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青,是一条青蛇,五百年前与姐姐从西湖底溜出来玩,被一只虎妖打伤,不得已又潜回湖底修炼。
当我从冬眠醒来时,发现身边空无一蛇。
姐姐留了张字条走了,说是要去人间转一转。
她竟然不守约定,自己一条蛇去了。
姐姐是一条修炼上千年的白蛇,我与她一块儿修行,情同姐妹。
她必然是去找男人逍遥快活了,我得赶紧追上她。
我随意收拾了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尾巴一甩破水而出。
如今的西湖亭台高阁,才子佳人吟诗作对,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是因为这些人没见识,不曾见过五百年前那个小泥潭。
当时我与姐姐还是赤条条的两条巴蛇,路过此地,惹了一身泥。
若非犯懒不愿动弹,也不会盘踞于此。
尽管人形比不上蛇形方便,但为了寻找姐姐,我努力忍了。
姐姐妖气重,这方圆百里千年的妖精可不多。所以,要寻她也不难。
只是,遁寻妖气倒不如问人来得快。
这街上人来人往,巷子里里外外,酒馆楼上楼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我姐姐。
他们张口活菩萨,闭口神仙姐姐,脸上尊敬而感激,十分热心地给我指了保和堂的方向。
我装作病人前去一探,谁知这门口排队的人都排到了街尾。想着姐姐不在身边,也不好乱来,我便第二天早早再来。
清晨的保和堂人少了些,但也有三五病人进出。
我蒙着面纱款款而入,坐堂的大夫是个俊俏的公子,名叫许仙。
他是我姐姐的男人,我必要会一会他。
俊俏公子目不直视问我病症,我故意揭下面纱凑上前去,娇声问他:“大夫看病问诊不是要望闻问切,你怎么也不看我?”
许公子抬头,朝我一笑:“我瞧姑娘精神气足,脸若桃花,不像是有病症,必然是心病。既是心病,便用不上望闻问切。”
也罢。
“我确有心病。”我娇滴滴作弱风扶柳,“这一路跋山涉水而来,心有牵挂,终日惶惶心跳不安,公子有解?”
“何人让姑娘牵挂?”
“前日我做梦,梦里出现一个男子,与公子样貌颇像,自称是钱塘许氏,开了一个医馆叫保和堂。”我随口编造,“他说他心悦我已久,望我能来此地寻他,与他共结连理,是不是你啊公子?”
许仙笑着摇头:“姑娘切莫拿我寻开心,我虽无富贵家室万贯家财,但却也有可心的娘子。她医术精湛为人善良,如今她临盆在即不便看诊,姑娘知情可改日再来。”
这该死的许仙竟然拒我?我就不信,以我的姿色竟引不了他。
我干脆豁出去,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口上:“既然公子的娘子临盆在即,小青便可替她为公子纾解,这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之事,我只住在外面不与她知道……”
还不等我说完,他便红着脸急忙忙地将手抽走,嘴里念叨着“姑娘自重”。
我才不是姑娘,我是蛇。
蛇哪懂自重不自重,我上前拉住他的衣领,凑近闻了闻他的味道,确实与街上那些男人不同,气味干净清爽,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很慌乱,见我凑上去慌忙后退,几步之后惶然摔在地上。
我捂着肚子笑,他则一脸惊吓地躲到了后堂。
真是个呆子,倒是十分有趣。
姐姐向来比我好,她道行比我高懂得比我多,就连人的感情她也比我清楚。我偏不服,必要赢她一次。
许仙说姐姐不便见客,我便顺了他的心意,调转目标全意对付他。
许仙知诗文懂医术,能吟诗作对也能谈笑风月,却偏偏对我恪守礼数,左一个“小青姑娘”右一个“男女有别”。
都说越正经的男人,私下便越风流。我便要扒下他的伪面,做我的裙下之臣。
这日,他背着竹篓前往清风山采药,我便倒在路旁佯装受伤,悲戚地向他求救。
呆子果然是呆子,很快就上钩了。
他扶着我到一棵大树下休息,我用手悄悄在背后捏了一个诀,很快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顷刻落下。
他用双手替我挡落在头上的雨:“小青姑娘,这雨太大了,我知道这里有一处山洞,我扶你过去吧。”
呆子,我当然知道这里有一处山洞。
大雨湿身,我又腿脚不便,一个不慎倒在他的身上,肌肤相亲让这呆子脸红耳赤。
姐姐向来正派,不屑用这般魅惑的手段。
但我不一样,我没她那样虚伪的凛然,既然要赢就要不择手段的得到。
到了山洞后,他用身上带着的火折子点了一些捡来的木柴。我们围火而坐。
他只顾着添柴,火光映在他晕红的两颊,就连说话也不敢看我:“小青姑娘,你先烤干,我出去守着。”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我忙拉住他湿漉的衣袖:“公子我渴了,你方便去接一下雨水来么?”
“好,我这便去。”他如大赦一般快步冲进雨幕里。
回来时,他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荷叶,上面盛了一些晶莹的雨水。
我接过喝了几口,剩了一些递给他:“公子你也解解渴吧。”
“不了不了,我不渴。”他推脱。
我笑他:“你面色潮红,额头直冒汗,真的不渴么?”
被我这么一说,他的脸更红了,只得接过荷叶一饮而尽,企图用冰凉的雨水浇灌慌乱不止的内心。
他放下荷叶就要到洞门守着,我柔声唤他:“公子一道烤吧,若是得了风寒谁来照顾你家娘子?”
他举步犹疑,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咬咬牙坐在了对面。
我也不言,只等他方才喝下的那水起效。
果然,他左右扭动,屁股像是有针一般坐不住。他懂医术,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跌跌撞撞起来,朝着我行了一个礼:“想来这雨应该快停了,姑娘便在此处等雨停后便可下山,我家娘子还在家中等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要往外走。
还好我眼疾手快,拉着他发烫的手,媚眼如丝又带几分苦楚朝着他道:“这荒郊野岭,公子放心让我一个姑娘家在此么?如若再来一条蛇咬我一口,我可不就没命了?”
他有些犹豫。目光落在我拉着他的手上,眼神发烫,连连要甩掉我的手。我不放,他便拽着自己的袖子往后退,以此挣脱我的桎梏。
我突然放手,他便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我赶紧上去,却不着急扶他,只是摸着他的露出来的小臂道:“公子可摔伤了?将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他连连摇头,我却不在乎,低头便吻上他炽热的唇。
他没有推开我,却也没有主动拥抱。
这是个好预兆。我探进他的胸口,触到他如鼓般跳动的心脏。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我离开他的唇,不解地望着他。
就在我打算更进一步引诱他时,他直起身来,一手穿过我的发,压着我的脑袋吻上来。
外头的雨没有停止的势头,反而越下越大。
雨打树叶,声音沉闷,压弯了树枝。
自那以后,我便常常往保和堂跑,高兴的时候,也会给他打打下手。不高兴的时候,便一个人跑到茶馆酒楼里听戏喝酒。
茶馆是个好地方,能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对我这样初来乍到的蛇了解人间非常友好。
“这是第多少个了?”才进门,就听到边上的几个人压低声音道。
其中一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了。”
“啧啧啧,真是造孽啊。”几人摇摇头。
我坐在靠窗的桌上,招了小二过来,要了一壶雪顶含翠,问他:“那几个人说什么呢?”
小二麻利地添茶,绘声绘色答:“姑娘刚来吧?这钱塘可出了件大事,连月里失踪了好几个人,都是无缘无故凭空消失了,什么预兆都没有。”
小二压低声音道:“听说啊,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蛇妖叼了吃去。有几个去保和堂里看病的人说看到帷帐上映着一个大大的蛇影,还吐着信子,可怕极了。”
放屁,我们蛇妖可不轻易吃人。
但马上我便道不妙,莫非姐姐的真身被人瞧见了?
我暗叫不好,才恍然明白过来,姐姐临盆会不会要现出原形来?若是生出个怪胎来,还不把那个呆子吓死?
但还不由我前去一探,保和堂便被前来闹事的民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叫嚣着让许仙将蛇妖交出来,不然就要将他的保和堂拆了。
说来也可笑,我来时,许仙和姐姐美名远播,这不过几日便不顾往日赠医施药的恩德了。
我气不过,上前与他们大吵了一架。就在许仙抵不住众人的叱问时,衙门来了人,将围聚的人遣走了。
李捕头安慰百口莫辩的许仙:“这些事都没个证据,许官人切莫将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我定然会将此事查个清楚,还公子一个清白。”
“那就多谢李捕头。”
看来,得先探清楚失踪一事才行。
我与李捕头结伴,问了他个中细节,他倒不隐瞒,一一据实相告。
在我来前的两月里,钱塘县已经有几人不明失踪了,连月来都有人上报失踪。
李捕头是个不信鬼神之人,他觉得这世间哪儿有什么妖怪祸害人,都是人作恶罢了。
我很赞同他这句话。看来,我与他观点倒是契合。
但唯有一点,便是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的踪迹都在保和堂附近消失了。或者说,每个失踪人他们的路线里都有保和堂。
李捕头是个正直善良的官差,他说他当了五六年的捕头了,两只眼睛早就如火纯青,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谁是犯人。
“许官人纯真善良,平日里待人亲和,别说人了,就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恶人?他家娘子就更不必说了,样貌倾城,医术精湛,常常赠医施药不求回报,她怎么可能会是妖怪呢?还吃人?更是无稽之谈。”
他这番话倒是不错,除了说姐姐不是妖,其他都很对。
我摇着他的手臂问他:“那我呢那我呢,你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了看我,又急忙将眼睛移开,悄悄将手抽离:“小青姑娘自然、自然是个好人。”
“好人?”我笑,我竟是个好人。
姐姐曾说,人妖有别,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但妖若通人性便也可以是人,人若是作恶也能成妖。
我这下不仅做了人,还是个好人。
“姑娘正义凛然,又有羞花容貌,是个……是个妙人。”
“什么人?”方才不是还说我是个好人么?
“哦,我是说方才见姑娘上前叉腰相争,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气概。”
人的嘴可真是太能说了,能变着法夸人,舒坦极了。
此后,我便偷偷跟着他身后。
他们找到一个证人,是一个喝醉的酒鬼,说是当夜与张茂一同在百花楼饮酒,还一起结伴回去。
但他没走两步就倒在了路边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眼睛朦胧,看不真切,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面,还有一声女子的惨叫。
而他倒下的地方正是距离保和堂很近的广智街。
女子的惨叫,会不会是姐姐?
但姐姐怎么会惨叫呢?难道这个胎儿怪异,怀的时候便闹了动静?
那许仙会不知道么?若是他知道,必然不会对我有所隐瞒,他那样傻的一个人,心里根本藏不住事,没几下就被诓出来了。
更何况,他胆子小,怕这怕那的,知道姐姐是蛇妖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我心绪不定,尾巴不自觉露了出来,晃动了一下发出响动。
李捕头的一个手下耳尖,闻声便要过来拿我,被他拦下。
他瞧了瞧我栖身之地,笑道:“只是一只小猫,别去理她。”几人便离去办公。
要想知道这失踪一事是不是姐姐干的,我心里倒是有个主意。
入夜时分,窗影侧动,沿街的茶楼酒肆因着这愈演愈烈的失踪一事而早早闭门谢客,街上少有人走动。
打更的梆声由远及近,敲了三下。
白墙映着树影,微风一过,聚聚散散,那形状竟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正支起身子扭着腰,嘴里吐着信子俯冲下来作势就要将人叼走。
梆子掉落在地,打更人吓得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嘴里哀求,双腿却发软没法逃。
墙上的影子越来越大,像是那只巨大的蛇缓缓走近,张开血盆大口就将那人吃进肚中,淹入黑暗。
街上恢复了安静,风卷动着酒肆挂的草帘,墙上的黑影也渐渐消失,只剩下落在地上那个灰色的梆子。
我藏在那酒楼之上,透过草帘的缝隙看得清楚。在后头将人打晕拖走的,竟然是许仙。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次日一早,我便去了保和堂,许仙药柜前忙活,见是我来,抬起的眼又耷拉下去。
他手里的活儿不停,嘴上却说:“小青姑娘今儿怎有空来保和堂?”
我认真而严肃地告诉他:“你休了你家娘子吧。”
“为何?”他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钱塘失踪案的真相。”我答。
他并不慌张,只说:“这事和我家娘子有何关系?”
“大家都说她是妖,她若真是妖你怎么办?”他早就知道姐姐是蛇妖,口口声声说着胆小怕事,可却因为别人看到姐姐的蛇影就杀人,妄图掩盖事实,心里莫名发酸。
“我娘子绝不会是妖的……今日还有很多病人……”他支支吾吾,语无伦次,不知是我被看穿了心虚,还是因为害怕官府的追查。
“哪儿有什么病人?”我问他,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厅堂。
“她是不是妖另说,那我呢?你与我之事可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左右都要对不起一个,你自己选。”我要酸疯了。
“我自然是选我家娘子,小青姑娘,你走吧。”他面色冷漠,“你若真想嫁人,便去找李捕头,他不是挺喜欢你的么?”
我太气了,不悦道:“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小青岂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这便将此事告诉她,便是你不休妻,她也万万与你过不下去。”
我了解姐姐,她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何况这沙子还是我。
说着,我便要冲进后堂去。
他拦在我的面前,阴沉着脸,十分警惕道:“我让你走你听到没有?”
“没听到。”我大手一挥,便将他打到一旁。
正当我气势汹汹要掀帘而入时,里面突然有一束光破门而出。帷幔、桌椅、门窗纷纷被震碎在地,一片狼藉。
我来不及瞧清楚,便被许仙拉着往外跑。
他跑得很快,一溜烟儿钻进保和堂边上的巷子里,七拐八拐到了一口井边,还不等我喘口气,便被他推进了井里。
井是枯井,没有水,但也不是旱地,而是一条漆黑而狭长的甬道。我们顺着那窄道一路滚了下去,直到重见天光方止。
我小青头一回逃跑,还这般狼狈,弄得鼻青脸肿衣裳破烂头发松散。
许仙是个凡人,这一滚便晕了过去。
我瞧他昏睡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方才推我入井是那般干脆,现在竟这般没用。
我仔细瞧了瞧此处,认出这是清风山,此处是之前的那一个山洞,那口井居然通的是这里。
在他醒来之前,我细细理了理方才发生的事。
那道光显然不是妖物之光,金灿灿的,像是天界的灵物。
我记得很早以前,我与姐姐在黑河玩耍,观音大士路径此地,饮了一口黑河水,那河水立即澄明清澈金光灿灿。
正因如此,我俩也算受到观音大士的恩泽,潜心修行,化为人形。
姐姐与凡人结果,腹中胎儿不知是人是妖,若是有观音大士的庇护,必然不足为恐惧了。
尽管方才那道光刺眼而凛然,但却又有些气势汹汹,难不成姐姐没认出我,将我当成恶人了?
许仙醒了,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快逃吧。”
“逃?”我小青可不识字,不知道“逃”怎么写,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你直说了,你的娘子是我姐姐……”
还未等我说完,他便打断我:“她不是你姐姐。”
“胡说,想必你也知道你家娘子是蛇妖,”他竟然不信,我有气,也顾不上他害不害怕,直言说道,“我也是蛇妖,她就是我姐姐。”
他不说话了,低下头似乎叹了一口。闷闷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
三个字,轻飘飘的像是一片落叶般拂过我的耳朵。
“你知道?”那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否认。
“是,我知道。”他抬起头,目光凛然地看着我。
“你不怕?”
他坐在地上,手里摆弄着地上干枯的树枝:“许仙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分得清好坏。”
我开始相信的话,问他:“方才那道光是怎么回事?”
“那是金钵,可以收妖的金钵。”
“金钵不应该在寺庙么,怎么会在你家?”
“你别问了,来不及了,你快跑吧,它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我拖不了多久的。你下山,会看到一条河,顺着河一直游就可以游出去。如果幸运的话,还能在那河的沙丘上看到你姐姐的尸骨。”
“我姐姐死了?”
“快走吧。”说完,他便转身往那山洞去。
山洞在阳光下像是一个漆黑的洞,他的身影逐渐被那洞吞噬。
他这话没头没尾,说得没有根据,我才不信千年道行的姐姐会死。
就算死了,我小青也绝不会逃走,必然要为她报仇雪恨。
还不等我提剑入洞,洞口便飞出了许仙的身体,他“砰”的一声结实地砸在了地上,我侧耳过去,大概断了三根肋骨。
“许仙!”我过去将他扶起,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漆黑的洞口。
有风过来,搅得清风山的树枝摇晃,惊起一群乌鸦,哇哇叫的从头顶飞过。
不知是山风太大,还是那从洞口里吹出来诡异的凉风,将天光遮蔽,乌云成片,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你不是它的对手,快跑吧。”许仙抬起头急切地看着我,那目光诚恳带着关切的泪。
我摸着他的脸,温柔道:“从前你也这般救我姐姐么?”
他看着我不说话,眼里透出一丝遗憾。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很快,漆黑的洞里踏出一只毛茸茸巨大的爪子。
当它立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有些惊讶:“是你?”
那老虎笑了笑:“小青,好久不见。”
她说话时,嘴里一张一合,透出几丝金光。
这老虎不是别人,正是五百年前我与姐姐一起打败的那只虎妖。
“五百年前那一战我可时刻记得。”
这虎妖的道行与姐姐不分上下,加上我也只是赢了半分,还被她打伤,修养了百年。
“你是来找我和姐姐报仇的?”
“报仇?我可没那么无聊。”老虎嗤笑一声,“我才不屑凡人的那些仇恨,我是虎妖,自然是要吃人,这吃人吃蛇都一样,谁让你姐姐撞上来,怪不着我。”
她嘴里的金光太扎眼,晃得我头疼。
我转过脸问地上的许仙:“她嘴里的金光是怎么回事?”
许仙捂着胸口,艰难道:“她吃了一个和尚,把那和尚的金钵也吃了,还与那钵融为一体,现在她的嘴便是能收妖魔的金钵,你打不过她的。”
见许仙说话,老虎横眼射去,不怒自威:“许仙,我说没说过,让你带人来给我吃,你不会忘记你是我的伥鬼这件事了吧?”
“伥鬼?”我再去看他时,才发现他身下并没有影子。
难怪,我还道许仙痴情,为隐瞒姐姐身份,绑去所有见过姐姐真身的人,原来是为这个老虎觅食。
“他早就被我吃了,这呆子可真是美味啊。”她舔着嘴踱步过来,“你姐姐瞧上了他,非要与他在一起。和伥鬼在一起,这不是送死么?注定要成为我腹中美食。”
“你也一样。”老虎舔了舔嘴,作势就要过来,脚掌抓地蓄势待发。
“快跑!”许仙的话赶不上老虎起跃的速度,她张开金盆大口,被那光一照我脚下一软,根本没有力气再逃,生生被她咬下一只胳膊。
等她再咬来时,我便纵身一跃,跳入山脚下的那条河里。
到了水里,便恢复了元气。也顾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的,顿时化为一条青蛇,顺着河水流下去。
到了两河交汇而起的沙滩上,果然看到了许仙说的蛇骨。
我从那巨大的骨头里取出最硬的一块,大手一挥打磨成一只骨剑。
千年蛇妖的骨头可是上好的武器。
我小青从不认输。
再回到洞口时,许仙正被老虎扇了两大巴掌,脸上留下好几个爪印。
“你还敢回来?”到嘴的肉又飞回来,老虎很高兴,随即便放掉了许仙。
她朝我大吼,金光绽开,像是一轮硕大的圆月。
而那光的威力,如同千数万数的利剑射过来,狠狠地扎在身上每一处地方。
她加大力度,想用金钵来将我收服。
我抵不住那十层功力的光,难受地伏在地上来回打滚,浑身疼痛不已。
老虎见势,觉得时机成熟,张着大嘴便冲过来。
我举起手中的骨剑,扎在自己的身上,顺着开裂的皮肉,将皮撕下来朝着老虎丢过去。
蛇皮将老虎的嘴捂得严实,我绕道她后头,举起剑刺在她的脊背上。顺着她脊背的纹路,将虎皮扒了下来。
老虎倒在地上,虎头滚在一处,嘴巴张着,金光不再。
我摸了摸干燥的脸,打赢老虎居然胜在脱皮上,我不屑地笑了笑,将那血淋淋的虎皮丢给一旁的许仙:“算是给你的谢礼吧。”
“小青,跟我走吧。”许仙披了虎皮,可以重新为人。
我转头问他:“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姐姐?”
“自然是你。”他毫不犹豫。
“我找到了姐姐的骨髓,我要救她。”我很高兴听到他这句话,“我终于赢了她一次,我得让她知道。”
伥鬼:指的是被老虎吃掉而变成老虎的仆役的鬼魂,品行卑劣,常引诱人使其被老虎吃掉。且专门勾引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