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孝敬 比现在早上个七八年,我在村头土灶重新燃了火,那时候廖建平赶着驴车来找我,驮的是当年特意留下的两亩糯米稻,他扑迫跪下来说: "谁都晓得六一年天灾,糟蹋了你酒葫芦的三十坛好手艺。到今儿的,窖上的火熄了三十年,我廖建平就给你还稻米了。要是你信得过我米博士,就拿这百十斛上好糯米,再酿它个七十坛!" 后头的事情你就知道了,的确是他廖建平一手把龙泉酒厂操办起来,说实话,我心里头高兴了...
酒神仙 事情是从张鹤年张大夫这儿起来的。虽说当时的张鹤年还只是个三十啷当岁的赤脚郎中,但他那一身的手段,尤其是推拿正骨的功夫,却已经传遍了整个云烟镇。 整个夏天,你都能看到张大夫背个药匣子行走在镇子的街巷旮旯。那阵子,不偏不倚张大夫就撞上了侯书记,据说后者身居要位,不是省里的书记也是市里的书记,书记下来考察民俗民风,孰不知云烟镇地界儿最稀罕的民俗民风就是街上石头滑又多。 小轿车刚停稳当,书记...
酒葫芦 我父亲莫建国是四九年生人,到九岁的时候,村里就开始叫他酒葫芦。那时候他还没长到灶台高,但已经在窖上帮忙,起先跟着姑姨婶子淘米添柴,偷喝了一冬黄酒,来年个头就往上蹿,用他的话讲,“喝酒长个子,喝酒生气力!” 于是在十岁那年,我父亲正式成为云梦村酒窖上的学徒。从那时候算起,我父亲现已喝了五十九年黄酒,他曾不止一次感慨,说这辈子能喝够六十年酒,也就知足了,到那会儿,葫芦就修成酒神仙哩!可是...
酒厂长 说出来你们铁定不信,云烟镇龙泉酒厂的廖主任,却是个滴酒不沾的家伙。关于他不喝酒的原因,镇上历来有三种讲法,或是说他患了酒精过敏病,或是说他酒品欠佳,害怕酒桌上丢脸;更有人说,这家伙根本就是假酒,故而自家酒厂的酒一概不喝……总之,不论如何,有一点是得到大家普遍赞同的:不喝酒的酒厂主任,全地球也找不出第二个。 要说龙泉酒厂,那还真是靠廖主任一手操办起来。红砖厂房就盖在村头,沾了酒厂的光,...
4 丢了魂儿似的,喝醉酒似的,抽大烟似的,羊倌湿漉漉的窝在稻草堆后面。放养的缓坡上,羊倌的百头羊——不多不少一百头羊——啃食青草。 因为全都湿透,毛发温顺地贴在身上,使得这批山羊都如瘦猴一般。上游卸下来的山洪直到上午才算消停,书记招呼了餐饭,酒足饭饱之后才领着小老头西山上看羊。 按照吩咐,羊倌就这么远远躲着,他只能看见小老头依旧兴高采烈,瞅着羊屁股又是踢又是摸。不多时,全村老少爆发热烈的...
3 这一整天,羊倌都跟在两只新下地的小样崽子后面。昨儿个后半宿,等到皮毛烤干,两个小东西才立直了腿儿。羊倌儿把它们抱在怀里过了河。天蒙蒙亮,百头山羊一起爬上东山坡,羊倌扒开干草垛,谱成大大一个窝。老母羊和她的犊儿,现在舒舒服服窝在里头。羊倌脑袋歪在羊肚皮上睡死过去,书记领着全村上下一二百人的大阵仗也没能叼扰他的春梦。一帮子穿衬衣的压根儿不喜欢这股羊膻味儿,他们只是用皮鞋尖子踢一脚羊屁股—...
2 夏天的晚上更加透明,也就看得到更多星宿。月初没有月亮的那几夜,单凭星光打亮儿, 也会失足掉进水凼。八九点钟,热气褪去,羊群正是悠闲嚼豆秆儿的时候,羊倌偏要跟这些畜生较劲,他摇一摇那只头羊的角,它就机警地站起来,羊倌牵着它下山,羊群紧跟其后开始蠕动。头羊极不情愿地挪动,同时发出反刍的细微声响,羊倌轻声鞭打羊屁股,这家伙也不躲。在这种稳健跟前,羊倌也显得相形见绌。细微的咀嚼声之外,羊倌又...
待找着了,就喜欢的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路加福音15.1.7》 1 自打入伏,村上的政策就有了变化,其中有那么一条,“凡本村庄稼户在本村养殖山羊,每只一次性补助一百七十元"。看到这儿,羊倌儿就知道自己的手指头有点不够用了,他合计着自己那一百头羊——不多不少一百头羊——到底是搞不清楚,索性一拍屁股: “反正不是个小数目!” 他这么想着,嘭嘭嘭敲...
5 单靠着卖鱼的收入终究没能凑足我的报名费,在那个行将就木地夏末,我爹把鱼档卖掉,也算是用莫家地基业把我送进了大学。 那时候镇上鱼贩子已经多起来,大超市里头也能买到江里海里冻鲜的各种水产,云烟镇吃鱼,早不用指着莫家的手艺了。于是他们老两口开了个杂货铺,虽然不做鱼虾生意,但不少人还是愿意上他们哪儿买什么酒精炉子、烧烤架子,买回家自己炖鱼烤鱼吃。 我读完专科也不可能再回镇上,不过莫家世代渔获的知...
4 我果断制止了小莫手中的酒瓶子,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打转,说话也含混不清。我叫了好一会儿,又逼着他灌下去一杯浓茶,这个酒嘟囔才稍微清醒。 “套一个我们写小说的噱头,”我调侃他,“你这是意识流。”桌子上鱼肉七零八落,我随意翻拣些,“早就过时了,我不想听。” 看一眼钟点儿,差不多也该动身去车站等着了,我就起身。 “我爹把我捞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冲到下游一里地。”小莫的声音突然清晰又明确,“我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