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凛冽得紧。
楚子秋在锦被里又缩了缩手脚,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
想来外面的人都在为秦王一统江山而纷纷庆贺罢,那他今夜是否就能放过自己了?
他在心里窃喜。
烟火声传到耳畔,楚子秋抬了头,怅然一声长叹。
他身为楚国储君没有随亡国而去,反而被嬴政囚禁在这里,日日折磨,像个玩物一般。
楚子秋有些乏了,可外面笙歌起舞,令他怎么也无法安眠。
索性他也就不睡了,而是盯着门,一下下地数着风声,晃神间便到了丑时。
门突然开了,刺骨的冷风灌入,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不知到底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他看清了来人。
嬴政带着一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走到床沿,一把扯开了锦被,寒意顿时席卷了全身。
“嬴政……”楚子秋翻身坐起,扯得伤口撕裂般疼。
嬴政眯起眼,呼出一口熏天酒气,喷洒在他脸上。
“你竟还未安寝?”
他解开衣裳,身形摇摇晃晃地躺下,漆黑的瞳孔紧盯着楚子秋,令人不寒而栗。
楚子秋顺从地躺在他怀里,身子直发抖。
“你就这般怕朕?”他突然欺身而上,埋首在楚子秋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在他颈间悱恻缠绵。
楚子秋敛了眉,可恐惧连带着牙关都在打颤。
“怎敢……”
这话听着怎么都有些可笑。
嬴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你真的很像他。”他似是梦呓般说道。
她?她是谁?
楚子秋显然会错了意。
是她的王后吗?
他楚子秋竟像一个女人?
可嬴政却睡去了,耳畔便是他沉稳的呼吸。
楚子秋想不到醉酒的秦王竟是这般安静。
他的唇很是冰凉,紧贴在自己的额头,竟然令楚子秋莫名觉得心安。
真是莫大的笑话。
令自己遍体鳞伤的,不正是眼前这人吗。
那人衣衫半解,腰间挂着把匕首。
楚子秋好似听人提起过,战神白起拥有一把诛龙,后来他将此匕首献给了秦王,想来即是眼下这把了。
他抽出匕首,映着月色,泛起幽幽冷光。
若是趁现在杀了他,大概就能解了自己心头之恨罢。
楚子秋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冷光微微闪烁,楚子秋晃了晃神,却不知秦王何时睁开了眼。
死亡的压迫感如这黑夜般瞬间将他吞没,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恐慌还是绝望。
“这样,如果能使你开心的话,杀了我吧。”秦王的双眸柔和得如一汪潭水,透过他的脸,似乎在看另一个人。
这个人,向来是自称“朕”的。
楚子秋不知道他究竟在和谁说话。
他果然不是清醒的。
就在楚子秋不知所措时,秦王突然朝他倒来,所幸他闪得快,否则这把诛龙就将没入他的胸膛。
“杀了我罢,白起……”
楚子秋身子一僵,双手抖得更厉害了。
白起?竟是白起?
他险些忘了,自己当年驰骋沙场,多少人赞叹自己有战神白起的风姿。
可现如今,自己武功悉数被废,手无缚鸡之力,恐怕连这个神话般的存在都不配去瞻仰了罢。
楚子秋说不清楚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素闻白起与秦王情同手足,却不曾想……
他想起那战神倒在他面前的模样,心下又凄凉了几分。
盯着嬴政紧蹙的眉头,楚子秋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伤,那种被绝望更深沉,更热切的悲伤。
却不是他的。
他似着了魔般,竟妄想伸出手,抚平那人的眉头。
许是过分了些,秦王翻了个身,拦他入怀。
他的怀里很暖,很宽厚。
楚子秋的眼泪突然开了闸般,打湿了嬴政的刺金龙袍。
多么……久违的温暖。
2
幼时的嬴政,并不似如今这般狂躁。
楚子秋初次见到他,是在楚国的宫宴上。
他随使臣来楚国庆贺新君,那时嬴政不过是诸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楚子秋实在对他提不起什么兴趣。
身为皇子竟然怯怯地缩在侍从后,唯唯诺诺得不成样子。
楚子秋扯了扯嘴角,随手扔了颗石子过去,不偏不倚,恰好砸到他脚畔。
他显然被吓了一跳,目光慌乱地寻找石子来源之处。
“喂,你可真胆小。”他从树上一跃而下,稳当当地站在他面前,扬了扬眉梢,盈盈笑得招摇。
“原来是储君。”使臣的脸色很不好,咬牙切齿地说道。
楚子秋甩了甩手中的蛇尾鞭,使臣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道血痕。
“本皇子跟你说话了吗?”他素来嚣张惯了,身为众皇子中的佼佼者,又贵为储君,自是无人敢来管他。
至于那使臣,亦是个敢怒不敢言的主,硬是憋了一口气,低声下气地弯下腰:“……是臣的错,储君切莫生气,为了小人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得了。”
嬴政瞧见平日里在宫中作威作福的使臣现在大气都不敢出,有些疑惑。
“你——是谁?”嬴政从使臣身后走出来,楚子秋这才发现他还不及自己肩头高。
可真是弱小。
“蝼蚁之辈,怎配知道本皇子的名号?”楚子秋盯着这张倔强的脸,突然来了兴致。
他将手中的鞭子挥舞得噼啪作响,神色慵懒地笑。
嬴政只是看着他,久久地沉默不语。
“我叫嬴政。”
这大概是楚子秋印象中最深刻的四个字,不为什么,只不过在说这话时,他的神情疏离尊贵,似是一位天下霸主,无悲无喜地冷眼瞧着自己的万里江山。
楚子秋怔了。
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哽在喉中,始终没能如愿以偿地吐出来。
只是从那时候起,什么都变了。
十年岁月虚晃而过,再次见到嬴政时,他已成为高高在上的秦王。
昔日不到自己肩头的那人已然比他高出不少,而当时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矜贵如今更是淋漓尽致。
素来交好的秦楚两国终于撕破了脸,楚子秋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与他兵戎相见。
他远远地瞧见一个身披战袍的男人跪在那人身侧,神色虔诚之致,他看见那人笑了,慵懒地笑,竟是那般熟悉。
两军交战,一发不可收拾。
楚子秋知晓了那战袍男人,竟是传闻中的战神白起,那个仅仅长了他七岁,却如神话般的存在。
而那个存在,却在嬴政面前什么都不算。
与白起的最后一站,他拼尽全力,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当白起的剑气逼近时,一支箭矢却飞快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透过血光,他瞧见秦王拉着弓,脸上仍是无喜无悲。
那个战神,最终却是覆灭在了自己所效忠的君王手里。
如此绝情,如此狠辣。
楚子秋很难将这位君王同自己记忆中安静的少年系在一起。
白起虽死,可楚军大败已成定局,他作为战俘被带回秦国,并废了一身武功。
“告诉朕,你叫什么。”嬴政挑起他的下巴,牙白色的酒杯中泛着血红的酒光。
楚子秋又哽了喉咙。
“求你,杀了我。”往昔不可一世的储君平静而卑微地跪在地上,却只求一死。
嬴政却只是淡漠地端坐在大殿上方,一袭绛色蟒袍,微微垂下眼睑。
他说:“因为你,朕失去了一员大将,这笔账不算,朕怎么会杀你?”
“朕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楚子秋低低地笑,只是今非昔比。
那人不再是不被重视的皇子,而是万人之下的王。
谁会知道这个皇位下葬了多少尸骨,这个享受万丈荣光的君王手中染了多少罪孽。
嬴政他,已经不是那个怯懦的孩子了。
他将箭矢瞄准白起时,可是没有半点颤抖啊。
“真是……疯子。”
他喃喃。
3
嬴政的确是疯了。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深沉的心计。
自先王病入膏肓,他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滋生,不过数日便席卷了整个秦国。
他毫不留情地杀死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存在,包括他的手足至亲。
官场上那些老狐狸一看情势不对,立马临阵倒戈,一个个高呼嬴政的名号,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上了位,成了秦国新一任君王。
而助他上位最大的功臣——白起,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迅速剿灭了诸国势力。
可这样一个人,最终还是折在了嬴政手中。
众人皆知庆国那日始皇很高兴,只将酒白水般往嘴里灌,不过三巡,已醉得不省人事。
侍从问他去何处时,他却声声切切地唤“子秋”,那侍从什么也没说,径自将人送往了楚子秋的寝宫。
可嬴政在酒醉之时仿佛又看见了白起,冷眼瞧着他。
他盯着白起的脸,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真的很像一个人。”他不知不觉竟脱口而出,可白起却不为所动,反而手握诛龙,对准了他的心脏。
他并无半点遗憾。
“杀了我罢,白起。”他说这话时,白起却怔了。
至于后来,他倒是悉数忘却了,只记得有个人窝在了他的怀里,抱着很舒服。
嬴政又做了个冗长的梦。
他梦到了初见白起时的情景,那时的战神跪在苍茫的西域黄土上,朝他虔诚地垂下头颅。
白起说:“阿政,我将为你摄取天下。”
似乎除了他就无人再唤自己阿政了。
他记得自己当初也是这般告诉他:“你倒是很像一个人。”
白起一袭战袍,眸中疑惑。
他眯了眯眼,似是陷进了一段隔世经年的回忆。
“像……故人。”
醒来方知是梦。
嬴政盯着自己怀中的人,叹了口气。
自那日起,楚子秋到没见到嬴政。
可他并不知晓缘由,只当嬴政腻了他,不再来折磨自己罢了。
但他不知道这些日子秦皇简直烦躁到了极点,奏折堆在桌上小山一般,嬴政却无半点心思去批阅。
楚子秋算是清闲下来,却也无事可做。
“吱呀——”许久没被推开的门突然闪了条缝,进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他以为是嬴政派来的,自是缩在床上假寐。
那人进来后却是小心翼翼地合上门,如此细微的动作,却让楚子秋慌乱起来。
若真是嬴政派来的人,早在门外时便该冷言冷语嘲讽开了,整个秦王朝都知道,他楚子秋不过是被圈养的娈童罢了,又何必这番似贼做派?
“子秋。”
那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令楚子秋身子一震,兀自红了眼眶,
他侧着身子,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两行清泪顷刻挂在了颊边。
“王兄。”他唤道。
楚子桓心一揪,昔日不败于沙场的楚国储君,竟是落得这般田地,印象中年轻气盛的楚子秋,何曾流过一滴泪啊。
分明是骨肉至亲,可此时从楚子秋那里传来的悲伤,却又掺杂着连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楚子桓终是于心不忍,揽他入怀。
曾经沙场中走出来的修罗,如今却单薄得如一张纸,轻触即碎,怎能不令人为之心疼?
楚子秋抹了眼泪。
似乎在经历国破家亡后,他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变得日益沉默,连委屈都不敢轻易宣泄。
这样的他,更不敢在嬴政面前露出一丁点怯懦的样子。
“兄长万不可待在这儿,若是被人瞧见,定当必死无疑。”楚子秋慌忙推搡着他,却为时已晚。
因为他看见嬴政一袭明晃晃的龙袍,面上好似结了层霜。
“来人,将这贼人拖下去,择日问斩。”他眉梢轻挑,冷笑着瞧他。
原来,他才是主宰一切的王。
楚子桓被侍卫押下,面如死灰。
“扑通!”
4
嬴政的双眸几欲喷出火来。
那个被他折磨到宁肯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也不愿发出一声呻|吟的楚子秋,现在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朝他下跪?
秦王的脸色前所未有得阴沉,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想让朕放了他?”
楚子秋咬了咬牙,目光澄澈地望向暴怒的秦皇。
“求陛下……放过他。”
楚子桓脸色煞白,拼命地朝他使眼色,可楚子秋置若罔闻,仍是平静盯着嬴政的眸。
不过须臾,嬴政突然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好,朕放了他,不过朕有个条件。”嬴政挑起他的下巴,摩挲着他的唇瓣,在他耳畔轻飘飘地呵出三个字:“取悦朕。”
楚子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好。”他敛了敛眉,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嬴政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楚子桓被侍卫押了出去,这间厢房刹那间归为死寂。
他瘫坐在地。
楚子秋也不知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无悲无喜。
他根本没得选择。
今非昔比,嬴政的手段狠辣得令人不寒而栗,倘若可以,他倒宁愿替楚子桓去死,永远逃离他的身边。
可嬴政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他被折磨至此,却连死都做不到。
楚子秋记得自己曾在沙场上豪情万丈,说男儿流血不流泪。
可现如今,他连血都流不得。
他叹了口气,颤抖着前去沐浴。
的确,嬴政给了他最华贵的待遇,亦是给了他最响亮的耳光。
楚子秋清楚地记得,当初嬴政是以怎样轻蔑的姿态,对他说:“朕要让你生不如死。”
伤口触到水,抽抽地痛了一下。
楚子秋也没想到,秦皇会给他修一处温泉。
龙泉是历代秦国君王才能享受的待遇,如今嬴政将他囚在此处,反倒令他琢磨不透秦皇的想法了。
他洗去身上的血痕,暖意充斥了四肢百骸,竟令他昏昏欲睡。
楚子秋阖了目,身上虽然仍隐隐作痛,却也缓和了不少。
“哗——”门旁传来一阵激荡的水声。
他侧身瞧去,却见嬴政面若冰霜,倚在羊脂玉砌的池壁上。
水雾缭绕,有些暧昧不清。
“过来。”他眯了眯凤眸,唤道。
嬴政那双眼睛,美得摄人心魄。
美到极致却又暗藏杀机。
楚子秋敛了眉,样子温顺,便过去了。
他却是无法忤逆秦皇的。
“唔……”嬴政将他压在温泉玉石壁上,动作极其粗暴,楚子秋闷哼一声,背后的伤口迅速裂开,丝丝血迹从他身后飘散开来。
羊脂玉因为泉水的滋养愈发温润起来,可玉毕竟是玉,摔在上面也是疼得不轻。
“难道你就不该跟朕解释解释?”嬴政紧盯着他,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楚子秋竟不敢与他对视,径自扭过头去,道:“子秋并无话说。”
“并无话说?”嬴政的眸色冷了下来,他捏住楚子秋的脖颈,那神情就像即将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他倏地又笑了。
“身为亡国质子,却偷偷会见安插到秦国的细作,图谋不轨,该当何罪?”
“他不是细作!”楚子秋猛然抬头,眸中顷然蹿起一簇火苗。
嬴政松开手,漠然地看着他。
“楚子秋,朕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心一揪,痛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胸膛中弥漫着不属于他的悲伤。
“嬴政……我该怎么办……”他浸在水中,哭的无声却撕心裂肺。
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楚子秋,你还有什么能耐。
5
他跪在大殿上,不去理会嬴政刺骨的目光。
“你说,你要替一个细作去死?”嬴政再也维持不了原来的平静了,那搭在龙椅上的手紧握着,连骨节都开始泛白,咯吱作响。
楚子秋却不害怕了。
他只是在殿下跪着,冰凉的寒意透过衣衫,冷入骨髓。
“子秋心系故国,日夜寝食难安,愿陛下成全。”
他这么说着,脸上泛起笑意。
嬴政抿了抿唇,神色隐在流苏帘中,模糊不清。
“好,好一个心系故国,寝室难安。”嬴政似乎是笑了,笑得极为讽刺,又极为怜悯,“楚子秋,我倒是小看你了。”
他又斜倚在龙椅上,语调慵懒得一如既往,“”既然你想寻死,那朕便成全你。”
楚子秋垂下头,恰好掩去了眸中雾气。
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还难过什么。
真是……可笑。
地牢地阴暗潮湿,令人极不舒服。
楚子秋将头埋在膝盖中,耳畔皆是周遭诉苦喊冤的哭叫,唯独他始终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嗒嗒嗒……”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直至停在耳畔。
他抬眸,顺着金线纹边的龙袍向上看去。
竟是那高高在上的秦皇。
“陛下亲自屈尊来地牢,不知所为何事?”他侧着头,唇畔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
楚子秋,仿佛又回到了驰骋沙场时的恣意洒脱,神情慵懒。
嬴政抿唇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流转,又似十年前。
楚子秋笑出了眼泪,倚在墙上,声音淡漠如水。
他说:“这也许才是我的解脱。”
解脱。
嬴政竟觉得心头涌上一股难言而喻的悲伤。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撕裂般的悲伤。
他端起酒杯,扯了扯唇角。
“朕曾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他将酒杯递过去,眸中浮现出难能可贵的一抹柔情,“可朕,现如今想放了你。”
楚子秋接过酒杯,没有半点犹豫地一饮而尽。
“子秋,我爱你。”嬴政揽他入怀,独属于他的气息缠绕在颈间。
他呢喃。
楚子秋终是没忍住,泪水濡湿了那人的肩膀,以及奢贵的龙袍。
“可是嬴政……我好恨你……”
秦王阖了目。
怀里那人,再无声息。
6
楚子秋这一生扯的谎,却悉数给了他最爱的人。
嬴政,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楚子秋有多爱你。
只是这爱,却卑微得可笑。
他坐拥这江山如画,唯独身侧无人为伴。
他恍然觉悟,想来自己赢了繁华,输了他。
岁月寻寻觅觅又是十年。
嬴政变得愈发沉稳了,心计也更深沉了。
只有极少一部分老臣知晓,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究竟经历了什么,才造就今番这两鬓双白。
可怜英雄已白发。
世上已无人敢忤逆他。
嬴政没想到,这王位坐得是愈发寂寥了。
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却再也寻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酒醉梦回间,似是又见那人眉目如画,把酒言欢。
他切切地唤他,句句戳心。
他唤:“子秋。”
他道:“我爱你。”
那人却只遥遥呢喃:“嬴政,我好恨你。”
他长叹,灯下光影迷离。
爱也好,恨也罢。
吾只求这梦,就此不再醒来。
英雄情断已成痴,犹叹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