伸手揭起了布帘，然后就呆住了——
车里坐着好几个小姑娘，个个被绑住了手脚、塞住了嘴巴，惊惶不安地望着我。
“……”
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显然是来不及了。驾车的中年男子伸出手，麻溜地绑上我的手脚，而后对外面的胖妇人道：“送上门来的货色，待会儿进了城定能卖个好价钱。”
相比起人贩子，我更愿意跟苏香香待在一起。
当然，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趁着对方还没塞住我的嘴巴，我立刻机智道：“我要如厕！”人贩子考虑到我的性别，让我下了车。只不过，那中年男子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我，让我的逃跑显得如此不自量力。他伸手朝我抓来的时候，我抱住头大叫道：“大哥等一下！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为什么非得用暴力解决问题呢？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茶……”
“吃份甜品，聊聊人生，共建武林和谐？”脆生生的声音从我身后冒出来，接住了我的后半段话。欣喜涌上心头，我笑逐颜开地转头，就见苏香香歪头扶额，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那边，人贩子见又来了一个上等货色，特别开心。可惜这开心持续不了多久，因为，没什么耐心的苏香香出手如风，把他打成了猪头。目送他忙不迭远去的背影，我充满崇拜地望着苏香香，觉得她的坏脾气、急性子瞬间可爱了不少，可还不待我表示感谢，她就得意扬扬地转身问我：“你的愿望是武林和平？”
我：“……”
姑娘，你知不知道，在这种紧要关头讽刺我，很容易让我降低对你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就会让他们给卖了！纵使这样，你也不动武自救？”她收剑还鞘，动作干脆利落，言语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担忧。
说到这个我有点惭愧，只能不好意思地理理长发，坦白从宽：“看在你刚才救了我的分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嘴上说着“我不想听”，目光里的急切却暴露了她的好奇心。
这姑娘，可真擅长口是心非啊！我边感慨边道——
“其实……我根本不会武功。”
是的，我，堂堂孤叶山庄少庄主，天下第一武林盟主的独生子，一丁点武功都不会！
小时候，爹爹着实努力教过我，可我对武功完全没有兴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终，我爹放弃了，默许我这辈子安安分分做个淡泊名利的富二代。
闻言，苏香香瞪圆眼睛，张着樱桃小嘴，难以置信地望着我，过了良久才冒出一句话：“后天比武的时候，我尽量不打死你。”她虽然大感意外，却并没有因此而嘲笑我，这让我心里绷紧着的弦一松。她还算善良，只是——
我都说我不会武功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比武？
我对苏香香的执着感到一头雾水，但我竟鬼使神差笑眯眯道：“没关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等我下一句话出口，苏香香就已经红着脸给了我一巴掌，直把我那句“好过活着丢了山庄的脸，被我爹打得屁股开花”给噎了回去。
打完不算，她还一跺脚掉头跑掉了。
被孤零零留在原地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掌捂住了口鼻——刚才被打跑的男人不死心，去而复返。
女侠救命！我保证再也不乱说话了！
断袖
我醒来时是在裂袖馆的后院，这是扶风城唯一一家小倌馆。
我头上套着黑布，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能根据姚老板那粗哑的声音判断位置。没错，我以前来过这里，跟老板颇有交情。所以，姚老板，不要讨价还价了！先验验货色啊！看到我的脸，你就不用讨价还价了，因为不管你花多少钱，我回家后都会还给你。
好在很快双方谈妥。见到亮光的那一刻，我简直要热泪盈眶。目瞪口呆的姚老板指着我，刚开口说了个“你”字，就被飞来一脚踹去了墙脚。
“放开他！”姗姗来迟的苏香香轻盈落地，轻松解决掉了我的救命稻草。旁边的人贩子反应奇快，伸手箍住我的脖子：“别过来！不然我勒死他！”
呼吸一紧，眼前一黑，我欲哭无泪。
原本靠钱就能解决的事被苏香香横插一脚，瞬间变得血腥暴力起来。为自身安全考虑，我气息奄奄地对尚在迟疑的苏香香道：“别管我，你快走。”你走了，姚老板才好花钱买我，我也才能平安回家。
可惜，苏香香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
她眼中的迟疑不见了，目光转向我，坚定不移道：“我不能走！要不是我把你掳出来，你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事。我要对你负责！”
“……”
你知道我这样是拜你所赐就可以了！你快走吧姑娘！我就快撑不住了。
人贩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嗡嗡的：“放下剑！走过来。”这回，苏香香毫不迟疑地照做了。这姑娘是不是傻？没了武器，别说救我了，她自己都得身陷虎口。
虽然你这样不顾一切地救我让我很感动，但是，之后我得花双份的钱把你也买回来，不合算啊！
我正想着，就见苏香香诡异一笑，身如鬼魅，掐住了坏人的脖子。
我终于脱离虎口，气喘吁吁地跌倒在地。
那边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姚老板心疼不已地向我扑来：“叶公子！你可得赔我银子呀！”我心如死灰般地瞧了一眼身边因打架被殃及的牡丹、茶花和小草，缓缓点了点头。
正在给我解绑的苏香香狐疑地望着我：“你们，认识？”
我揉着通红的手腕，不甚在意道：“以前光顾过这里几次……”我话音未落，苏香香就后退了一步，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似的，眼圈都红了，她结结巴巴地问我：“你……你是个断袖？”说完，她瞄了瞄无比妖娆的姚老板，眼眶更红了。
我站起来，掸掸衣摆上的灰尘，不好意思地道：“他们家糖芋苗做得特别好吃，我以前来吃过几次。”所以，我不仅跟他家的老板很熟，我跟他家的厨师更熟！嘻嘻……
闻言，苏香香一愣，似生气似无奈地道：“你！”她跺跺脚，话锋一转，“你还好吧？”
捡起仍然躺在地上的剑，我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帮我省了一笔钱。我很好。但是，下次不要这么冒失了，毕竟，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动用武力……”
我话没说完，苏香香一把抢过宝剑，瞪了我一眼，咕哝了一句“不识好人心”便转身走了。
徒留我站在原地，摸摸鼻子，在心里吐出最后一句话：刀剑无眼，不管是伤到花花草草还是伤到你，我都不开心。
比试
银月当空，孤叶山庄门前。
灰头土脸的我和门房面面相觑，末了，门房热泪盈眶、惊喜万分地道：“少庄主！您逃回来啦？！”不待我反驳，他就欢快地跑进府门，大喊了一声，“快去告诉夫人！少庄主逃回来啦！”
站在原地的我欲哭无泪。我哪里是逃回来的？我明明是正大光明走回来的！绑匪苏香香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想通了，不再打算逼我比试。
可明天就是九月初八，她这样临阵想通，倒让我很是纠结。红梅山，我到底去不去呢？如果是七天前，我肯定坚定不移地拒绝，毕竟我不会武功这事是个秘密，若是被传遍江湖，孤叶山庄的面子往哪儿搁？可是现在，我犹豫了。如果我不去的话，苏香香一个人站在众人面前却没有对手，那场景该多尴尬？更何况，她是那么骄傲的人……
于是，辗转反侧的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就算事后被我爹打得屁股开花，我也要应邀去红梅山下。虽然输掉比试很没面子，但我至少可以看到苏香香啊！
次日，阳光大好，万里无云。
空旷的香江边，熙熙攘攘都是望风而来瞧热闹的江湖客。我穿了黑色的袍子，这样，如果我受伤流血，至少不至于太明显。希望我爹看在我如此用心良苦的分上，打我的时候手下留情。
我正这么想着，那边从树上落下一人。那人红衣翩翩、眉目如画，手中剑微扬，开口清脆：“我对不住大家！今天的比试……”她落在地上，说了一半的话被我挥手打断了：“苏香香！我在这里！”
她抬头向我看来，脸现惊喜之色：“你来了！”她向我走了两步，惊喜换成了担忧，“你怎么来了？来送死吗？！”
哎呀，这姑娘怎么说话呢？她之前还保证比试的时候尽量不打死我呢，这么快就变卦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我展开折扇摇一摇，徐徐开口道：“不劳你动手，今天我叶如意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自认打不过你苏香香。我认输！”
笑话！我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而苏香香剑法卓绝，若是动起手来，我会输得很惨的！不如现在认输，给众人留下遐想的空间，这样一来，我爹就不至于……
“认输？！我孤叶山庄从来不知道输这个字怎么写！”说曹操曹操到。
周围有人兴奋地喊道：“叶盟主威武！”
“……”威武什么？我爹是文盲啊！他大字不识一个，的确不知道怎么写“输”字，你们不要误会他是为了显得霸气才这么说的啊！
“听说姑娘约战如意，是想要证明你的武功比我孤叶山庄高？”从武林大会匆匆赶回的叶庄主风尘仆仆，中气十足地道，“那你不如跟老夫比试，何必找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呢？”
为了掩饰我不会武功的事实，我爹也是蛮拼的。只是，他一个老头跟人家小姑娘比试，不太合适吧？
“爹，人家找我比武，你凑什么热闹？”
我边劝说边冲苏香香使眼色，让她赶紧解释清楚，回去找她师父来和我爹打架。不想她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就跟没听见似的仗剑上前，道：“晚辈苏香香，多谢前辈指点！”说完足尖轻点，拔剑出鞘。
“……”
虽然你武功很厉害，但是，在武林盟主这块老姜面前，你最好还是低调点吧！
可惜，台上两人，没一个肯听我说话。
我气得转身，打算回城吃份芝麻汤圆冷静一下，可才走了两步，就听到一声痛哼——是苏香香的声音！我心里一紧，连忙回头，正见我爹发掌，向已经倒地的苏香香逼去。
我爹定是恨极了她企图败坏自己的威望，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你干什么？！”又惊又怒的叶庄主愤而收掌，但残留的掌风仍然推得我倒退三步。被我挡在身后的苏香香及时扶住我：“叶如意，你没事吧？！”我挥挥手，示意自己很好。毕竟，我是叶庄主的独苗，他再恨铁不成钢，也虎毒不食子。
“为什么要帮我挡这一掌？”苏香香抬头看向我。
我忍住胸口的疼痛，勉强对她笑一笑，而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什么都没想，就跑过来了。”说到这里，我心里豁然开朗。
我不想让她难堪，所以跑来这个本可以拒绝的战局主动认输；我不想让她受伤，所以宁肯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挡在她身前。我……我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这个认知让我很是震惊，毕竟，苏香香不是找我打架就是实行绑架，要不然就威胁说要杀死我。可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动手，昨天晚上还放我回家。
比试前，她说“对不住大家”，其实她是想取消比试的吧？她宁肯在天下人面前失信，也不愿意让我为难。这么一想，我情不自禁地问：“那你之前又为什么救我呢？”
苏香香脸一红，刚想开口，就被叶庄主洪亮声音的截断：“苏姑娘的身法似曾相识，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苏香香看我一眼，决定还是先回答叶庄主的问题，她脆生生地开口道：“不知叶盟主还记得苏隐娘这个师妹吗？”
哐当——我爹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是隐娘的徒弟？你……你多大了？”
我心里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苏隐娘这人我知道啊！我娘每次跟我爹吵架，都要把这个名字拿出来念叨几遍，只要一念，我爹必然偃旗息鼓，因为苏隐娘不仅是我爹的小师妹，还是我爹的旧情人。
“十七！”
苏香香莫名其妙地望着我爹。
我五雷轰顶般地望着我爹。
我爹喃喃自语：“十七了。十七岁了。你叫香香？”
什……什么意思？
苏香香不会是我妹妹吧！
我又不是段誉，为什么我喜欢的姑娘会变成我的妹妹？！
眷属
最近我有点抑郁。
苏隐娘和我爹师出同门，十七年前共同争夺武林盟主的位置。我爹技高一筹获胜，心高气傲的苏隐娘不甘心失败，一气之下归隐山林，并扬言武功不超过我爹誓不出山。这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大部分江湖人都知道。
十七年来，苏隐娘潜心于武艺，不想走火入魔，临终前嘱咐徒弟苏香香务必打败我爹的徒弟，以证明她武功比我爹高强。可惜，她隐居太久，不晓得我爹忙于杂务，根本无暇收徒。所以，被逼无奈的苏香香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我挑衅。
结果呢？我不会武功。
我不知道苏香香是不是挺崩溃是，反正我是崩溃了。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孩子，结果她有可能是我妹妹！
这么想着，我又挖了一大勺红豆冰喂进嘴里。
前来通报的门房忧心忡忡地望着我：“少庄主，您可别再吃了！瞧瞧，您又胖了！”院子里的桂花落了一地，仿佛我破碎的心。我鼓着腮帮子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找我？”
门房这才想起来，道：“苏姑娘！苏姑娘来找您啊！”
昨晚上我爹和我娘大吵了一架，今天苏香香就上门来认亲了……
“叶如意！许久不见，你圆润了不少！”脆生生的声音从墙头传来。红衣黑靴的漂亮姑娘坐在树上，低头笑眯眯地调侃我。
又不走门！会武功了不起呀？
她从树上跳下来，身姿优美，像翩飞的蝶。
好吧。她是很了不起。
我摸摸鼻子，放下手中的汤碗，有气无力道：“我爹在书房。你要去找他吗？”
苏香香莫名其妙地瞪着我：“我找叶盟主做什么？”
我垂头丧气道：“虽然十七年前我爹已经成亲，的确不该和你师父有所牵扯，但事到如今，你也别怕。我娘要是容不下你，我……”没等我说完，苏香香就插话道：“你娘为什么要容不下我？”
我抬头瞥了她一眼：“情敌忽然冒出来个女儿……”
“等等！”苏香香抬剑制止我，“叶如意，你不会以为我是你爹的私生女吧？”
我眨眨眼睛：“难道不是？”
苏香香沉默一会儿便哈哈哈地笑起来：“我师父没有女儿！我是她在香江边捡的，所以叫苏香香。”顿了一下，她又语重心长道，“你没事儿喝茶时少听点话本子吧，想象力忒丰富了！”
呃，那我爹为什么要问苏香香的岁数，听说她十七岁时还一副痛心疾首、懊悔万分的样子？难道他只是因为想到自己差点杀死旧情人唯一的徒弟所以后悔不迭？好吧，不带他这样坑儿子的！
“我今天来，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苏香香靠在桂树上，抱胸看我：“我遵师父遗命，定要打败你，可你不会武功，我胜之不武，所以我想到一个办法……”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我以为比武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呢，结果她又找上门来！我紧张地四处张望，发现刚才还在跟前的门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吧，如果苏香香像上次似的掳走我，我是反抗不了的。
我也没想反抗。
这么一想，我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享受道：“来吧！绑架我吧！”
许久没有动静，我睁开眼睛一瞧，发现苏香香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她道：“我觉得你说得对。如今，江湖是太浮躁了，为什么非得打打杀杀、舞刀弄枪呢？有些事情明明用其他方法也可以解决，比如——我打算嫁给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疑心自己听错了，问道：“嫁给我？”
苏香香诡异一笑，点点头，道：“对！嫁给你！我做饭难吃，可如果我嫁给你，你就必须得吃；我武功比你强，吵架什么的，你必然没有胜算。这样，我也算是压你一头，将来在九泉之下，我也好向师父交代。”
虽然听起来未来艰辛，但我心里甜甜的，好像吃了一大碗桂花蜜似的。
这个办法真是太棒啦！
我上前一步抱住脸红的苏香香，凑在她耳边轻轻道：“好的。我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