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啊珊
001
闲暇安适的周末，我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拉来窗帘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整个小区银装素裹，地上积雪厚厚一层。
手机收到莉莉圣诞快乐的祝福短信，我抬起头看着窗外雪花飘舞，思绪被拉到了三年前那个圣诞节。
那时候我跟王宇还是热恋中的情侣，如胶似漆，圣诞节那天王宇约我出来看电影，当时《失恋33天》正热映。
走出电影院，我右耳塞着耳机，左手紧紧挽着王宇手臂，时不时侧过脸看他两眼，他一张坏坏的笑脸，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我眼睛盯着他不放，也不想放。
“我想去布拉格。”我止住了脚步，一脸认真地凝视王宇，耳机里播放着蔡依林那首《布拉格广场》。
“为什么想去那里？”王宇眉梢微微上挑，右手顺手帮我理了理垂在耳边的碎发。
“布拉格是爱情之都，我想去许愿池许一个愿望，然后再悄悄把愿望写在圣维塔教堂的许愿墙上。”我眼睛里满是憧憬。
“你身份证带了吗？”王宇一脸正经的问我。
“没有，怎么了？”
“办张银行卡存钱呀！难不成动动嘴巴就去了？”王宇认真地看着我。
我点头如捣蒜，发了条QQ动态：
“布拉格的许愿池里，有我的愿望，愿望里有你。"
我收起手机，身子贴着王宇大步离开商场，用王宇身份证办了一张银行卡，我们相约每个月往里面存钱。
从大二下学期第三个月起，每个月底他都会牵着我手，把红色的毛爷爷放进ATM机，然后笑着把卡交到我手里。
那张银行卡是蓝色的，像天空的颜色，我一直放在钱包最里面的夹层。
毕业之后，我跟王宇才发现大学真的只是一座象牙塔，世事之艰难，猥琐，你走到社会会慢慢看清，没有任何人脉，背景，我们只能从最底层开始打拼。
工作上他很努力，工作日经常加班到深夜，在单位业绩遥遥领先，他性格孤傲，喜欢独来独往，不善交际应酬，觉得只要业绩好了自会有人赏识。
只可惜当时他呆的单位人际关系并不明朗，明争暗斗，暗流涌动，盘根错节。
一年后，经理把晋升的职位给了王宇的竞争对手，对方业务能力虽跟王宇旗鼓相当，但是是本地人，而且有人脉有背景。
那天王宇回来的很早，像只丧家之犬蜷缩在电脑前，什么话都没有说，沉浸在游戏的撕杀里，我苦口婆心安慰他，他转过头怒视我，眼睛布满血丝，眼神让我噤若寒蝉。
然后触电般站起来，重摔键盘：“连你也觉得我很没用是不是？”说完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跌倒在冰凉的地上，王宇没有扶我，摔门而出。
之后的工作，王宇越来越不得志，整天郁郁寡欢，他彼时的竞争对手成了他上司，常常给他小鞋穿，王宇无处发泄郁闷情绪每天回来跟我吵架，平淡的日子本就像白开水，激烈的争吵如同白开水里加了辣椒水，那滋味真不好受。
我劝王宇换工作，他义愤填膺，总觉得自己有能力，大领导总有一天会看得到，我其实很想告诉他这个社会光有能力是不够的。
我们之间的话开始变少，晚上各玩各的手机，唯一的默契是每个月我们都会往那张蓝色银行卡里存钱。
直到有一天王宇颓丧地回到家，蹲在门口双头抱头，西装被雨淋湿，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我被上司解雇了，仅仅因为我迟到了十分钟。"
我揪着心，蹲下身来把他脸上雨水擦干，王宇当时还没深谙成年人的游戏规则，他拼命想表现自己，可是彼时的竞争对手如今的上司，怎么会容一个业务能力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呢？没有哪个上司希望下属的光芒掩盖自己。
王宇一个多月没有工作，成天窝在家里，投了几份简历，面试也没结果，干脆不折腾了，后来我只要催他去找工作，就仿佛触犯了他敏感脆弱的自尊，他会吵我大吼。
我白天工作再忙也会发消息关心他，提醒他按时吃饭，逗他开心，可惜他只是淡淡敷衍我“嗯，哦，知道了”，再无其他。
回到家我会变着法做他喜欢吃的菜，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扒拉几口就去打游戏。
王宇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一个钟，沉重，静默，但只需一个敲打，就会歇斯底里，惊天动地，所以我们之间更加安静，王宇几乎可以一天不跟我说话，我一直热脸贴他冷屁股默默煎熬着。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他跟别的女人的暧昧短信，一大段一大段的聊天记录，他不是变得沉默了，只是对我无言而已。
我心里仿佛被冰锤刺穿般生疼，我强忍情绪什么都没说，含着泪删除了那个女孩，王宇不傻，他会知道。
即使我的爱，一如源源不绝的水流，依然填不满他这只千苍百孔的竹篮。
第二天王宇便走了，他没提那个女孩，只是告诉我他妈妈在老家托人找关系塞钱，给他谋了份体制内工作是个铁饭碗。
然后他在火车站给我打了电话：“薛婷，对不起，不能陪你去布拉格了。”
我眼泪簌簌往下流，滚烫，我用手抹了抹。
“我太累了，我想家。”
“银行卡里的钱，有一半是你的。”我嗫嚅着。
王宇没有说话，挂了电话。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像秋天草原上的云，来的时候犹如高山流水，气象万千，去的时候又如雪泥鸿爪无影无踪，吝啬得连一丝痕迹和影子都不会留下。
002
此时窗外一阵凉风袭来，吸入肺中竟隐隐发疼，我不禁缩了缩脖子，关上窗，思绪被拉回现实中。
王宇已经离开了我66天，我刻意不去看钱包里的那张蓝色银行卡，因为心还会隐隐疼。
我抽出银行卡，合上钱包，我突然很想把里面的钱取出来，里面钱有王宇一半我想还给他，然后自己一个人去趟布拉格。
于是我穿上羽绒服，裹好围巾出了门，雪真的很大，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银行，工作人员却告诉我，卡被补办过了，里面钱也全部被取出来了，总共是一万一千八十二元。
那一刻我倏然感觉很难过，嗓子眼发苦，呼吸一下都感觉生涩，看着外面白花花一片，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无数个夜晚寂寞如蛛丝一般生长，将我死死缠绕，透不过气来，于是我在qq上加了一个同城的网友。
他叫K，只是一个简单的字母，通过之后，他发过来一个问号，我回他，以后日子很长，慢慢跟你说话，放下手机便睡了。
我每天早上会跟K说早安，晚上会K说晚安，告诉他工作上遇到了哪些困难，上司如何变态，今天喝的什么咖啡，K很少会立刻回复我。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每天跟他碎碎念各种生活琐事，一大段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我在说话，我根本不在乎他回不回我，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听我倾诉生活的孤寂工作的繁琐。
他只是偶尔会发一个微笑的表情，他告诉我，他工作很忙，但是睡觉前会看完我的消息。
我会在第二天的早上看到K昨天深夜的回复，他总是发一大段的字过来，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一个字一个字读着。
有时是教我如何跟上司相处，有时是对我工作的建议，有时竟然是让我多看书，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解读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天真的疑惑。
真是个有趣的人。
“呦，最近看你总是对着手机傻笑，谈恋爱啦？”同事莉莉拿我打趣。
“没......没有，怎么？你要帮我介绍？”
“我一朋友单着，30岁，私企工作，有房没车，相貌一般，要不约个时间见见？”
我对着莉莉笑了一下，没接话，开了电脑开始工作，莉莉悻悻地走了。
今晚我告诉K，我为了吃恒通路东边路口一家甜点店的提拉米苏排了一个小时的队，腿都酸了，但是他们家的提拉米苏味道非常棒，上面的巧克力粉苦中带甜，唇齿之间回味无穷，如果自己能有一家甜品店多好。
“苦中带甜是一种什么味道？有机会一定尝尝。”
我一惊，他竟然立刻回了我信息，我欣喜若狂，手微微颤抖。
“你怎么回我信息了？”
“呵呵，正好这会空着，飞机晚点。”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重要，你就当我是一个温暖的陌生人。”
我“噗嗤”一笑。
“你坐飞机去哪里？”
“出差，前段时间大雪，交通不便，一直拖到现在，这次出差回来要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朋友介绍了一个女孩，我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了！”
我心里失落感重重叠叠，放下了手机。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要登机了，回聊。”
003
几天后K告诉我，他去相亲了，对方抚媚动人，却调查户口一般，问了很多问题，家里房子多大平方，几个人住，车是什么牌子，月薪多少，父母在什么单位，将来小孩谁带......
一辈子那么长，一定要找一个有趣的人共度一生。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暗暗开心，发了句话过去，“什么是有趣的人？”
“对世界永远保持好奇心，善良，单纯，带一点小执着，比如会为了吃一个自己喜欢的甜品排队排到腿酸。”
随后他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我竟然红了脸，漾起了春心。
“那你还会继续相亲吗？”
“会！我身边的女性太少了，只能通过朋友介绍。”
我表情立马转成了阴，回复了K一个晚安。
“婷婷，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事考虑的怎么样啦？”莉莉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蹙着眉，仿佛对方是一个钻石王老五。
我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莉莉急了，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凑到我耳边。
“我都替你约好了，这个周末。”说完端起咖啡，扬长而去。
我心里有点愠怒，但莉莉也是一片好心，见见就见见吧，就当认识一个朋友。
周末一大早莉莉就敲开了我家门：“姑奶奶，你怎么穿这么素啊？妆也不化？相亲第一印象最重要了！”
说完扒开我衣柜，挑了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腰间束了一个腰带，亲自给我化了妆，涂了大红色的口红，还给我我配了一个精致的镶钻手拿包，小巧玲珑。
“穿上这双黑色高跟鞋就完美了，大红色唇膏正好配你这衣服，脱了毛呢大衣，气场一米八。”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女风妆容，长发飘飘，锁骨若隐若现，裙子是修身的，凹凸玲珑的身材尽显无余，莲藕般的细削双臂，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我竟然笑出了声。
“你看打扮起来，就是个美人。”莉莉笑着说。
莉莉领着我来到了约定地点，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见我来了连忙起身。
“你好，我叫陆羽，莉莉朋友。”他穿一身灰色西装很正式，笑容温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说话不急不缓。
“我叫薛婷。”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他问我想吃点什么？我拿过菜单，点了一杯柠檬茶和一个提拉米苏。
“你也喜欢吃提拉米苏啊？”他抬起了头笑着问我。
“也？你喜欢吃？”
“我很少吃甜品，我一个同事，老是让我帮他带恒通路路东口那家提拉米苏，我家就住那附近。”
我心尖一颤，屏住呼吸，“我也喜欢吃那家的提拉米苏，味道非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