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陨
李演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二十三岁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就再也没出去工作,整整七年都围绕着锅碗瓢盆转。
1
夜里孩子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李演揉着眉心睁开了疲惫的双眼,仿佛是抱着乞求的意思推了推身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没有丝毫的反应,仍旧保持着那个拒之门外的姿势,一个冷漠的背影。
女人躺着看向天花板,肚子适时的绞痛了起来,但是小孩的哭声丝毫不减。
女人想起七月份摔倒差点流产,倒在地上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给丈夫打电话,他就是不接,只有那条冷冰冰的短信。——在开会,勿扰。
女人看着那条短信愣住了,一时间忘记了下腹剧烈的疼痛,然后捂住眼睛痛哭了起来。
李演放弃了求救,既没有打急救电话也没有发短信告知丈夫,她静静地躺在地上,血液不断地蔓延,仿佛死去了一般。
“这样那个男人会后悔吗?”
李演没死成,丈夫因为要拿文件赶回家,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哭,李演看着保温箱里的小孩。他没死,自己也没死。
丈夫自这件事之后勤快了起来,家务活抢着干,甚至和公司告假要陪李演坐月子。
李演那段时间回心转意了,本来已经死去的心好像又开始跳动。
可现在李演身边的男人仿佛因为时间打回了原形,丈夫还和以往一样投入了自己的事业当中。
她愤愤的起身,松垮的睡衣挂在身上,脸色憔悴而老态,一点也没有三十岁的样子。李演扎起了那杂乱的头发。
小孩仿佛哭累了,等李演冲好了奶粉,小孩张着嘴,脸上还挂着泪痕,已经是将睡欲睡了。
李演给孩子喂奶,那可爱的小脸让她平静了不少,几乎忘了刚才对这个家的烦恼和失望。
2
李演早起做好了早饭,两个煎蛋拌在一碗细面条里,上面还落着一些葱花。
男人坐在凳子上专心地在电脑上敲着什么,那碗面从丝丝热气变得冷硬一团。
李演叫了好几遍他都不理,待会儿他一定会抱怨是李演做的难吃,这样他就可以转头出门去买街口那家女人的面。
丈夫甚至还提过,那老板娘的手艺不错,李演默默记在心里不应,每次路过那家早餐店,都要狠狠的白上一眼。
“一大早再忙得吃饭吧?”
“面都冷成一团了。”
“张义你是死人吗不理人。”
“你是不是等着吃街角那女人做的面啊!”
李演还在骂着,甚至扯起了以往各种各样的琐事,张义冷着脸闭着眼,似乎不想理她。
李演刚嫁给他那会儿,张义总是殷勤的帮她做家务,送节日礼物给她,每次生气都会巴巴的粘上来认错。
后来日子长了,张义不肯花心思,也懒得哄她。李演的委屈越来越多,都堵在心里,于是一天的火气在夜晚爆发——张义自下班就不得安宁。
张义习惯了无视李演做自己的事,任由李演骂天骂地就是一声不吭,李演受不了这种冷暴力,往往到最后发狂摔东西。
张义才起身走出家门——公司有急事,不回来住了,你先睡。
3
孩子在摇篮里玩着橡皮玩具,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李演,嘴里含糊的发出类似“ma”的字音。
李演把额前的碎发捋上去,给宝宝端来了肉沫粥。李演喜欢吃肉,冰箱里也常常放着大块的肉。
只有食物才会让她高兴起来。今天她特意去买了一只很大的羊腿,剁了几个小时才收拾进冰箱。
想到晚上吃羊肉,李演的表情舒缓了些。宝宝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粥,李演摸了摸宝宝的小脸,发现有些凉,起身去关了窗。
不知最近公司出了什么事,张义这个星期一直在家办公。周身的气压比以往都低,李演不想去惹他,偶尔逗逗孩子,会为张义把饭菜端去书房。
张义坐在凳子上盯着电脑,连李演进来都不看一眼。
过了几个小时,李演去书房收碗筷。菜没动,饭仍是满满的一碗。李演想转头骂张义,又担心他不吃饭饿坏了身体。
欲言又止了几次,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书房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声,李演身子一颤,不敢惹张义了。
4
张义不仅不怎么吃饭,连澡也开始不洗了,他颓废地坐在书法的角落,仿佛对电脑里另一头的工作死了心。
李演却不由得高兴起来,说不定工作出了问题,张义能留些心思在自己身上,但回过神又觉得不好。
万一真丢了工作,张义这个年纪又该到哪里找事做?家里小孩还要吃饭上学呢。
张义的身上臭味熏天,宝宝也经常哭,仿佛受不了这气味,现在张义只要一到客厅,很大一范围的空气都被污染了。
李演想他究竟是因为公司什么事才会消沉到这个样子。但每次问张义,他都闭口不谈。
现在张义天天在家,虽然没有帮李演做任何家务,但也没有让李演生气。至少宝宝和丈夫都在身边,李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5
因为张义工作出了问题,李演每次买菜都更讨价还价。
有一次她买了三十个鸡蛋,竟然要求老板再送五个,磨了将近一个小时。
因为店被李演堵着,又很大声的指责老板抠门,客人总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走,对老板的新鲜鸡蛋都望而却步。
最后李演还是带着三十五个鸡蛋凯旋而归。
刚进小区就看到拉起了隔离线,黄黄的带子在风中飘摇,连带着李演都有些不安。
抬头一看,原来天阴了在起风。她可没心思凑热闹,得快些回家做饭收衣服。
还没到,李演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凑了不少人,原来横带是为她家拉的。她心思一慌,难道出了什么事?想起家里的宝宝和精神不振的张义她快步往前赶。
直到看见邻居周姨,李演才明白这一切,张义不洗澡是有些臭,周姨还问她家堆了什么垃圾怎么臭,李演对周姨的话气得不行。
“你家才堆垃圾,你家才臭。”
没想到周姨居然还叫人来她家里,李演要冲上去掐那个可恶的周姨,理论一番。突然被两个人扑倒了,手里的鸡蛋碎了一地。李演一边心疼,一边破口大骂。
6
李演的周围白茫茫一片,不仅天花板墙壁,连被子都是白的。
她想起身却发现动不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绑在了床的四个角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哪,她被绑架了吗?李演胡思乱想着,进来了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最后突兀的站着一个一身黑的男人。
医生用手指撑开李演的眼皮,确认了一下后,又转头和其他人嘀嘀咕咕。
李演被这气氛弄的莫名其妙极了,往四下看,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张义和孩子都不在。
宝宝还要喝奶呢,这群人要干什么?李演慌乱的想要挣脱,那群人齐齐的转身看她,李演叫的更大声了,“我的宝宝和丈夫你们藏哪里去了?还给我,还给我!”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手臂一凉,李演用力挣扎,却渐渐的使不上力。
她听清了医生的话。
“病人现在情绪激动,还不能接受审讯。”
李演瞪了那个黑衣服一眼,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7
问询室的光线很暗,李演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到李演的耳朵里,“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我是李演,家住……”她下意识回答出口,眼前的男人带着探究和不明的严厉表情,气氛压抑极了,她有些紧张。
“张义是你的丈夫。”
“对。”李演咽了口口水,指甲轻轻的划着桌面。
“你跟他是因为产生了什么矛盾而打架?”
“打架?”李演瞪大眼睛。
男人从桌前递来一张报告检测表。“钝器击打头颅,裂口七公分,不止一下。”
然后又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并且,尸体肢体残缺。”
表上赫然写着张义两个字,李演的神经一抽,有什么不愿回想的记忆涌了上来。
七月二十日。
李演因为发现丈夫漏了文件,准备出门。地上有一滩水渍,她重重的跌倒在地。
手机被甩了出去,李演感觉下腹有什么破了,她脸色发白的往手机爬去,可是没有力气。居然拖不动自己庞大的身躯——肚子沉甸甸地包裹着她的孩子。
李演绝望的看着尚有距离的手机,意识开始模糊。突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李演强撑着拉回意识,呜咽地发出“救命”两个字,但声音太小了,不足以让张义听见。
李演听着敲门声变弱,以及张义对着电话怒骂的声音,“我老婆出去买菜了,没带手机我有什么办法。”
门被张义重重地踢了一下,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李演绝望的目光也陷入了黑暗。
8
张义根本没有进来,等下班才发现倒在地上的李演。他并不知道白天的转身离开,居然会使他迎来这样的悲惨结局。
李演很幸运的活了下来,而孩子在未出生就死在了她的肚子里。因为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李演精神也渐渐衰落。
她开始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一度陷入崩溃,为此张义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专门来看护李演。
那天晚上她特意等到张义熟睡,然后拿起工具锤杀死了这个害死自己小孩的凶手。企图分尸,但没成功——冰箱里只有一条腿。
李演出现了很严重的幻觉和幻听。
她把张义搬到床上、搬到客厅、搬到书房。竭尽全力的制造悲剧没有发生的假象。
可惜张义发出了臭味,李演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眼前的黑衣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锐利的目光看着李演捏紧的手心,说出了李演内心被遮盖的黑色秘密。
“你的精神并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