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期末考试近在眉睫。小姨见天地打电话催问我的行程,我渐渐变得耐性十足,一点一点地告诉她归期,问她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孟爱玲躲在一旁大呼“孺子可教也”,我却在韩秉先的眼神里,看到了“喜欢”。我跟他去通宵自习室备考,半夜的时候,等我醒来,发现他也伏在桌上睡着。
我从来就知道韩秉先是个漂亮的男生,但我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有点心疼。我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在睡着,于是,我大了胆子,抿了抿唇,偷偷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意料中的温软让人觉得心安,我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可韩秉先是什么人,欺负他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欺负他第二次。
就在我默默往后退的瞬间,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将我的唇重新覆到了他的唇上。我眼睁睁地看着韩秉先的眼睫毛缓缓地闭合,唇上的温度却暖得烫人。
06.
我在那场毫无情欲掺杂的亲吻里,掉下了眼泪,生平第一次觉得,活着可真好啊。
后来,情到浓时,韩秉先总开我玩笑,“没想到,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怀了我孩子的女生,也会有那么小心翼翼的时候。”我下了狠手捶他,因为他戳破了我的心事。
我的那些被迫害妄想症和敏感、别扭,被孟爱玲和韩秉先一点一滴洗刷了个干净。有时候看着外面的阳光,我都会感动得掉下眼泪。
孟爱玲常常笑话我是书看多了,所以感性得越来越不像话。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不是感性,我是感恩。
地狱里太冷清,我愿意为了任何人,重回人间和天堂。
自打我成了韩秉先的林美丽之后,孟爱玲便彻底不再管我,将我直接抛给了韩秉先。他郑重其事地接手了我,对着孟爱玲发誓的样子,像极了迎新娘子出门的新郎。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转过脸去的偷笑,只是还是会疑惑,他的另外一张脸去了哪里。有一次,孟爱玲不知道为啥喝得酩酊大醉,我去接她,看她傻乎乎的,也就没忍住逗了逗她。
“哟,我家铃铛也有面具啦,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滚犊子……你以为人都像你呢,活那么累,还面具呢,就不允许人有个不高兴的时候啊。人这一辈子,太开心太悲伤都不合适,喜忧掺杂着来,这才是人生啊……小美丽,你还是太嫩,等你到我这岁数上,你就明白啦。”
我狠狠地对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多吃一年盐,就能多比我懂一年的道理。但她有一点说得没错,我把自己困得太累了。
韩秉先看得比孟爱玲还透,宠起我来简直像在宠女儿。他从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宝宝”。而我爸爸活着的时候,也最喜欢喊我“宝宝”。
我怕这又会变成一场蓄谋已久的离别,所以我随时准备着回去我那逼仄的小窝。
07.
大四毕业的时候,我和韩秉先已经在校外同居了两年。我渐渐变得像个普通的女孩子,而韩秉先也少了很多陈腐的学究气,变得青春又有活力。
所以,当韩秉先的母亲带着一个娇小的女生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仍然沾沾自喜,自以为替她改造出了一个绝顶的好儿子。可她支开了韩秉先,指着那个温柔的女生,说她是韩秉先的责任。
娃娃亲这种事情,在我们那个年代并不少见,我很淡定。可我受不了韩秉先对着那个女生的态度,熟稔、亲昵,仿佛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韩秉先的母亲一看就是掌控家族多年的老太太,话不多,气势却很足。我以为她瞧不上我,必然是因为那个女生条件更好,与她儿子更配。
可我没有想到,那个女生的身份更特殊,是她旧爱的唯一女儿。也是她养在身边多年,一点一点带大的干女儿。
我倒不是怕我与韩秉先的感情比不上他俩从小到大的情分,但我怕韩秉先的心软。相识相恋四年,我早就看透了他,最是重情,最是不忍拒人好意。
可他母亲当着我的面发病,我只能放他离去,抱着他那句“等我”,薄情寡义地过了三个月。小姨看我日渐消瘦,肚子却一天天地鼓了出来,哭着告诉了我实情。
却原来,以死相逼也能成全良缘,我的韩秉先,已经马上就要做了别人的情郎。
孟爱玲拉着钱富要送我去看韩秉先结婚,我穿着宽大的长裙,上了钱富的豪华越野。三千里奔袭,等到达目的地,我已经吐得没了人样。孟爱玲被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哭着喊着要送我去住院。
可我不想去,除了小姨,谁都不知道我肚子里有个孩子,我不想他成为让韩秉先回心转意的筹码。可是,不是要结婚,不是要娶最挚爱之人吗,做出那种心如死灰的模样,给谁看呢?
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