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尘

2020-07-13 20:05:37

古风

如尘

骑在马上的一身素白的女子手握三尺长剑,剑锋直指男人的脖子,脸色苍白,嗓音还有些沙哑:“滚!”

“阿如,回头吧。你同我一起回去,我会向皇上求情,保你性命!”男子形容有些狼狈,脸上还有淤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要你回去,我给你解药,八抬大轿娶你进府,咱们从新开始!”

“从新开始?”晏如冷哼一声,又将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只要再稍微往前近一点就能了结了韩盛的性命,赤红着双目,“我晏家满门数十口性命你们用什么还!”

晏家谋逆,谁会相信?晏家守护大雍多年,若是有叛国之心,又何必等到现在?

“阿如,谋逆之罪证据确凿……你同我回京,皇上会看在韩家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的。”

晏如没理会他,“嚓”一声长剑入鞘,一夹马腹,转身离去。无论身后的男子如何呐喊都没有回头,一切都回不去了……

韩家手里沾着晏家上下数十口人的血!

晏如骑在马上,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手上也没了力气,重重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嘶,真疼!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太守府,才一睁眼,身边的丫头就朝外面扯着嗓子大喊:“神医,姑娘醒了!”

晏如微微蹙眉,她是孤身来的军营,这丫头也是之前从附近临时买的,没有受过调教。

只见一身白衣的寒尘匆忙从外间进来,本来应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模样,此时却有些狼狈。脸上挂着汗,衣服上有许多泥点,离近了还有股汗臭味儿。

晏如条件反射般的缩了一下脖子,小声的唤了句:“师兄。”

寒尘伸手给晏如仔细把了脉,才长舒出一口气,见晏如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有些嫌弃的把晏如的手轻轻扔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要是真不想活了,直接告诉我,我一副药下去保准你立刻就能死的透透的。”

寒尘是乌衣谷大弟子,幼时晏如体弱,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呆在那里,随也跟着乌衣谷弟子们一起论排行。

“我睡了几日了?让陈渊将这几日的军务拿过来。”晏如对着小花吩咐道。

“你还想干什么!”寒尘脸色一沉,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把你救回来,是让你糟践自己的?”说着一只手就要摁住晏如的肩膀,“卧床休息!”

纵然晏如是刚醒来身子虚弱,但是还是能快速的抓住寒尘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带着颤音:“师兄,我退不了!”只要她晏如活着,作为晏家子孙就必须得为晏家军负责!“若是荔城失守,到时候不只是犬戎,就连狄人也……”

“这些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明白吗,大雍已经不需要你了!”寒尘脸色更冷,“你跟我回乌衣谷,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是,你还管这些干什么!”

三个月前她写信说会到乌衣谷寻药,谁知道竟久等不来,派人打探才知道晏家出了事儿。

“师兄你是江湖人,你不会明白。”晏如低垂下眼眸,晏家效忠的从来就不是皇位,而是大雍的百姓!

犬戎这一路上势如破竹,军心大乱,若是再联合北狄,南境一同出兵,大雍凶多吉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师兄不必再管了。”

“胡闹!”寒尘气的很了,一挥袖子,摔了门就出去了,这是晏如头一次看见一向风度翩翩的寒尘如此气急败坏还口吐秽语的样子。

“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晏如问道身边伺候的丫头小花。“姑娘您是神医亲自带回来的,守城的将军说那天差点儿就下令放箭了,多亏了他眼神儿好使……”

“将军,”门口有声音士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小花的话“寒神医说您醒了,让属下把战报和公文都送过来。”

晏如在小花的搀扶下半坐了起来,身后垫着几个枕头,床边的原本放着茶水的桌子上如今堆满了折子。这是积攒了整整三日的军务,小花已经悄悄的退了出去,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她识趣、会看眼色。

“陈渊,姑娘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居然还能带兵打仗当大将军,真厉害!”

陈渊原本是晏家养的侍卫,自十五岁起就跟在晏如身边,刚才就是他把军务送过来的。陈渊听到这话到是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伺候了将军这么长时间连这些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晏家?”

这些本来也不是秘密,晏家的变故大概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可小花自从来了之后只待在这一间小院子里,平日里不多嘴,所以还不知道外面情形。

“当然知道,晏家可是大雍的守护神!”

小花一脸崇拜,她家住在离边关不远的地方,要不是有晏家世代守护,早就家破人亡的八百回了。只是两个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不少难民,物价又疯长,她家境不好,这才被卖了换粮食。

陈渊神色暗淡下来,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你好好伺候就行了。”

就像小花说的,晏家自大雍开国起,世代从军,战功赫赫,就是晏家的家仆在外面都高人一头,当初谁又能料到会有如今这样的光景?

三个月前镇守边关的晏家大郎同四郎离奇暴毙,边关告急,晏老将军强忍着丧子之痛带着二郎急赶慢赶,还没到就中了埋伏,失去音信,若说没有猫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前脚晏老将军父子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后脚就不知道谁拿出一封署名给晏老将军的书信,上面居然还有犬戎王的私印,犬戎王在信中语气亲近,还说若是晏家有意归降,他自会帮晏家人脱身,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晏家人惨死的事情,顿时满城风雨,各种谣言传的沸沸扬扬。

韩相立刻上书言晏府有谋反之意,还带了晏家庶子晏离作证,陛下当下大怒,将晏府众人压入天牢,择日问斩。

这些陈渊并没有亲眼看到,是后来才听说的,那时他正跟着姑娘前往到乌衣谷求药,中途听到边关出了事儿,才立刻往边关的方向赶,还是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别说大公子,连老将军的尸身都没见着。

那时候犬戎已经接连攻破了六座城池,姑娘亲自上城楼督战才堪堪守住荔城。

“陈渊,陈渊!”晏如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陈渊立刻冲进屋,快到内间的时候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姑娘。”

却听见屋里一阵动静,“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陈渊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径直冲了进去,就看见晏如一只手攥着一张纸,双目通红,两个胳膊死死的撑着地面,挣扎着要站起来。

陈渊赶紧上前扶她,晏如一只手攥着纸,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陈渊的衣服:“这信……是谁送来的!”

陈渊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信封,上面写着“阿如亲启”的字样:“是从韩公子包袱里搜出来的……这是夫人的字迹!”

倒也不是陈渊眼拙,这信原本就是从韩盛那里搜出来的,他自然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是韩盛写给姑娘的信,没烧了就不错了。如今仔细瞧瞧倒像是晏夫人的笔迹,而晏家众人在差不多两个月前就被问斩了。

“皇帝……”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话,一口血喷了出来,人也昏死过去。“小花,快去找神医!”陈渊朝着门外大喊,一面赶紧把晏如抱回床上,放平躺好,压好被子。

寒尘再来的时候,己经是重新换了衣服,又是恢复了一副神仙公子的模样,头发上还带着湿气,看见晏如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揪着陈渊的衣领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渊就由着他拽着,身体僵直,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神医还是快看看姑娘吧。”小花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两人。

寒尘听到这话松开陈渊,从被子里将晏如的手拿出来,伸手给她把脉,心慢慢静了下来,挑了挑眉:“急火攻心,到是把体内的淤血逼了上来。”

“我家将军什么时候能醒?军中……”陈渊一脸担忧的问。

寒尘将晏如的手轻轻的放回去,道:“战场上的事儿我不懂,只是……”他看向陈渊,目光凌厉,“莫不是晏家军养的都是废物,缺了她一个就不行了?”

陈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居然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大夫震慑住,愣了一下,随即反驳:“神医救了我家将军的命,我晏家军上下感恩戴德,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方便同您透露,您只管让我家将军尽快醒来便是。”

并非他不拿晏如的身体当回事儿,只是如今情势严峻,前有犬戎派兵攻打,后有大雍皇帝问罪,再加上那封晏如手里紧紧攥着的,不知道写的什么的信件,根本不允许将军在继续躺下去。

“你们……”寒尘被气笑了,“既然你们都不在乎她的命,我还管她干嘛!”从匣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对着晏如扎了几下,“一个时辰之后她就会醒过来,”收起针朝门外走去,“爱死不死吧!”

陈渊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虽是跟寒尘不熟,但也知道他医术极高,且跟自家将军颇为亲近,有他在将军就不会有事。

一个时辰过后,晏如悠悠转醒,陈渊把小花打发出去:“将军,您感觉怎么样?”将晏如慢慢扶起,把桌上的一碗温水送到她唇边,“夫人的信中说了什么?”

“阿渊,我们都错了,”晏如眼角流下一行泪,拿出那张信纸,递给陈渊:“亏我还想着洗清冤屈,皇帝……”

“西北三州……这……”陈渊也震惊了,信上说若是犬戎王能跟皇帝联手将晏家除去,皇帝就会将西北三州全部割让。

信中并没有直接写出这些信息,都是用的晏家的暗语,若是外人看,也只会觉得这是一封母亲写给女儿的绝笔信。

西北三州有十二座城池,犬戎觊觎已久,碍于晏家一直没有得逞,这下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大哥跟四哥会死的不明不白,为什么敌军能提前埋伏打的阿爹措手不及,为什么韩家会突然发难,为什么晏离会突然反水。

这几个月自己真的一点儿都没怀疑过吗?只是实在不敢相信皇帝为了除掉晏家,会选取这样等于自杀的法子。

“我晏家用命换来的江山,既然他们不想要,那就还回来好了。”晏如轻声说道,既然皇帝根本没有守护江山,保护百姓的心思,那便不配坐到那个位置上了!

“听说犬戎王的二王子如今势头很猛?”

“是,二王子如今随着犬戎王征战,甚是得宠。”犬戎太子是先王后所出,二王子是现王后所出,本来就是天生的敌人,如今照着二王子的势头,再加上还有一个母亲撑腰,继任王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位太子如今就如同一头困兽,处处受阻。

“给犬戎太子传信,只要他能牵制王后,不增加援兵,我就让犬戎王跟二王子走不出中原。”

“可是咱们的兵力……”陈渊一脸犹豫。

犬戎王这次对西北三州十二城势在必得,带了将近犬戎一半的兵力,足足二十万大军,再加上皇帝背后捅刀,至今也没什么损失。

但是晏家军伤亡惨重,分散在大雍各地的驻兵也没了音信,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万兵力,粮草又不足,根本没有胜算。犬戎王就是困,也能把晏家军困死。

十万对二十万,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若是父亲或许会有办法,晏如捏了捏眉心,:“派使者过去,就说晏家被皇帝坑害,如今晏家只剩下我一个女子,恳求归降犬戎,寻求庇护。”

“是。”

犬戎大帐

“父亲,她真的愿意归降?”犬戎王跟二王子刚打发走了使者,二皇子便问道,目光颇有些急切。

那日他率兵攻打荔城,红衣女子似是从天而降,连射三箭,自己虽堪堪躲过,却像是箭箭都射到他心里一样。

犬戎王笑道:“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十八岁的丫头片子,雍国皇帝是个蠢货,这丫头还是算有点儿小聪明。”

犬戎王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派人给北狄王跟南境王,半个月后,按照原计划发兵!”

“半个月?”就算是要修整军队最多十日也就够了,本来就是出其不意,拖得时间太长反倒不利。

“哈哈哈,”犬戎王大笑,“派个人告诉那个丫头,她给本王做夫人,本王就接受晏家军归降!”“

父王……”

“怎么?”犬戎王一脸不悦,一双鹰眼看向二王子。二王子赶紧低下头:“没事,儿子下去安排了。”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所谓的宠爱究竟是怎么回事。

宠爱?真是可笑!不过是怕大哥抢了他的位置罢了

“这是犬戎王的条件?”晏如看向站在大厅中央的使者,有些许迟疑,“我们中原向来有守孝的礼节,晏家遭此大难,晏如不敢妄言婚配之事。”

“将军不必忧心,您归降大戎,便是大戎人,不必在意中原的规矩。”他端起茶碗清饮一口,茶香四溢,在大戎可喝不到这么好喝的茶。

晏如攥了攥手心,面上却不漏半点儿情绪,面上甚至还带几分谄媚的笑:“大人说的有理。”

犬戎王这是把她的,晏家军的脸放到地上踩,不过这样反倒省了事儿,晏如从桌子上拿出帅印,让陈渊递给使者,“这帅印也用不到了,不如献给大王,也好表明晏如的心意。”

使者将那枚代表着晏家军最高统领的印章拿在手里,随意的颠了颠,往地上一扔“啪”,应声而碎,“哎呦,年纪大了,手上使不上力气,夫人不会怪罪老夫吧?”

陈渊身子一动,晏如“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挡在他身前,笑道:“自然不会,这也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儿,只是这和田玉实在不经摔。”

“什么玉?”这下轮到使者坐不住了。

“羊脂白玉呀。”晏如轻描淡写。

谁家会拿和田玉做帅印!王后心心念念的就想的一块儿羊脂白玉,自己就这么摔碎了,让大王跟二王子知道了可怎么办呀。这晏家人就是有病!怪不得被灭了族!

使者颤颤巍巍的将碎了几瓣的晏家军帅印拾起来,还是能打上几幅耳坠儿的,还是收起来吧!

“妾身听说大戎婚前男女也是不能相见的,等婚礼当日,妾身亲自开城门迎接大戎诸位将士进城如何?”

使者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和田玉,心里正发愁,也没深究晏如话里的意思,反正晏如同意这门亲事,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好好好,行,就这样吧。”

拿着碎掉的玉,对着阳光,这块儿里面摔出了裂缝,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亲自把使者送出去,晏如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日后不可莽撞。”

“是!”陈渊心想,刚才若不是将军,自己早就冲上去,将那人打死了。

“蒙汗药准备好了?”

“都已经发下去了。”

“这几日怎么没看见师兄?”

“寒神医把您这几日的药交给属下之后,就不知道去了那儿了。”

“也好,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他掺和。”

荔城城门大开,犬戎王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进了城,一脸喜气。

“哎,你说他们高兴个什么劲儿,入赘还这么高兴。”一个士兵跟身边的人说。

那人转头看向他:“别说了,被他们听见,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儿。”

“这些野人又听不懂中原话,”说着拍拍胸口,那里有分发下来的蒙汗药,“今天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走吧,陈副将说了,今天每人最少得放倒两个人,晚了人头都被抢走了。

荔城里没有百姓,都被提前转移到别的地方了,犬戎士兵跟晏家军混迹在一起喝酒吃肉,虽然互相说着听不懂的话,但还是一片合乐。若是晏如在这儿就知道,所有人都是在一脸热情的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大王一路进城,想必累了,不如先歇歇?”晏如一袭黑衣,媚眼如丝。

犬戎王头发白了一半,走向晏如,“看见美人儿,本王自然是不累的。”将人打横抱起,扔到床上,一只手攥住晏如的两只胳膊,另一只手猛地拔出晏如头上的簪子,鹰眼微眯:“在头上藏刀子,小丫头机灵的很呐。”

“妾身听不懂大王在说什么。”晏如看向那个簪子。

犬戎王到也不恼,嘴巴咬住簪子,用手一抽,簪子离藏着的刀就漏了出来,犬戎王一只手把玩着那个刀子:“你觉得这个东西,能伤的了本王?”

把晏如死死的摁在床上,伏在她身上,拿着那把刀子轻轻的划过晏如的脖颈:“你说本王要怎样罚……”

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瞳孔紧缩,栽在晏如身上,没了生息。

晏如将衣服整理好,走出房门,陈渊就从房顶上飞了下来:“将军,没事吧!”

“没事,前面怎么样?”

“八成的犬戎人都昏死过去了,还有两成发现了不对劲儿,都解决了。”

“晏如,你怎么会在这儿?”晏如刚带着陈渊往前走,就看见二王子手里拿着一坛子酒,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看见晏如,露出一脸痴相。

“我喜欢你,你知道吗?”还是个二十岁的少年,看见心爱的姑娘,眼睛里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一样,抓着晏如的肩膀,跟她表明心意。

晏如楞在原地,这一瞬间让她想起了韩盛,闭了闭眼,从陈渊手中接过匕首:“对不起。”

“咔”匕首穿过衣服刺入二皇子的心脏,晏如用手擦擦眼角,呼出一口气:“结束了。”

“传令下去,屠城!”

单方面的厮杀,犬戎人丝毫没有了抵抗能力,这一夜荔城血流成河,晏如站在城楼上,头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什么叫尸山血海。

忽然听到了马蹄声,听声音竟是有数十万人:“全军戒备,弓箭手准备!”

是犬戎人?还是大雍军队?在那片黑云离荔城千米远的时候,晏如射下一只火箭:“下面的人听着,在靠近就放箭了!”声音低沉夹杂着内力,传的很远。

大军停了下来,只见一人,白衣白马走到大军前面,在夜色中十分显眼:“别放箭,自己人!”能听出已经是尽力喊了,但距离很远,根本听不真切,后面的人像是看不下去了,又用蹩脚的中原话重复了一遍。

陈渊也是上过几次战场的,到是从没见过谁打仗时传的这么显眼的,就算是自家将军守孝,在战场上也是一身黑衣,英姿飒爽,仔细看看那人还有些眼熟:“此人不会武,看着有些像……”

“寒尘!”

那就更为奇怪了,寒尘一阶江湖中人,怎么能带的动这么多人?这些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

“师兄独自进城,其余人后退五百里安营扎寨!”

“少主,咱们如此好心来帮她,居然不让咱们进城!”

寒尘知道晏如在担心什么:“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吗?安营扎寨!”

“是!”

看着寒尘骑着马直奔荔城而去,他也率着大军往回走,一边摇着头,一边说:“这大雍人都是妖精。”

“说什么呢?”身边的人看他自言自语,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

他一脸无所谓,反正少主不在,也没人去告状:“本来就是,公主被那个大雍人骗的团团转,现在小主子也这样,真不知道大雍人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办法,大君就这么一个外孙,还不是说帮就帮了。”听他说话的人摊摊手,“要我说,就看着犬戎跟大雍狗咬狗,到时候咱们在出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犬戎……咱们走了这一路怎么没看见犬戎人?”

荔城

寒尘刚进城,还没看见晏如就被人捆了,倒也没慌,反而是闻到城里浓重的血腥味儿时有些惊诧:“怎么回事?出什么事儿了!晏如!晏如!”

晏如从城楼上下来,缓缓开口:“我刚才杀了犬戎二十万大军,所以……你最好说实话。”说话间气势喷薄而出,望着她的眼睛时总会不自觉的颤栗。

寒尘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她周身气质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我母亲是南境公主,这些兵是我从南境求来的,任你调度。”他担忧的看着晏如,她如今这副弑杀的模样不是什么好事。

“南境的兵?”南境王孤寡多年,听说膝下曾有一女,自小便当成继承人教养,还没满十八岁就去了,师兄的年纪倒也对的上:“师兄,你带着他们走吧,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会放他们进城的,”

寒尘开口想要说什么,晏如又说道,“我信师兄,可信不过南境王,也不可能拿我身后晏家军的性命做赌注。”

“天色不早了,师兄回房休息吧,南境大营还是先别回了!”晏如从寒尘身边绕过,往太守府走去。有师兄在荔城,外面的大军一定不会轻举妄动,现在不是管他们的时候。

“晏如!我是真心帮你!”寒尘的胳膊还被两个士兵拉着,只能朝着晏如的背影大喊,他知道晏如手里的兵不多,也知道现在晏家军跟犬戎和大雍两方势力作对,根本想不清为什么她不肯用南境军。

“我知道,但我也说过,师兄不该掺和进来!”

城里的血迹慢慢的被清理干净,尸体都集中焚烧,二十万大军被一夜之间剿灭,而晏家军几乎没有伤亡。

“将军粮草已经清点完毕。”陈渊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这里是犬戎全部粮草。晏如把册子打开,算了算:“这些还不够吃一个月的,”她用手在眉心揉了揉“快要过年了,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过年。”

“属下不明白,既然将军相信寒神医的话,为什么不让南境军队进城,咱们熟悉大雍地形,肯定能在两个月之内打进京城。”

“然后呢?”

陈渊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将军不是要给晏家报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南境士兵进入中原无异于引狼入室,我晏家的仇也轮不到外人报。最多一个月,咱们就要将西北三州攥在手里,这样咱们晏家军才有生路。”

陈渊闻言点点头,确实不能让外族插手:“明日我就召集人马……”

“这倒是不必,西北三州既然是皇帝暗自割让给犬戎,该撤的早就撤了,上次那几个小将看着不错,让他们去锻炼锻炼就行了。”

晏家军重创,人数锐减,好些老将也都不在了,要不然晏如也不必跟犬戎用这样阴损的法子,说到底是主帅无能,若是阿爹和兄长们在肯定有更好的法子。

“属下遵命!”晏如独自坐在书房,晏家军手里的粮食实在是撑不下去,西北贫瘠,百姓手中的也没多少余粮……

“神医,你不能进去。”外面有守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晏如的思绪。

师兄?看了眼更漏,都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让他进来吧。”

寒尘亲自端着一碗汤进来,“我听说你还在忙,给你送碗汤补补,你的伤应该还没有好吧。”

晏如摇摇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今日……是我对不住师兄……”

不管怎么说今日确实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寒尘绑了的,这歉必须得道。

“把汤喝了吧,我上辈子欠你的。”寒尘嘴角噙着笑,用汤匙盛了一勺,放倒嘴边吹凉,递到晏如嘴边。

“师兄,我自己喝就行。”雍朝虽然比前朝开明,但也是有男女大防的,就算是跟她定亲多年的韩盛都没有这样过,又不是双手动不了了。

寒尘微微垂眸,把碗递到晏如手里,随即扯着嘴角笑道:“阿如长大了,我记得你晓得时候,还缠着我喂你喝药呢。”

“小时候的事儿了,没想到师兄还记得。”晏如想起小时候在乌衣谷的时光,也笑了出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分明就是个小霸王,“师兄还偷偷带我下山,被抓到时关了好几天禁闭。”

寒尘伸手摸摸她的头:“阿如,师兄并不是外人,所以你有什么需要的不用瞒着我,只要是阿如想要的,师兄都会帮你。”

“师兄,南境的兵我真的不敢用。”

“那我就让他们回去,你需要多少粮草我让人运过来。”

看见晏如一脸错愕的表情,“看什么呢,傻丫头。”

晏如连忙拒绝:“师兄不必如此,南境王那边不好交代的。”师兄把十万南境大军带来,又带回去,本来就极为不妥,倘若再开口要粮,即便是南境王答应,南境的臣民也不会答应的,只怕前脚粮草刚运出来,后脚就会请命处死寒尘。

“那我问你,你带着这十万人,又没有粮草,又不愿强行征粮,你能撑多久?晏家在大雍的产业尽数查封,你手上有几两银子?就算是你把西北拿在手里,不管是大雍也好,还是犬戎,狄族,甚至是南境,有谁愿意看见晏家军崛起?”

这些晏如不是不知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晏家军的处境,这是个死局,但也不得不往里走,她只是不希望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寒尘在袖子里掏出两个小瓶子,打开其中一个,把里面的东西喝了进去,登时脸色发白,头上开始冒出虚汗。

“师兄!”晏如不明白他这一系列动作的含义,看见他脸色不好,顿时慌了:“师兄,你怎么样。”

“我……没……没事,休息几日便好了,”把另一个小罐子塞到晏如手上,“这是母子蛊,母蛊死,子蛊必亡,这下南境军知道我的命在你手里,就不会轻举妄动了,你用着也安心些,有什么危险也会拼命护住你。”

看见晏如眸中含泪,轻笑道:“傻丫头,等子蛊在我身体里适应了,我也就没事儿了,这是最快、也是最保险的法子,不是吗?”

晏如捏了捏手中的瓷瓶,扶着寒尘,把他放到椅子上,跪在他身前:“师兄大恩,晏如无以为报!”

“如若我说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呢?”寒尘含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落寞,“开个玩笑罢了,师妹莫要当真。”拍拍愣在原地的晏如,撑着身子从椅子上起来,“天亮了。”

晏如命人把寒尘送回住处,又让人唤来了陈渊。

“开城门迎南境大军进城,全军修整,五日之后,开拔!”

荔城之后便是一马平川,易攻难守,这也是为什么晏如会死守荔城,地势平缓,南境的骑兵就有了充分发挥的空间,本来计划的好好儿的,竟然大部分都没有用上。

“我总感觉咱们造反跟闹着玩儿似的。”在又一位太守被百姓们扔出城后,陈渊一脸感慨,看着那大开的中门,竟然有些同情皇帝:“当皇帝当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从先帝开始就已经烂了,从来就没有人管过。”寒尘依然是白衣白马,风度翩翩,晏如劝过他,可是他实在不听,也就随他去了,好在这一路上的守将也没有几个会打仗的。

他手上摇着一把扇子,噙着笑:“说到底还是你们晏家惯得,没有外患,就肯定会有内忧。”

扇子的做工极为粗糙,跟他的形象完全搭不上边,就连上面题的字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他却当成宝贝似的日日把玩。陈渊看着那把扇子,将军的手艺着实不敢恭维。

“还有两日,咱们就到京城了,不可松懈。”

“是!”

将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这几日实在是打的不过瘾,这哪里是打仗,就连剿匪都比这痛快!

安札好营地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士兵们都去早早休息,大家心知肚明,从明日开始才算是硬仗。

“两位将军还不休息?”一个晏家军刚上任的小将招呼着几个南境人,一起同吃同住了这么长时间,关系都处的还不错。

“没事……先……不睡。”一个南境人回应他,额头直冒汗。小将憋着笑拍他的肩膀:“行了,知道了。”他这副别扭的样子,到时像极了被阿爹考校功课的自己,“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们刚开始学中原话,刚才说的那几个字,已经是极限了。

“哼,真是蠢。”看着小将慢慢悠悠的走回营帐,一个南境人用南境话说道,“我说的都记住了?”

剩下几个人连忙点头:“知道了,明日听少主指挥。”

“行了,散了吧。”

泰城跟京都相邻,若是泰城没有守住,叛军打到京都来,那大雍面子、里子都不用要了,所以泰城的守卫之前几座城池都严密许多。

两军对峙叫骂本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但是这次竟然安静的有些诡异。晏如搭弓射箭,银色的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光来。

“韩将军,”守将把箭从城墙上拔下来,双手捧着送到韩盛面前,羽箭的箭头上还有一包药,战场上相互射箭的他见得不少,送药的还真没见过,难不成实在暗示韩将军有什么隐疾?

药包上写着两个字“两清”,韩盛捏着药包,骨节发白,城下晏如的声音传来:“韩盛,你我缘尽于此,众将士听令,攻城!”说完这句话晏如竟然直直的从马上摔了下来,砸在地上,不省人事。

“开城门,”韩盛敛目,沉声吩咐道:“迎韩大公子进城!”

阳春三月,天气已经回暖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推开含章宫的大门。

大殿里中央悬着一个秋千,女子坐在秋千上,招呼着宫人们在用力些、推高点儿,银铃般的笑从喉咙里发出来,眼睛中不带一分杂质。宫人们看见来人,跪了一地:“参见陛下。”

“师兄!”女子跑到男子面前,“师兄来看我了?”

“阿如又不穿鞋,若是生病了,又该吃药了,”寒尘将人打横抱起,“到时候阿如再怎么求我都没用了。”

晏如晃着两只小脚,眼珠一转,对着寒尘的脖子就是一口,笑眯眯的说:“师兄欺负我那我就咬你。”

寒尘从含章宫出来的时候,陈渊守在宫外,半张脸毁了容,坐在轮椅上,声音嘶哑:“十年了,皇上,你还不放手吗?”

“你若是敢动手脚,我让你生不如死。”

“皇上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双腿残疾,武功尽失的废人,比不上您能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晏家,韩家,大雍,南境,所有人都被你骗的团团转!”

寒尘被戳到痛脚,揪着陈渊的领子:“我问你我有错吗?他们是怎么对我的?现在的海晏河清都是我,是朕的功劳!”

“陛下是明君不假,那陛下为什么不敢面对姑娘?还给姑娘用药,让她的心智成了这般孩童模样!”陈渊瞪着寒尘:“母子蛊,先吃下去的才是母蛊!皇上当真惜命的紧呀!”

殿里传来晏如的笑声,像是利刃一样捅在寒尘心上。

“主子,他走了。”

陈渊的声音不大,嘶哑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知道了。”

相关阅读
王妃养成记:君子好逑

“我不是娘娘。”“不是什么?怎么做本王的……做本王的王妃委屈你呢?” .闹事 谢智勇的尸体刚丢进张府,薛胜衣便趁乞丐闹事之时,将张元宝给绑了。 陈润匆匆跑了过来,“少爷,不见了。” 张进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命道,“去,去请顾大人,让他把这些乞丐都抓了。”他不是因为儿子而慌张,而是看到了谢智勇的尸体及他尸体边的那盒金子。 能杀了谢智勇又对金子不为所动的会是什么人?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事情要兜不住了。

翠雨曾知青梅事

陛下说要封我做后妃,可我不想!我厌恶他!我是阿筠的妻子,怎么可以……我该怎么办?一 鹦鹉在鎏金笼中不安地跃动,夕阳使它一身的羽翼炫目华丽。 她用象牙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鸟爪,看着鹦鹉不停地闪躲,似是乐不可支,咯咯笑出了声。 避无可避的鹦鹉扑腾双翅,却被金栅栏所困,徒劳地挥落羽毛两三根而已。她的笑声愈来愈大,近乎刺耳。 “翠意、翠意,”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说,我像不像这只鹦鹉?” 许是她的笑

师傅,你还在一线海等我吗

以前是我懵懂无知,现在的我才明白,世上万千男子都比不上师傅的一分一毫。 师傅眼睁睁地看着我身中数箭,颓然倒在血泊之中。 师傅他本可以救我,只要他轻轻拂一拂衣袖,便可为我挡去万千弩箭。 但是,他在我耳边问了一句话,他问我,小青,为了这个懦夫,值得吗? 我回头看看被我拦在身后的顾染,回他,值得。 师傅的脸色瞬变,比对面的万千兵骑还要可怕,我听见他哑声干笑,两只眼睛渗着血丝,恶狠狠地看着我。 为了顾染

长乐殿:伽罗

“我要是嫁了你,那……你的钱……”“都是你的,都给你!我什么都给你!”世有云: 长乐殿,诉一事,舍一物,得一酒,遂长乐。 五方生灵,一辈子总会遇到那一座名为长乐殿的说书楼,按了规矩,得饮一碗酒,生平尽消,喜乐不复,得以从头再来…… 初雪至,寒冬凛,付乘风的马车从宫中驶出,四角挂着的铃铛“叮玲玲”作响,金丝帘布绣着四季图,在夜里像是星光被牵引了下来,马车内一股暖意,金雕小香炉燃着振灵香。 有人一

缘浅红仙·渡劫

自从他登上皇位,她每日里为他煮安神汤,学着批阅奏折,他却在她被虏两年间另纳一妾。 两年前,沈凌渊攻占城池,攻到了这里,沈国君王沈凌渊却以带走陆陌玖为要求,放过了陵城,陆陌玖当时为了陵城百姓的安危,身为一国之后,她没有拒绝,甘愿到沈国,这一去便是两年。 这两年里,沈凌渊并未刁难她,将她安定在他寝殿最近的安乐殿中,但却不允进出,除了限制了她的自由,每日的吃穿都有固定的丫鬟送来,用度也无缺过。 沈凌

长安又下了一场雪

林德翰作为庶子,被父亲冷落,受尽凌辱的时候没哭,而此时,却为了一个小婢女流了泪。“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林德翰看着面前脸上一道横疤,容貌尽毁的小灵叶,震惊地说不出话。 他伸出枯槁的双手捧起小灵叶的脸,整个人抖如筛糠。 小灵叶歪头蹭了蹭他的手,“少爷,莫不是不认得小灵叶了?” “认得!我认得!我的小灵叶。你能不能不要走?”林德翰眼泪横飞,这是他十三岁之后第一次流泪,他抱住小灵叶的身子让

少庄主,接招吧!

有个姑娘找上我单挑。惨遭拒绝后,她毫不犹豫的把我绑架了。文/玉灼痕 第一章战书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扶风城孤叶山庄后花园里暗影浮动、丹桂飘香,我提着水壶美滋滋地给树浇水,心里盘算着晚上吃桂花酒酿小圆子。我正想得口水直流,就听门房火烧屁股样地跑进来:“少庄主,不好啦!那个苏姑娘又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放下水壶,理理长发,慢条斯理道:“来了就来了嘛!不就送个挑战书吗,也值得大惊小怪?”我边说边接过

仙界脑残粉

这只虫子不仅聒噪,还很骚包,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却不舍得将它赶走。文/萧四娘 一 黎城的四月,草长莺飞,百木青翠。位于城南的土地庙,原来朱红色的大门褪了颜色,青石板路经人踩踏,早已满是裂痕。摆放着土地爷神像的大堂门槛儿破了个洞,直接被塞了块石头堵住,以防门槛儿断开。 此等寒酸的土地庙,每日竟然也是人来人往,只因这黎城的土地爷灵验无比。每逢有人得偿所愿之后想要捐银子修葺土地庙时,他皆会得到土地公托梦

手机读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