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向母亲的怀抱

2018-08-06 12:58:03 作者:腾空万里

夏天的中午,毒辣辣的太阳毫不怜惜的烤着大地,鲜花都病怏怏的低着头,没有了千娇百媚的精神,大树和小草也被晒得蔫巴的苦着脸。知了也懒洋洋的用沙哑的声音发着牢骚。

小狗儿蹲在狗窝里,伸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无奈的看了一眼已经干干的破搪瓷水盆,无力而不满的冲向屋里汪汪的叫几声。

听到叫声的娘,佝偻着腰,颤巍巍的走出来,看了一眼小狗,又回身进去端着一瓢水出来,笑吟吟的把水倒在小狗的盆子里,小狗看到她,立刻就神气活现起来,撒欢儿的摇着它的尾巴,满意的看着它的主人,就毫不客气的吧咂吧咂的喝起来。

娘看到它的样子,怜惜的拍拍它的脑袋,又走进去,把给哥哥备好的饭和水,用篮子挎着去地里给哥哥送饭,她戴上草帽,就冒着毒辣辣的阳光去地里了。

等她到了地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用手擦擦脸上的汗水,看着在地里正挥汗如雨的锄地的哥哥,通红的脸上布满愁云,眼神里透出对哥哥的愧疚和心疼。

而此时的十六岁的哥哥,穿着一件蓝色背心,戴着草帽,正快速而平稳的除草,由于他常年被阳光暴晒,皮肤黝黑而健壮,个子也高,虽然才刚刚十六岁,可样子好像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

其实,他的这个年纪此刻正是应该坐在教室里学习的,可是因为我,他只能小小年纪就只上了五年学就辍学了。

四年前,家里本就贫穷,可家里唯一的男劳力父亲因积劳成疾,重病不治而去世了,家里顿时像天塌了一样,娘和我们悲痛欲绝,天天以泪洗面。

娘本来就身体不好,而且眼睛看东西有点模糊,那是生哥哥时,在月子里在阴暗的煤油灯下做鞋落下的病根,现在父亲去世,她一股急火,眼睛更严重了。

我和哥哥很是着急,手提煤油灯,走了几十里山路,找到大夫,开了些药回去给她煎熬,喝了几服药,她终于好些了。

可是过了一个月,秋天到了,又一年的小学开始招生了,我也已经八岁了,我高兴极了,因为我可以像哥哥一样去上学了,可我高兴的同时,我又看到了娘和哥哥凝重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有一天,吃完饭,娘收拾完,表情严肃的把哥哥叫到里屋,郑重其事的对哥哥说:大牛(哥哥的小名)你大了,应该知道咱们家是什么条件,要是你爹活着,也许你和弟弟都能上学了,可现在,娘又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哥哥愣愣的望着娘,继而点头说:娘,你别难过了,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说完,哥哥拿个毛巾,轻轻给娘擦着泪水,又拍拍娘肩膀,眼圈一红,眼泪流出来,他赶紧快速转过身去,迅速用手擦擦眼泪。接着,他用沙哑的声音对娘说:娘你放心吧,我明天就退学,让伢子(我的小名)去上学。

娘愧疚的看看哥哥,重重的叹口气,慢慢的出屋了。而我进去陪哥哥坐在那里,都一声不吭,我不知道我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我只知道,因为我们家的条件,家里只有一个能去上学,一个在家务农,挺起家来。

想到品学兼优的哥哥明天就退学了,我心里隐隐作痛,去上学的欣喜霎时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天,哥哥果然辍学了,老师和校长不甘心的来家做思想工作,而且还保证,这次的六块钱学费校长给垫上,被哥哥决绝的拒绝了,而后拿起锄头,头也不回的去地里了。

娘默默地抹着眼泪,低头不语,老师和校长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惜了这孩子,摇摇头,心情沉重的走了。而我看着这一切,眼泪模糊了双眼。

终于到开学了,我背上哥哥上学背的娘给做的军绿色的斜挎包,穿着她做的崭新的布鞋,乐颠颠的去上学了,在路上,看着那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山路边的竞相开放的野花,还有那叽叽喳喳的小鸟,心情大好,蹦蹦跳跳的到学校。

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放学后,娘已做好饭,等哥哥从地里回来后,我们就开始吃饭,以前吃饭时,都是地瓜面窝窝头,玉米糊糊粥,萝卜干咸菜,偶尔有点白面馒头,娘总是让我多吃点,她们只吃一点点,而年少无知的我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每次我欺负哥哥,娘总告诉哥哥我小,让着我,而哥哥总是毫不在意的憨笑着看着我,轻轻的在我脑袋上弹一下。而现在,每次母亲还把好吃的推到我跟前时,我总是推到他们俩跟前,就这样每次一有点好吃的我们仨都推过来推过去的。我知道,我应该懂事了!哥哥为了我为了家,付出了很多很多。

所以一有空,我就不顾娘的阻拦,背起竹筐去割猪草。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干什么娘都不让我干,特别袒护我,感觉哥哥好像是捡来的。自己是亲生的。

娘看到我执意如此,也只好作罢,和哥哥嘱咐我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什么的。就这样,又过了一年,由于我刻苦学习,回报是和哥哥一样我获得了三好学生的奖状。

那天,娘和哥哥很是高兴,娘还特意包了饺子。那天,我们家比过年还高兴。

转眼间,我上小学三年级了,一直学习很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娘和哥哥很是欣慰,每次他们夸奖我,我都非常自豪的告诉她们,我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就让你们享福了。

可以去最好的医院给娘看眼睛,可以给哥哥好多钱,给他盖新房子,让他娶妻成家。每当我绘声绘色的描绘着美好的未来,娘和哥哥都开心的笑着看着我,娘还不时的抹眼泪。而到晚上时,我时常会梦到自己考上大学了,开心的飘飘欲然。

那时候的我总以为只要考上大学,我就会拥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让娘和哥哥享福了。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门口有一辆白色小轿车,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大山的我没见过车,因此甚是好奇,惊呆在那,我围着轿车转了好几圈,感叹竟然有这么好看的车,不知道是谁的。

正在纳闷呢,突然听到娘叫我,我回头一看,娘正端着一盆花生往屋里走呢,她笑着拽着我说:快进屋,家里来亲戚了,我来不及多想,跟着她进到土屋里,眼前一亮,只见屋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到我进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

只见那女的中等身材,微胖,穿着一蓝色长裙,脚蹬一双黑色高跟鞋,烫成卷的头发光亮,,自然的披在肩头,圆圆的脸蛋皮肤细腻红润,弯眉大眼,很是端庄大气。

而那男人,大概一米七几的个子,模样英俊,身材伟健。西装革履。很是派头。我望着她们,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拘束的杵在那里,表情游移,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是用手抓着衣角搓揉着。

她们看到我的样子,走到我身边。争先恐后的从包里掏出一些花花绿绿我叫不上名的吃的,放到我手里,边上的娘弱弱的对我说:伢子,她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

那两个人都满脸宠爱的看着我,一口一个孩子的叫着我,那个女的还疯狂的抱住我,我听到了抽泣声,我吓坏了,怀里像踹了一只小兔子在砰砰乱跳,我大叫一声放开我,看了看正抹眼泪的娘,撒腿就跑。

她们在后面追过来,我拼命的跑着,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只感觉我的世界突然要发生了什么。我跑着,突然,我听到娘摔倒的声音,口里还在喊着我的小名,我一下愣住了,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回头望着跑的气喘吁吁的那两个中年人和已经被他们搀扶起来的娘,望着娘膝盖上那醒目的不忍直视的补丁,再看看穿着华丽的那两个中年人,我心里一酸,大哭着跑向娘,我们娘俩哭作一团,那两个中年人的走到一边去了,娘一边哭一边给我擦眼泪,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接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原来,娘是我的养母,十二年前,娘生哥哥是难产,所以大夫告诉以后不能生育了。有一天,她去砍柴,听到山路边有女人的哭声,她想着谁会在这荒山野岭里哭泣呢,就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对青年男女,女的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正抽泣呢,看那两个人的穿戴打扮不是农村人,一看就是城里人,看岁数两个人都不大,她们手里的婴儿又是怎么回事啊!

来不及多想,娘赶紧过去询问,看到突然出现的娘,女孩很是惊慌失措,男孩也提高了戒备,警惕的望着娘,看到她们的样子,娘赶紧态度温和的问她们是不是遇到了难处,看到娘的样子,两个人放松了戒备,把事情告诉了娘。

原来,她们俩是一对小情侣,都是在校大学生,现在是大二,因为偷食了禁果,不懂得防范而怀孕了,后来放假在同学家生下来,因为同学父母都去外地探亲了,可她们生下来后不知道怎么办,就只好跑到这深山里来,可来到这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听了她们的述说,娘望望那襁褓里的婴儿,很是喜欢,就提起她来养育,那两个人听了,感激涕零,跪下向娘谢恩。发誓若有发达那天,定会报恩。

后来,她们毕业后结婚创业,生意兴隆,车子、房子、存款都有了,就是迟迟不怀孕,也看过许多地方,都没有效果,又想起了那个婴儿,而那个婴儿就是我。

听了娘的述说,我又看看旁边的男女,心里五味杂陈。恨意顿生,不大一会,哥哥也从地里回来了,他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很是闷闷不乐,而那两个男女也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在安慰着他。

这时候,娘把她给我做的鞋和衣服交给我,哥哥眼里含着眼泪把剥完的我最爱吃的核桃仁轻轻的放进我兜里。临上车时,我们三人抱头痛哭,我心刀割般的难受。

车开出很远了,娘和哥哥还在向我招手。我望着她们,用手擦擦不停涌出来的泪水,心里在默默地对她们说:娘,哥哥,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到了亲生父母的家,我惊呆了,他们的房子是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楼房,屋里豪华,整洁,我的卧室里很大,小床上铺着带有可爱动物的床单,床上还有两个可爱毛毛熊,床头柜上的台灯可以挑好几种光,写字台上旁边是个小书柜,里面排满各种各样的书籍。

我感觉自己进了天堂一样,让我沉醉其中。和养母家的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可我在陶醉的同时还是感到陌生和拘谨。无所适从。

看到我的样子,父母都热情的过来和我聊天,什么事都顺着我,对我百依百顺,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衣服和玩具。几天后,我终于适合了这里的生活,对父母的恨意逐渐减少了,父母又通过关系给我转学到市里最好的小学。

从此以后,我由一个乡下佬变成了什么都有的公子哥,我逐渐适应了这种舒适的生活,很是享受这样的生活,从同学们羡慕的眼光里,我发现了自己的高身价,虚荣的心态日亦膨胀,我穿着名贵的名牌,吃着肯德基,有时候也会趾高气扬的欺负家境贫寒的同学。

当然我不怕他告诉老师,我学习好,老师喜欢我,而且我父母身家老师是知道的,有时候老师有事情还会求父母帮忙。

就这样过了三年,有一天,妈妈把正在玩游戏玩的淋漓尽致的我叫到她跟前,语重深长的对我说:博文(她们给我起的名字)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想不想张妈妈(养母)听了她的话,我的脸上忽然发烫,不由得低下头。

我才发现,自己刚回来那年还是很想念娘和哥哥的,可后来,我竟然不怎么想了,一味地享受生活了,妈妈看到我的样子,用手摸摸我的头,满脸宠爱的说:张妈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妈妈知道,她对你特别好,所以,妈妈很感激她,咱们回来的时候,我偷偷的给她留下一笔钱,可没有多长时间,她竟然给寄回来了,去看看她吧,妈妈和爸爸这几天很忙,你做公车去吧,明天我给她们买礼物,我高兴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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