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当真了啊?”
“她既然这么说,我干嘛不当真。有人出钱让我坐飞机,我何苦为难自己去火车上耗时间。”
婆婆还真给了三千块钱,虽然不多,可李青心里总算舒服了些。其实,和婆婆较近,她也挺反感,可是不较劲,心里又不舒坦。
李青跟她妈说:“通过涵涵这次生病,我算是看透他们一家人了。”
“能忍就忍了吧,你是跟凯华过日子。”
“陈凯华也一样,啥都听他妈的,提起来我就生气。”
“不管咋样,他都是涵涵的爸爸,别老是吵架。”
第四次化疗时,已经入冬,天气转寒。做完术前准备,涵涵在手术室门口,突然萌萌地跟一个护士说:“姐姐,你好漂亮,能亲亲我吗?”
护士笑了笑,摘掉口罩,俯身在她的脸蛋上印下了一个天使的吻。
按例做完化疗和检查,去找赵主任看结果时,他却皱起了眉,捧着单子,端详了好几遍。李青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心里直打鼓。
“赵主任,有问题吗?”
他放下单子,说:“肿瘤标志物比上次略高了些,可能是癌细胞产生了抗药性。”
治疗了这么长时间,又加了病友群,李青对肿瘤标志物也有所了解。指标升高,说明癌细胞有所反弹。她的心里顿时阴云密布,忙问:“怎么办呀?”
“这种情况也正常,不必惊慌。你办下住院手续,先在医院观察几天。一周后,再做个化验。如果还在升高,我会调整化疗方案。”
李青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事到如今,只能按照医生的安排来,着急也没用。当天没住进去,她带着涵涵去宾馆,女儿竟然懂事地安慰起了李青。
“妈妈,没事的,我一定能打败癌细胞。”
李青闻言,忍不住亲了亲她冻的凉冰冰的小脸蛋。
她给陈凯华打电话,想让他来北京,她怕会有什么更糟的结果,自己一个人扛不住。
“赵主任不是说了吗,这种情况正常,你别胡思乱想了。”陈凯华在电话那头劝慰。
“你什么意思,不想来吗?”
“不是不想,最近项目攻坚,我确实走不开。”
“女儿重要还是项目重要?”
“这一周就是住院观察,你让我去能干啥?”
“我就问你,女儿重要还是项目重要?”
“李青,你怎么不讲道理,真是神经质。”
“好,我知道了,你别来了。”她挂掉了电话。
夜间,涵涵睡着了,李青却毫无睡意。她站在窗前,玻璃上印出了孑然的影子。窗外零星散布的霓虹灯,忽闪忽闪的。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她仿佛又有了当初听闻爸爸猝然离世时的无助感。她已经见不得亲人离去,所以涵涵的病有一点风吹草动,她的担忧就会无限放大。
当初还有方卓陪她,可是这次呢,陈凯华不会来,她只能一个人扛。外面的霓虹灯越是斑斓,车流越是不息,她就越孤独。
陈凯华说她神经质,她在想,如果换作是方卓,会不会说这样的话?
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黑漆漆的,纸一样轻。突然,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抱着女儿从这高楼上一跃而下。
“妈妈,你怎么还不睡?”
女儿睡意朦胧地叫声,把她从沉沦中拉了出来。她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脸上有泪水。转过身,她“破涕为笑”,躺上床,搂着女儿,久久不放。
那一夜,她发了条朋友圈:“生活以痛吻我,我当以笑报之。不为自己,不为他人,只为我的天使。加油,宝贝!”
第二天午后,一个男人走进病房,径直来到了涵涵的病床前。李青打水回来,见到一副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有些恍惚,愣在了原地。
“怎么,不认识了?”
李青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昨晚还忆起他,今天竟然就来到了眼前,她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不重要,孩子怎么样了?”
李青长话短说,方卓大致了解了情况。
“比起第一次化疗,涵涵已经坚强了许多,术后的反应也能忍了。”李青补充到。
“你有没有考虑过去美国治疗,那里的治愈率很高。”
李青听病友说过,美国治愈眼癌的成功率可以达到九成,可费用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很多人望钱生畏,她也不例外。
她委婉地说:“涵涵的病不严重,这里能治得了。”
“依我看,你可以考虑一下,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我认识几个儿童基金会的理事。”
方卓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难处。李青心里很感激,可她还是坚持在国内治。
“这样吧,我先帮你联系去美国的事。等一周后,看看复查情况,如果控制不住,你再做决定。”
李青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拒绝。
这一天似乎注定与往日不同,没多久又来了一位穿着挺讲究的老太太,自称是陈凯华的表姑。原来公公口中的表姑,就是她。
“我那表弟媳妇说孩子的病有些恶化,他们一时半会来不了,让我来看看。”
李青想说,你是代表他们来的吗,话到嘴边却换了词:“麻烦表姑了,没事,就是住院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