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夜宴:九尾狐

2020-12-10 07:04:53

古风

1

师徒情断

伊倾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一只来自魔窟的余孽九尾狐云深,与教养自己长大的师傅决裂。

那日他跪在龙望山顶,跪在师傅面前,旁边的云深面色苍白,浑身血迹,眼看着最后一口气也快耗尽,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

“伊倾,别为了我做傻事……”那人唇色惨白,在最后一刻还在为他着想。

伊倾心绪恍惚,脑海中师傅从小悉心的谆谆教导,学习御剑飞行时,他不慎跌落,从高空一脚踏空的失重感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刻他遗忘了所有法诀,脑中空空如也,是师傅及时发现救了他,不然他早就摔的尸骨无存。

可是云深亦待他情深义重,他永远忘不了在万魔窟云深舍命救他,结果被魔妖一击即中,云深不过是个九尾狐修成的精怪,如何是魔妖的对手,挡那一击已经是他的极限,最后落得魂消魄散的下场。

直到临死前一刻都还记挂他,让他快跑,不要给他报仇……

他知道这么做对不起养育自己长大的师傅,可是他更加不想对不起云深。

他嗓音嘶哑,不敢看师傅失望至极的眼神:“师傅,求你救他……”

云深急急喘息,突然一口气没缓上来憋的面目青紫,伊倾心疼如绞,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轻拍打云深瘦削的脊背,七尺男儿本是有泪不轻弹,那一刻泪流满面,伊倾心里难受的恨不能以身替云深受苦。

回头看师尊还是那般冷漠,甚至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莫名的憎恨冲上来,他开始胡言乱语:“师尊,不就是一个丹药吗?难道比云深的性命还要重要,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云深死在你面前,那样你就满意了?”

“怎么从小到大,你一直都这么冷心?”

灵清高坐云台,复杂地看着自己一向宠爱有加的小徒弟伊倾。

此刻他对伊倾失望透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伊倾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软乎乎抱着他腿喊“师尊”的孩子了,他早已长大,在万丈红尘生活了那么多年,七情六欲通达,有了爱慕的人。

现在为了那么个小小九尾狐妖打上龙望山,逼他交出他的仙药。

当年伊倾还小的时候,师傅曾经劝他不要和他过多接触,他没听,不仅如此还将伊倾收做亲传弟子,如今报应果然就来了。

见师尊不语,伊倾深怕师尊拒绝,看了一眼边上有气进没气出的云深,祭出了自己的本命仙剑。

“师尊,不要怪我。”除了这声师尊,伊倾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初他是希望伊倾长大后能够继承他的衣钵的,现如今是不可能了。

灵清背过身去,语气不知是喜是忧:“毕竟师徒一场,我也不想闹的太难看,让云深随我来吧。”

伊倾的脸上有了笑容:“弟子拜谢师尊。”

便急忙走过去抱起云深跟在灵清身后。

“把他放在这里,你先出去吧。”灵清淡漠的语气传来,伊倾还有点疑心师尊为何会这么轻易答应他,会不会有诈,可是这话不好当面说。

伊倾离去后,灵清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云深不置可否,掏出怀中的药瓶随手丢过去。

瓷瓶堪堪擦过云深眉骨,轻轻一响,留下一个红印,该是痛的,云深却在笑。

“大名鼎鼎的灵清真人,被唯一的弟子逼迫交出保命法宝,不知现下心情如何?”

云深朱唇轻启,一字一句无不扎心戳肺,看到灵清还是无动于衷后,他问,“该是悔恨的吧,当初玄烨真人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吗,灵清真人一向尊师重道,为何对于玄烨真人这番话充耳不闻呢?”

灵清的面色一寸一寸变冷,手也握的越来越紧。

灵清:“闭嘴。”

云深笑意加深:“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倒是灵清真人多事,我说什么关你何事,莫不是戳到你的痛处了?”

灵清:“……”

真想缝上这泼皮无赖的嘴。

灵清开门离去:“那药只此一颗,吃了就尽早离去,看到你们真是令我恶心。”

门外等候的伊倾的笑容在听到这番话时僵住。

伊倾抱着一丝希望喊道:“师尊?”

灵清绕过他离去,不予理会。

2

云深伤好之后,伊倾怕他病久了憋闷,带他去江南烟雨地游玩。

他给云深做了一盏花灯,看着美人惊喜的样子,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心上人在身边,又与他恩爱非常,此情此景怕是仙人都要羡慕几分。

过路卖首饰的女子瞅着卿卿我我的二人,羞红了脸,还是走上前来问:“二位公子可要买些同心结?”

云深不好意思的埋头于伊倾怀中,只露出一点雪白的侧颜和小巧的耳朵。

伊倾只顾看怀中佳人,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卖花女,随手丢了银钱过去:“买一个吧,要好看的。”随即心中默念,再好看的同心结也配不上他的云深。

卖花女偷笑着递了一对最好看的同心结过去。

伊倾接过同心结蹲下身替云深系在腰间:“这同心结不是很配云深,改日寻到更好的……”

恰在此时,远处一阵黑雾弥散,树荫斑驳,伊倾眸光一暗,从小到大训练出来的敏锐让他知道,那是妖气。

是凑巧还是为他们而来?

云深灵力早就丧失了,师尊给的仙药只是保住云深一条性命而已,都到了如此地步,万魔窟竟然还不肯放人吗?

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伊倾害怕云深涉险:“云深,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说罢拍拍云深的肩膀,以示安心。

云深微笑点头,温顺至极。

“我不走,在原地等你回来。”

看到那摸黑衣身影探入夜色,云深才褪去温顺的假面,呕了几下,轻蔑道:“我等你?想得美。”

云深转身时身影消散,下一刻已经到了龙望山。原来他并没有法力尽失。

月色下,灵清在紫竹苑品茶,冰肌玉骨斜靠,似乎早就料到云深今夜会来。

放下茶盏,他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要如何才能放过伊倾。”丝毫不关心云深为何深夜前来。

云深内心生起一丝恼怒,他就算灵力耗尽也要来见一见灵清,可是人家根本一点都不在意,刚刚那点见到灵清的喜悦也被这明显的忽视所掩盖。

关于伊倾的话题他全都不耐烦:“伊倾伊倾,他到底哪点好了,逼你把保命仙药拱手让人,为了一个妖怪于你反目,一桩桩一件件,那一样是我逼他了?”

灵清听了神色仓皇失措,似乎也很茫然。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伊倾他就是一个白眼狼,不值得你为他掏心掏肺,就算你为他死掉了,他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云深一向以温婉美人的形象示人,很少有这种不顾颜面的疯狂,可看到灵清失落的样子,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走过去抱住灵清:“灵清啊,你怎么不明白呢……”

灵清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弟子,这些年唯一的亲人,为了外人那样对他,可他心里就算再怎么对伊倾失望,就是舍不得他受伤害。

云深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在灵清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伊倾。

月华如洒,夜风寒凉,吹落几瓣落花掉落在灵清的白衣上,淡粉色的花儿,雪白的衣衫,相得益彰。

云深的思绪被扯到数十年前,大雪纷飞的时节,伊倾还只是个半大小子,被父母拉扯着送上龙望山,小孩子七八岁,瘦的皮包骨一样,皮肤却雪白,父母将孩子送到玄烨真人座下就离开了。

“他是家里的第七个孩子,实在是养不活了,求仙人施恩,不若的话,这孩子只有死路一条……”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袭洗的发白的衣服,脸上泪痕犹在,转身时走的步履蹒跚。

师尊玄烨当时面色淡然,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愿不愿意收养这个孩子。

灵清看着自己穿的锦缎玉绸,再看看七八岁仍瘦的像个猴儿一样的衣不蔽体的伊倾,立刻就下了决心要收了这个弟弟。

“师尊师尊,你收他当徒弟好不好?”少年时的灵清心软良善,比现在添了几分活泼。

玄烨真人坐于上首,内心坚硬,一点儿也不动摇:“这孩子命格险恶,不是修炼的料子。”

灵清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这孩子都这么惨了,师尊居然还是不收留人家,真是个坏人。

“师尊,既然不能收他做徒弟,那就收留他,给我当个伴儿,好不好?”

玄烨真人耐不住自家徒儿的死缠烂打,只好无奈答应。

“你可以暂且留下他,但是不能与他过于接近,他的话你不要全部相信,也不要什么事都告诉他。”

灵清那一刻满心的高兴,以前是师尊教导他,现在他终于也有了小弟弟。

因此连师尊的话都没有仔细听,只是不停点头。

花儿被风吹的稀里哗啦,粉色花瓣不停垂落。

云深想起来,这还是当年伊倾来时,灵清亲手种下的,如今都长的这么大了。

“灵清啊,你就真的不后悔吗?”

灵清答非所问:“树下有坛酒,是当年埋下的,与我小酌几杯如何?”

自然是好了。

说的是小酌几杯,其实灵清酒量浅,三杯酒就晕乎了。

酒过三巡,云深看着睡着的灵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人皮肤白,喝了酒之后添了几分水粉,惑人至极。

云深看着看着入了迷。

灵清睡梦中也不得安息,痛苦的皱着眉。

几缕灵息窜乱,云深看了才反应过来,最近是灵清历劫的日子,可是伊倾这个逆徒怕是早就忘了,那颗灵药是灵清留着渡劫的,不然不会前来胡闹,灵清怕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全然忘记了,他自己才是那个伊倾前来胡闹的根源。

灵清心乱了,如何度过心魔,如何历劫?

云深担忧极了,抱起灵清前去卧房害怕他着凉。

3

伊倾遍寻云深而不得,追寻着云深的气味而去,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朦胧月色下,云深怀里抱着他的师尊灵清真人。

那一瞬间他心乱如麻,脑子里乱哄哄的。

云深不是说会在原地等他的吗,那为何会和师尊共处一地,云深是绝对不会欺骗他的,可是师尊……难道是师尊对抢夺仙药一事气不过,趁他不在时掳走云深,企图报仇?

不会,不会的,师尊那么,那么好……

可是不是师尊那又会是谁?

在爱上云深的那一刻,伊倾心中的天秤就已经倾斜了。

云深的脚步顿住,脊背挺的很直,怀中抱着人很稳。

他并没回头,可好像看到了身后的伊倾。

他声音清明:“伊倾,你来了啊。”

伊倾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又想到云深背对着他,该是看不到的,于是答应了一声:“是,我来找你了。”

云深转过半边脸,笑容勾魂摄魄。

怀中的灵清呓语一声,翻了个身险些坠下去。云深把他往上抱了抱,专心致志的仿佛眼前的伊倾是个死的。

伊倾:“是师尊邀你前来?”

云深:“你想说是你师尊想对我不轨?”伊倾并没有否认。

云深于是一笑:“你师尊要是听到你这么问,怕是要气死。”

云深真是为灵清感到不值,一手教养长大的徒儿内心却那样看他。

心里那股恼怒混杂着对于灵清的心疼,突然触动了刚刚强行运用缩地千里枯竭的丹田,一阵剧痛自丹田上涌,上行至喉咙,一口腥甜的血突兀的吐在了伊倾身前,未等他拭去,伊倾已经红了眼。

“师尊他,当真对你下了如此狠手?”语气已经不是单纯的疑问,而是不可置信,显然在他心里,教育他十余年的师尊已经成了一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小人了。

那刻伊倾几乎没了理智,满心都是恼怒。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得来的云深,师尊既然已经救了他,为何还要杀他?这么点容人之心都没有?

“你有病吧!”云深刚刚动了气,又为了躲避伊倾的奋力一击伤了神,“他是你师尊,养育你长大的师尊啊,你居然对他下如此狠手!”

伊倾也不知道刚刚到底是怎么了,只要一想到刚刚云深吐血的样子,他就想起了当初云深为了救他挡了魔妖全力一击最后道死魂消的那一幕,心就止不住的痛,他再也不想再受一次了。

而后他在心里立誓,再不叫人伤害云深,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他自己。

所以刚刚才会一剑挥在师尊的身上。

他师承灵清真人座下,一手秋水剑抽刀断水极为妙绝,世上能抵抗这秋水剑法的不超过一手之数,况且云深身受重伤,根本护不住灵清,只能眼睁睁看着伊倾行凶。

云深此刻怒极,若不是灵清还昏迷着,他又丹田耗尽无力回天,他真想替灵清手刃了这逆徒伊倾。

好一出过河拆桥。

“伊倾你如今这样狠心,你知不知道当年如若不是灵清,你早就死在上龙望山的途中了,还会见到玄烨真人,还能拜灵清为师,还能活着到现在,你不感谢他就算了,居然这么对他!你就不怕遭报应?”云深声嘶力竭。

当年那伊倾之母上山时,恰逢冬季大雪,陡峭的崖壁承受不了厚重的雪,伊倾他们母子歇息在峭壁之下,刚刚好一场血崩从天而降。

伊母被铺天盖地的雪吓得魂飞魄散,一双腿本就酸软,那刻更是迈不动了。

眼见着母子二人即将被白雪掩埋,是灵清途径此地不顾自身安危解救了二人,救下后母子对他感恩戴德,灵清少年热血,想着送佛送到西,问二人为何而来,自己可否帮衬一二。

“我们是山脚下的镇子里的,家里孩子多了养不活了,想着跟着龙望山的仙人修习也是一个出路,就带着孩子来了,想求仙人施恩,收留我的儿子。”

灵清的师尊玄烨真人只有一个徒弟,就是他,而且说过这一生只有灵清一个弟子。这些灵清都是知道的,可他还是想帮帮这孤苦无依的母子。

于是假装和母子二人不认识,一反常态向师尊撒娇求师尊收下伊倾,即使不收为徒弟,给他当个伴儿也好。师尊对他一向疼爱有加,拗不过他,自然不会拒绝。

没想到灵清一腔热血善良如此,救下的居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对啊,玄烨真人说的一点没错,那孩子命格险恶,不是修炼的料子,还有后半句,且孩童时期历经磨难,见惯风雨,心性不纯,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

灵清收留他,不亚于引狼入室。

一道闪电划过,惊醒众人。

抬头看,天上电闪雷鸣,乌云盖顶,云深掐指一算,暗道不好,怎么偏偏此时灵清的雷劫来了呢。

刚刚喝醉酒,又险些被伊倾重伤,此刻昏迷不醒,他身上也有伤,不能为灵清抗下。

怎么办?

恰在此时,胸口一个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摸出来一看是一个小玉瓶。

云深大喜过望,这不就是灵清那颗保命仙药吗,幸好他当初没有服用,不然此刻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昏睡中的灵清依旧难过,一刻不曾松下眉头。

旁边的伊倾眼见着云深摸出一瓶丹药喂给师尊一颗,随后雷劫降下,每一道都在灵清身旁炸裂,一点都没伤到他。

可是当初不是只有一颗,而且云深服下了吗,这又是什么?

难道,师尊在欺骗他,或者云深当初被魔妖重击之后并没有死。

“你现在一定很疑惑吧,灵药不是只有一颗吗,为什么我这里还有一颗。”云深说道,“因为,自始至终,我都在骗你。”

“骗我?”伊倾笑笑,一点也不相信,“不要开玩笑了云深,我还不了解你吗……”

云深朱唇轻启,一桩秘事渐渐揭开他神秘的面纱。

话说完,什么东西似乎被风吹断了,断了线的风筝般随风而逝,不留痕迹。

伊倾手中刚刚猎杀的妖物的内丹随着他手一松,坠落在地滚了几圈。

那是他特意给云深准备的,云深伤未愈,这个对云深身体能有些助益,否则他怎会贸然抛下云深,苦苦追寻妖物那么久,可是等他找到云深时,看到的居然是他自己的爱人与他的师尊亲密接触。

这让他如何不乱想。

更何况——

“你刚刚说骗我,你骗我什么?”

4

得知真相那一刻,伊倾是不信的。

他的唯爱之人,居然说从一开始就想杀他。

耳中那人字字句句如雷贯耳:“玄烨真人早就说过,龙望山留你不得,就算我不听他的话,就凭你害的灵清落难如此,我也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可是当初,云深不是师尊为他寻来的玩伴吗,当年魔窟遇险,师尊鼎力相助,而后他发现一个九尾狐幼崽,一双眼睛晶莹剔透,他见之喜悦,师尊本来不想留下魔窟之物的,是他苦求着师尊留下。

“你还真把这份功劳揽在你身上了,就算你不求,你师尊一样会留下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他身影瞬间移动到伊倾身侧,对着伊倾玉一般的耳蜗吐气,“我才是师尊的徒弟啊。”

龙望山灵清真人,百年前收了一位魔族弟子,名唤云深,小小年纪就天赋奇才,比之其师尊灵清真人更加天赋异禀,人又生的英俊潇洒,可惜因为出身魔族为世人不耻,一直未得到尊重。

连着灵清真人都不受仙门百家待见。

可是灵清心胸宽广,自己不在意那些关于他的非议,也教育云深不要计较。

“他们说他们的,我们做什么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的事何须他们评说。”

云深也将这番话全部听了进去,忍着非议勤加修炼。

直到有一天修仙各世家齐力斩杀魔族余孽,最后都败在魔窟前,是师尊解救了他们,可他们那些自负不凡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居然说师尊都走到魔窟之前了都不前去剿灭魔族余孽,是否是与魔族勾结,合伙妄图倾灭百家仙门,这番话众人信了个十成十。

九分因为师尊收了他一个魔族余孽当弟子,其余一分因为嫉妒,嫉妒灵清真人法力高强。

他们百余人都败在魔族手下,只有名不见经传的龙望山灵清真人尚且留有余力,他们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编了这番瞎话自己骗自己。把所有罪责都推在灵清真人身上。

云深找过他们,也无数次的为师尊辩解过。

“不是的,那些都不是我师尊做的,我师尊一向高洁,怎么做出这样的事……”

回答他的是那些胡子都白了的长辈们的哈哈大笑。

那些看上去仙风道骨的人,内心是不容其他人忤逆自己的,他们一旦认定了一个人的好坏,就不会轻易更改。

云深努力过,但是结局依旧没有更改。

灵清真人自此件事之后,为修仙界所不耻。

云深有次偶然间路过人间,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居然是灵清真人伙同魔族重创仙门的故事,台下看客听了,都说灵清真人人不可貌相,接着时各种莫须有的污言秽语。

凭什么他的师尊一心为了仙门,默默无闻做了那么多,就因为他性子不喜争抢,就这般污蔑于他。甚至连远离修仙界的人间都知晓的这般清楚。

凭什么对他的师尊那么不公平?

他也是心狠,当下追去仙门百家,以一己之力杀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说我师尊与魔族勾结,其实是你们不堪一击给自己找台阶下吧?敢污蔑我师尊的名声,就要做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他几乎真的将仙门百家灭了门。

众人这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愚蠢的决定,居然惹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魔鬼。

“是我们做事不妥,可是我们可以说出真相,还灵清真人一个清白,但是你,必须现在收手,否则你之罪,足以令你师尊受万世唾骂,不得翻身!”

那个胡子花白,看上去是个德高望重的仙人,可是说出口的话居然这般好笑。

云深收住预备捏死那人的手,“事到临头,还要逞一回威风威胁我?”

花白胡子的修仙界大能在云深这个毛头小子手里,气息一丝一丝熄灭,脸色青紫,就在他即将被云深掐死之时,灵清真人恍若救世主一般及时赶到。

一道法诀打落云深的手。

“逆徒,还不快住手!”

云深不解:“师尊,是他先陷你于不忠不义,他这样对你,你还要为他说话?”

那时灵清真人的眼神深沉,就连云深都看不明白。

“云深,你这样做对我并没有好处,人生在世,谁还没有几件不称意的事,并非事事都能如你所愿,你这样不亚于拔苗助长,有害无益。”

最后灵清真人以雷霆手段将云深封印在一个木偶中,镇压在魔窟之中,以魂魄封印。

并向仙门百家立誓。

“有我灵清在世一天,就不会任由逆徒云深为非作歹。”

可是等到灵清不顾玄烨所说收了伊倾做徒弟后,这个誓言就破了。

他们二人在魔窟猎魔时,伊倾见到了尚且是狐狸幼崽的云深,伊倾见之心生喜爱,不顾师尊阻拦执意要拿走。

“师尊师尊,你就依我这一次嘛,好不好呀。”

配合着眨巴眨巴的晶莹大眼睛,谁能忍心拒绝。

灵清一瞬间愣神,眼睛是看着伊倾的,却仿佛透着伊倾在看其他人。

“云深……”灵清不自觉地默念出声,幸好声音太小,伊倾并没有听见。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远点。

他还是答应了伊倾留下九尾小狐狸,就如同当年不顾师尊玄烨真人劝阻,收留还是狐狸幼崽的云深一样。

他总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心软,本性难移的善良。无论是对待魔族余孽云深,还是人族弃子伊倾,全都一视同仁。

在他心中,众生平等,并不是一句空话。

5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云深当然知道伊倾对他的心意,可惜他已有心上之人。

就在三人陷于当年事件不可自拔时,小院门墙上迈入了一伙人,黑衣利剑,衣服上有魔族特有的纹路,一看便知是魔族余孽,他们挥剑成河,直取云深咽喉。

“身为魔族之人,居然拜了所谓正道龙望山灵清真人为师,帮了正道人杀我们魔族,你这魔族叛徒,受死罢!”

那人身姿利落,功法并不在云深之下,他很熟悉云深的打法,云深的每一步他都预判到了,就仿佛老叟戏顽童,一招一式都被压着打,半分都没占到上风。

那人漆黑弯刀带血,直冲向前,下一秒云深的肩膀已经被划了一刀,速度极快。

伤口迅速破溃流脓,黑血直直流下。

那漆黑弯刀上淬了毒。

是每一个魔族的天敌,仙人散。

云深倒下那一刻,心里眼里都是灵清,还好他早一步把那仙药喂给了灵清,不然那人定然见不得他受伤,肯定会把那药给他。

他才不要。

“云深!”

那一刻,黑衣人乐极失了防备,伊倾一剑将之斩首。他眼眸深红,如同坠魔。

即使爱人对他从来都是欺骗,爱的也不是他,可他还是舍不得他受伤,受辱。

被云深安置在地上的灵清此时才悠悠转醒,一眼就看到浴血奋战的云深。

云深惨白着脸,并不我见犹怜,身上自有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他最后看了灵清一眼,收了剑,转身朝灵清跪拜。

“师尊,抱歉,我又要离你而去了。”

灵清睁大双眼,仿佛猜到了云深将要做什么,他想阻止,可惜周身法力已经在历劫之后所剩无几,真的,又要再次错过了吗?

云深点了周身大穴,又在自己和黑衣人周围施了以魂魄为引的法阵将二人围困,他想和黑衣人同归于尽。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可是这是对于灵清最安全的方法。

只要他这个魔族余孽彻底死去,师尊便没有他这个徒弟,就不会被仙门唾弃,不会被冷对。没有了他,他会过的更好。

其实云深从来不相信,自己的存在对于灵清来说是个负担。

唉,这样也好,胸口的血潺潺流出,身上最后一丝热度也消散了,也感觉不到那把柄斩魔剑所带来的痛苦。原来死就是这般感觉,他的死至少还有点作用。

“云深,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灵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6

忆安很久没去过修炼界了,这次来也是受故人所托。

入目就是灵清真人仙姿绰约,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幼稚孩童了。

“说罢,这次叫我前来是为何。”忆安被眼前这眉目如玉的仙人坑惨了,早些年就被叫来白白给人炼制可以承载温养人魂的木偶,现在这样突兀地叫他过来,肯定又没好事。

灵清长的一副君子模样,一笑勾人,忆安吓得直哆嗦,害怕待会儿又不明不白的被坑去了什么法宝。

“你别笑了,你这样我害怕啊……”

“这次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我那小徒儿性子热烈,又受了些伤,忆安小公子见识宽广,定然可以施救的吧。”

忆安被这番话恭维的飘飘然,小脖子一仰,神气极了:“那可不,我可比你厉害多了,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灵清见鱼儿上了钩,继续引诱:“既然忆安小公子比我厉害多了,可否救救我那顽劣徒儿?”

哪知忆安活了白余年,并没有只长个子不长脑子,马上就识破了他的诡计,“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好话是别有图谋,我可没那么傻,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灵清忍俊不禁,想起多年前也是这几句话就哄的忆安乖乖听话,如今是长大了吗,居然不为所动。

灵清接着问:“那你要怎样才肯答应?”

忆安皱着眉头思考,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没办法,他太厉害了,几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个人情实在太难欠了。

忆安:“不然这样罢,下次我除祟路上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你替我除了,我这次就帮你,如何?”

灵清自然说好。

浮生若梦镜在龙望山上空悬了七日,光芒大作,镜下笼罩着一只皮毛都沾着乌黑血迹的小狐狸,巴掌大的一小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已经咽了气。

浮生若梦镜的光芒一点一点侵入小狐狸皮毛里,逐渐消失,丝丝缕缕光线交相缠绕。

秋叶飘零,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小狐狸好像动了动。

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然后睁开了一只狐狸眼睛,死死看着灵清。

灵清眼睛里遍布血丝,他已经盯着这场法事整整七天不曾闭眼,即使是修仙之人也经不住这样的磋磨。

可是看到小狐狸终于睁开了眼睛,灵清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醒了啊。”这是见到小狐狸的第一句话。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那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吧。”这是第二句。

“你便叫做云深罢,可好?”这是第三句。

“嗷呜……”回应他的是小狐狸一句意味不明的叫唤。

亘古岁月里,一切早已注定,有些人兜兜转转依旧会遇见,相遇相知。

于是七日后,龙望山灵清真人又收了一个徒弟,是只连话也不会说的雪白九尾狐,可是灵清真人却说——

“我徒儿天赋异禀,定会继承我的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谁也不知道灵清真人为何会对这只九尾狐如此信任,说出这种对他来说算得上猖狂的话语。

而那个灵清真人的首徒云深,为救师尊而死在魔族大妖手下身首异处,传为佳话,流芳百世。

世人皆叹。

“原来魔族也这般重情重义啊,不愧是灵清真人的徒弟。”

云深的死,洗去了灵清真人身上的污名。

《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之不蛊。”

顾忧乐
顾忧乐  VIP会员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山海夜宴:九尾狐

山海夜宴:白鹤

相关阅读
千金阁之踏雪寻梅

“我的愿望,我夫君都帮我实现了,可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再见他一面……” 楚京已是深冬,千金阁没有生意已一月有余。 我也不在意,虽然这花店叫千金阁,可我从来不取分文。 一日飘飘忽忽下起鹅毛雪来,到了傍晚雪越发大了,贺梁端着一壶温酒,倚在门边,忽而吟出两句诗:“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这是东晋才女谢道韫的诗句。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雪越积越厚,只怕接下来一两月都不会有生意了。 贺梁突然唤

纯阳雪

风雪弥漫,论剑峰上只剩下两尊雪人紧紧的依偎在这纯阳雪中。 纯阳,大雪 悠扬的钟声透过漫天雪花,荡遍整座山头。 “然哥,然哥...” 风雪之中隐约传来稚嫩童声。 没膝深的积雪中漏出两个羊角辫,一个小女孩沿着小路漱漱的踩着雪,背上绑着一个灰色的包裹。 小路不远处枯树下,一位少年正在风雪中舞剑。 大雪漫天,几乎将少年身影淹没,仔细看去,却发现多数雪花都被少年剑风所拦,周身三尺之内竟然并无多少积雪。其时

宫墙怨:六宫之主

多少女人争来斗去为了皇后之位,可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个虚伪的头衔,我只想要我的孩子! .童年旧事 我是大将军府的嫡女,乔颖。 乔家武将出身,立军功无数,祖上更是开国元老,所以乔家在朝中可谓举足轻重。 历朝历代的皇帝对于威势过高的臣子都会在适当的时机打压,但乔家不是只会冲锋陷阵的莽夫,后辈在习武时也会注重习文,不过男子多入军中,女子则自幼学习孔孟之道,熟读典籍,以便同世家联姻,送入宫中的也不少。 我不

夫君,盛柏鸣

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 南方雨多,七月三伏天里一连半个月没来雨了恰巧今夜本属于陆漫彤和盛柏鸣的洞房花烛夜这雨就来了,还是场雷阵雨。 前席的事全然已经妥当盛柏鸣推开雕花竹门掀着门帘,甩甩衣摆上刚被淋湿的地方拘谨的走了进来。 今日是他和陆漫彤的大喜之日房里贴满了红囍字挂着鲜红的彩带,两对花开富贵的红蜡烛燃得正旺。 屋里映入眼帘什么都是红的很喜庆,盛柏鸣是个江湖游医如今娶了家室便是要安定下来的意思。

故人薄幸

那等冷心冷肺之人,能让她为自己生孩子就不错了,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宋瑱找上门来的时候,沈萱正在调制胭脂。 春意楼的胭脂是老鸨选的,太过艳丽,沈萱瞧着难受得很,正好闲来无事,索性自己动了手。 宋瑱直接踢门闯了进来,怒骂道:“你怎这般歹毒!我何曾招惹过你,你跑去世子妃面前乱说了什么?” 他眼神凛冽,目光如刀刮在沈萱身上,被宋瑱踢坏的房门出传来阵阵寒风,沈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拉过旁边的衣裳松松地披

我与赤阳仙尊不可不说的二三事(上)

众所周知,穿越是一门运气活儿,运气好的变主角,运气不好的变炮灰。众所周知,穿越是一门运气活儿,运气好的变主角,运气不好的变炮灰。 人在修仙界,刚从男主身上下来,利益相关,匿.......个鬼.... “沈玲,我给你个机会,给我解了,别逼我出手”沈玲在冰冷的地上坐着,眼前的男子面色潮红,双目含水,因为在忍受而面容扭曲,但还是架不住好看, 喔!这男人该死的甜美,惊艳的泪水从我的嘴角流了出来, “妖

千金笑:木棉花开

芷萱终究去追求她想要的爱情,而我还在原地等待。 木棉花尽荔支垂,千花万花待郎归。 那日送沈锐远行,何木棉就想过她和那人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他是遨游在外的飞鹰,我只是注定守望在云栖镇的木棉花。 那段时间远去了,回到了从前那般日复一日的生活,我是屠夫的女儿,娘亲身体不好,偶尔靠着点刺绣花贴补的家用,她自小便跟在爹娘身边干些杂活,娘亲说过她这一辈子得像木棉花一样坚韧,吃得下苦才行。 “木棉,今日怎换你

和仙尊的那些事儿

奚若水躺在枕头上,回想着叶安生,笑容满面,“我不要当他师尊了,我要当他婆娘!”我看着面前涨红着脸要和我结为道侣的小徒弟,满头冷汗。 好像有哪里不对!!! 大噶好,我系一个修仙文的恶毒女配,我叫奚若水。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我应该疯狂勾引男主,然后却被男女主的爱情打败。 而事实上我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所以此刻我看着我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徒弟,只觉得他眼瞎。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