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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潞想,这个城市真小啊。
1、10月11日
李雪潞来到这所治疗院时,关于此院四名男生丧生的新闻已经过去了四年。他们的身体被围栏的电圈烤焦了,身体扭曲地僵直,脸分不清谁是谁,新闻打了码,怕观众晚上做噩梦。
她坐在车后座,旁边放一个包,开车的男人说,“要到了。”
李雪潞把脸埋进外套领子内,男人先下车和院长打招呼,“哇吴院长,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吴院长从见到男人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你好,谢谢您信任我们。”
男人递去一份礼盒,吴院长身旁站着一位站得笔挺的男人,他双手接下,继续挺胸站定。
“我们进去谈谈吧,咦,你孩子呢?”
“她——啧!”男人猛然来开后座车门,“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去,我根本没病,为什么要治疗!”李雪潞大叫。
吴院长听到后轻轻摇头,这种场景他见过太多次了。
“出来!”男人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揪住女孩,李雪潞的小耳朵很快红了。
“好疼,放开我!”李雪潞眼泪泛出来。
吴院长制止了男人的暴行,“好啦好啦,让孩子自己走吧。”他让一旁的教官打开铁门,吴院长和男人同行,李雪潞后边跟着,她走得很慢,铁门咔哒一声合上,她明白,自己终于到了这个地方。
面前伫立一栋白色的楼,一共五层,窗户排列规整,五楼的窗和其他都不同,那是一扇长方形的窗户,从外头看不到里边。
吴院长走上楼梯时,介绍了自己的治疗院成绩显著,很多不听话的孩子来到这里后,都变得异常听话,好多父母发来消息,说多亏他们,孩子才能够有所变化,父母感觉他们一家都幸福极了。
男人说:“这么神奇?究竟是什么方法呢?”
吴院长:“归根结底就是现在的孩子吃得太饱了,心容易发病,我们做的无非就是让他们多干些活,忙起来就不容易犯病了。”
他们来到办公室,李雪潞看见那扇长方形的窗,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她明白这是一面反光玻璃,并且有两扇可以自由打开的窗口。
吴院长继续和男人聊着,他请教官把李雪潞带到另一个房间,换上了统一的服装,她就成了这里的学员。
房里,教官拿出衣服,冷冷地说:“换上。”
李雪潞摸了摸衣服,很薄,料子粗糙,穿久了会磨损皮肤,“怪不得有红色印子……”她喃喃,教官在外头催促,她什么也没说,穿好后打开门。
“跟我来。”教官手背在身后,大踏步走入吴院长的办公室。
门外就能听见他们谈话,男人希望自己的女儿变得孝顺听话,吴院长承诺一定会把她培养成男人希望的样子。
他们基本聊得差不多了,男人说还有工作要忙,所以得离开了,吴院长说:“放心,一切交给我们,无需担心你的孩子。”
男人路过李雪潞时,看了她一眼,李雪潞一语不发。
“把行李提到宿舍。”吴院长踢了踢她的行李箱。
李雪潞把箱子拿起来,吴院长忽然说:“规矩就是一切,犯错就要惩罚。”
她转过头,吴院长正在喝茶,教官领李雪潞到宿舍,走到楼下,看到一个女孩被双亲带来,女孩和她四目相接,什么也没发生。
2、10月25日
李雪潞休息的时候会观察这个院子,和一所中学规模相当,这个地方有水泥墙包围,墙比一个成年男人高一些,上方铺满玻璃碎片和电线圈。
她在治疗院表现得还算听话,教官让做什么事,她都照做,让李雪潞唯一不满的地方在于干活的时候不允许说话,甚至是休息的时候。视线所及都是教官的身影,他们统一棕色制服,不时在院内走动。
吴院长这周接入两个女孩,一个是李雪潞,另一个是和她撞过面的女孩。他感叹这两个话都不多,应该很好控制,不像四年前,治疗院里死了四个男孩,惊到社会各界,差点让大院关门,他可不敢再让那件事重现。
吴院长从楼上的窗子看到李雪潞正在和两个学员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可是从他们挥打的动作来看,指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叫教官制止他们,并且嘱咐他多多注意李雪潞。
这个院子里每天都会发生一点事,这天太阳很大,不少人在田地干活,李雪潞在太阳下劳作的时间太长了,皮肤发红,她想和教官提议休息,但眼前一个男孩和教官吵架了。
他说自己没法劳动了,因为他被太阳晒了很长一段时间,皮肤上冒着蜿蜒排布的白色水泡,他忍不住去扣,血崩出来,痛痒难耐,但是教官回呛,“一个男孩,晒不了太阳?”
两人就此发生了争吵。
“教官,我流血了……”
“赶紧把活干了,不然晚饭都不给你吃。”教官板着脸说。
“不行,在晒下去我要中暑了。”
教官二话不说打了一巴掌,巴掌印隐没在学员红色的皮肤中。
男孩受不了屈辱,在教官拉出教鞭的时候,男孩怕教鞭落在自己身上,他回手一抽,教官顺势摔倒在地,啃了一嘴土,十分滑稽,但是大家都不敢笑,他们肩膀耸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办,退了几步,教官爬起来,他的脸更黑了,一声“啪”之后,男孩啐出血,不管男孩怎么求饶,教官都不放人。
李雪潞看不下去,横档在前,“不要打了,他流血了!”她赶忙从裤袋中拿出干瘪的卫生纸,帮男孩擦掉鼻子的血。
教官依旧黑脸,“你想挨打?”
李雪潞不愿让开,他说到做到,踢翻蹲在地上的李雪潞,还想继续踢第二脚,五楼的窗户开了,吴院长盯着这片菜田,教官收起脚,害怕吴院长责骂他,于是拍掉身上的土离开了。
李雪潞裤子脏了,她理都没理,把那张带血的纸放入裤袋内。
她刚一抬头,吴院长头还架在窗户边,李雪潞咽了咽口水,觉得他像一头魔鬼。
随后吴院长把窗关上了,一切照常。
3、11月9日
入夜后,即便学员回到宿舍,他们也睡不着。
宿舍里没有风扇,只有一扇窗,风从外面吹进来。他们有床位,可是靠得很近,大院不允许熄灯后讲话,他们就在对方身上写字交流,可以是脸,可以使后背,可以是手心,凡是手指能够划到的地方,都是他们的画板。
李雪潞隔壁床的女孩,她频繁翻身,沙沙声闹得宿舍人睡不了,她轻轻推着女孩,在女孩手心写道:“你怎么了?”
她回:“肚子痛……”
“没事吧?要不要去厕所?”
“我不敢,他们会打我。”
“没这么严重吧?”
对方没回,紧捂肚子。李雪潞发觉不对劲,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于是在女孩手心写:“不怕,我陪你。”
她们搀扶着走出宿舍,女孩轻声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好?你这种性格在这里是待不下去的。”
李雪潞回答:“没事,我有事情要做。”
女孩又说:“你好像比我大很多?”
李雪潞说:“看得出来吗?”
“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和你接触,我能感觉到一些不同于我们的地方。”
她们刚到公厕,吴院长就扭开手电筒,光像捕虫网,罩住这两个女孩。
教官气急败坏,他不允许学员无视他们的命令,还没等两人解释,巴掌先上来了。
李雪潞头晕乎乎,缓过神来,脖子已被教官捏着了,他们把她提到办公室。
女孩本来就不舒服,被这么一打她站不住了,跌在地上,眼泪涌出来,女孩胡乱挥动双臂,她现在只想要发泄,把在这里的不公发泄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
看着发狂的女孩,教官们涌上去摁住她。
女孩在他们手中挣扎,“妈妈来救我,妈!我不想在这里了!救我妈妈!”慌乱中她打翻一个陶瓷杯,然后捡起碎片扎向手臂,白皮肤划开一条血口,血迫不及待跳出来。
教官踢掉带血的碎片,喊来护士,护士扎入镇静剂,女孩平复下来。
“把她带走!醒了再带给我。”
他们收拾残局,李雪潞趁机将血碎片收入囊中,接着离开了办公室。
夜又恢复了宁静。
4、11月28日
李雪潞中午干完活,躲到树荫处,一个男生神色不安地从教官办公室走出来,她叫住男孩,“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男孩愣愣地点头,李雪潞去饮水室接了一杯水,男孩喝下后,不停喘气。
“没事吧?”她蹲下来,男孩目光躲闪,轻声说:“没事。”
教官见他们在这里蹲着,想到吴院长要他们特别注意李雪潞,然后过来驱赶,“干什么呢?还不干活?”
男孩瞥了眼教官,匆匆跑走。
李雪潞觉得那间教官办公室一定有问题,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想要收集的物件就在里头,可是现在这么多教官,想进去是不容易的事情,该怎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她在一个多月里已经把这个院子大致逛了一圈,知道了这块地方的具体区域,以办公楼为中心,其他楼群在它四周。而且李雪潞还发现了众多摄像头,不过有一处没有,那是楼与围墙的间隙,只有一扇窗,她想干脆砸了这扇窗,当教官赶来的时候,她还能猫腰逃开。
试了几次,李雪潞才终于砸碎窗子,不出所料教官们很快赶到,她猫着腰,在一阵闹声中,迅速逃离现场。
她来到先前男生匆忙离开的办公室,味道有些不一样,她静下心细细嗅闻,在垃圾桶里翻出带有精液的卫生纸,她小心叠好,放入兜内。
床单有层层褶皱,她看了一会,没发现其他痕迹。
李雪潞想,再过几天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所有她需要的东西都收集好了,只需要主编一声令下,报道就能发出来。
她明白不宜在此地逗留,打开门,教官正站在门口,吴院长略带嘲讽地说:“你好像对我们这里很好奇啊。”
李雪潞藏在身上的东西被挖出来,带血的纸巾,染血的碎片,印着精液的卫生纸,还有一枚录音笔。
吴院长说:“记者么?你想了解什么?”
李雪潞不说话。
他放出录音笔的录音,基本上是和学员们对谈的内容,她这些天积极接触学员,为的是取证。
“你对我们治疗院了解多少?”
李雪潞说:“肯定没您了解得多。”
吴院长冷笑,丢下录音笔,一脚踩碎,李雪潞的心也跟着一并碎了。
其他三样东西被教官们捣毁,可以说,李雪潞这次取证的任务失败了。
“过几天和你同事一起回去吧,他能陪你做傻事,脑子肯定有问题?”
她不回答,所有的心血在这个关键时候全没了。
5、12月3日
她这回可能要空手而归了,和同事一起商量要做出这篇报道,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记者是一个高危职业,笔是他们的武器,文字是他们招式,可是通过文字传递情绪的力量十分有限,李雪潞从业两年,血气方刚,想要在自己的事业上增添一笔浓墨重彩,她本以为自己和其他退缩的同行不同,到头来自己也不过是平庸的一员。
李雪潞来到围墙前,摸着墙面,十分光滑,人爬不上去,上面的玻璃碎渣和电线圈是最后一道防护,突破了这道防护,便能奔向自由。
周围有些细碎的石头,李雪潞搬来垫在脚下,因为她个头瘦小,所以看上去和中学生没差,她站在石堆上,手刚好触到电线圈。电线圈散发热气,碰一下就会触电,她手臂颤抖。
一个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不要逃出去——”
李雪潞回过头,女孩继续说:“会死的。”
李雪潞把石堆踢散,来到她面前,她们见过一次,是刚到这里的时候。
“你叫?”
“卓可南,我们见过面。”
“我们到隐蔽一些的地方。”
李雪潞和卓可南来到树荫下,“你知道吗,我们都在说学员里有一位记者,大家都在猜是谁,我果然没猜错,是你。”
“为什么……是我?”
“太明显了,好像急着做成什么事。”
李雪潞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来到这个地方,她的焦虑就像一旺喷泉,想尽可能收到多的信息,她的目的是把吴院长送入监狱。可是太着急,以至于所做的事情太明显了,怪不得吴院长有所警觉,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针对她。
慢一点就好了,可是她慢不下来。
“是吗……对,我是记者……”
“为什么会想要调查这里的事情呢?”卓可南问。
李雪潞微扬下巴,“那个电线圈,看到了吗?”
卓可南点头。
“我的弟弟四年前死在了那里。”
当时有四个男孩,李雪潞的弟弟是其中之一,他们商定好不管怎么样都要逃出去,那晚所有人都进了宿舍,四人在外头晃荡,一个教官叫他们快点回去宿舍,他们不愿意,数好口令,四个人不顾一切跑向墙边,那里有他们先前摆好的乱石堆,只要有一个人上去,把剩下的三个人拉上来就好了。
他们想的是磕破点皮,流点血不算什么,也以为电线圈威力没那么大,顶多身体被电得酥酥麻麻,硬撑就好。
他们高看自己,李雪潞的弟弟第一个爬上去之后,三个人手牵手,他不小心触到了电线圈,强电流击穿四个人的身体,肉体可见地变黑,发臭,教官们赶到现场,,没一个人想上去救人。
“如果不是这个地方,我弟根本不会死。”李雪潞抹开眼泪。
为此,她的目标就是上一所好的大学学习新闻专业,报道出这里的真相,她相信舆论会带给她正义。
也不过是一场梦幻,毕业之后,同学们转行的转行,即便在业内,也只是报道普通日常事件的小记者。
李雪潞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一意孤行,直到遇到了单身四十多年的男同事,他们一拍即合,决定写这个题材,一定能在社会引发极大反响,并且还可以把臭名昭著的吴院长送入监狱。
就在想着该怎么潜入治疗院的时候,她想到自己身材瘦小,面庞看着年轻,能演中学生,男人四十,无妻无子,满面皱纹,可以演一位父亲,他们便自演自导这出戏。
只要把相关的物证和人证拿到,舆论的力量会非常惊人。
可是失败了。
卓可南听完,轻轻摇头,“没有,我不觉得你失败了。”
“我……”
卓可南拿出一只微型摄像头,“你没有失败。”
李雪潞得知她是一位视频博主,因为制作的游戏视频风格十分搞笑被众多网友关注,近期视频播放量更是登上排行榜第七名。她很享受游戏,制作视频的过程中,每当在游戏世界遇到好玩的事情,她便会录制下来分享给网友。
有了人气之后,她尝试接广告赚钱,虽然不比其他视频博主多,可是也有了一份收入,她的父母看中的并不是她被那么多人喜欢,能够靠自己赚钱了,而是沉迷网络,整天在电脑前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他们想当然觉得女儿一定误入歧途,和不干净的人来往,他们身为家长,应当把她扭转过来。
“这……”
“不出差错的话,你这几天该走了是吗?”
李雪潞点头。
“我这里录下了很多事情,你一定要,把这些公布出去。”
李雪潞眼睛猛然发酸,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面前这个女孩,听到楼梯间开门的声音,她知道要回宿舍了,和卓可南告别后,她说:“再见。”
6、12月4日
李雪潞的同事如约而至,吴院长和他相谈甚欢,频频谈到李雪潞在治疗院十分乖巧,可以出院了,如果孩子出现复发的情况,还可以再次送来。
他给了一盒礼品,吴院长让教官收下,李雪潞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同事拉着她的手走出治疗院。
“我还有事,那就不送了。”吴院长说。
同事笑着答应,两人上了车。
车开远后,同事问李雪潞调查得怎么样?李雪潞摇头,“录音毁了。”
“那咋办?不是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了?”
“我有录像。”
“录像?”
“嗯,一个同伴给我的。”李雪潞拿出微型摄像机给同事看。
“你看过里面的内容了?”
“没有,回去再看吧。”李雪潞拽紧这枚微型摄像机。
回到单位后,还没休息好,李雪潞和同事到一间剪辑室放视频,片段并不完整,大多是几秒一段的内容,而且不够清晰,声音杂乱,也没拍到主体。
但是可以听到打骂和哭泣,尤其是卓可南,她被教官扒光了衣服,光是从声音就能感觉到那一晚卓可南过得有多艰难。
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雪潞好几次眼睛湿润了,虽然和那群人只有一面之缘,可是人共有的情感让她不自觉感到心疼。
“能用么?”李雪潞边擦眼泪边问。
同事靠在椅子上,“可以。”递给她一面卫生纸。
李雪潞看完全部内容,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内容梗概,他们找来编辑小陈,几天之后,初稿完成了,小陈给了一些建议,该删的地方还是得删,不然容易占版面。
新闻的版面很珍贵,有时候一个记者只能得到一小块地方誊写文字,大版面都是留给一些社会性事件。
他们三个人都知道,这则新闻发出去的话一定会演变成社会性事件,说不定这样能救那些被困在治疗院中孩子。
领导还在考虑,李雪潞着急了,“王哥,这到底有什么好考虑的呢?发出去绝对能引发轰动。”
“啧……”王哥不安地搓着手指头。
“王哥,拜托了,后果我来承担!”
“你当初选择这一行,是为了理想吗?”领导问。
李雪潞好像在面试,“是。”
领导转过转椅,“其实理想和现实隔着一条河,为理想而战,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明白了。”
编辑小陈这时候推门而入,“雪潞,你看!”
视频中出现一个焦黑的身体,“是吴院长的治疗院,死了一个女孩。”他们单位的同事夜里接到一则消息,说有人死了,那位记者连夜赶到现场,报道了这篇新闻。
李雪潞抢过小陈的手机,暂停细看画面中的人,“卓可南……”
“谁?”小陈问。
李雪潞并未回答,和小陈说自己的稿件需要修改。
在编辑的指导下,李雪潞的稿件内容多增加了一点,是这位女孩的死状和四年前那四名男孩的死状一样,探讨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直指治疗院有问题,警方务必调查清楚。
领导最终同意发了这篇新闻,不过需要他最终修改定稿。
这篇报道版面很大,篇幅很长,读者更全面了解到治疗院是如何打着治疗的幌子伤害学员的,网络上引发热烈讨论,热度居高不下,这回报纸销量一飞冲天,差点破了以往的销量纪录。
李雪潞看了这篇报道,发现很多重要内容被删减了,四年前男孩惨死与前几日卓可南之死的内容都被删干净了,剩下无关痛痒的问题,虽然很感人,可同为作者,李雪潞明白这些遣词造句正用某种方式隐藏真相。
她去找领导问明情况,“王哥,为什么删了我的内容?”
领导的转椅没有转过来,“这样的内容还不够吗?读者知道这些就够了?”
“为什么删我的内容?你明明知道这些内容很重要,现在这篇报道像没有血肉的尸体。”
“可是反响依然很大,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辛辛苦苦去跑调查,结果到头来连真实的内容都不能呈现,你叫我怎么做下去?”
领导转过来,“在这家单位的人,谁还不曾有过血气方刚的时候,你的编辑小陈,以前可是做过很多精彩报道的人,现在不也好好在这里上班吗?有的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7、1月5日
当地警方介入调查,可在李雪潞看来,他们在拖延时间,调查了一个月之后,热度消退了几次,多亏网友凭借一己之力拉上来。
可是大家对于结果已经不在乎了,有更新的新闻等着他们,有更新的话题去讨论,世界这么大,要讨论的内容这么多,一个人怎么可能平均分散精力到这些地方。
事情不了了之,后来,李雪潞曾在一个饭局上碰见吴院长和领导。吴院长和李雪潞打招呼,她觉得万分恶心。
冬天来的时候,李雪潞换上了长袖,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她年纪似乎大了,不耐冷,冬天需要裹上厚大衣。
李雪潞仍然在新闻部工作,可是她已经换到其他岗位了。
今天天气好了一些,雪反射太阳光,白得晃眼,而天,“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