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老婆抢先说:“这个好说——我一个朋友的房子正空着,不过就是旧了点儿……”
童森树没有顺坡下驴在张强那里干,让大家都松了口气。童森树应该是个自尊心挺强的人,本来坐了15
年牢就够自卑了,再在同学手下打工,脸面就更放不下了。张强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建议有些唐突,但他又说:“你那同学的房子在老城区,开大车的公司都在城边,太远了,不方便。我们家在物流园那里有一个房子,刚装修好,家用电器一应俱全,但就是因为没人看,结果上周被盗了,小偷没偷到钱,居然把墙上的液晶电视弄走了。小树,你帮我看家吧,收你房租,每月五百,咋样?”
张强那四室二厅的大房子,按市场行情,房租每月得三千,每月五百实在太便宜了。但童森树对这个价格显然没什么概念,就点头同意了。车还是他开,因为张强说他中午喝酒了,被交警查着了12分就全扣完。童森树十几年没开车,但往驾驶座上一坐,感觉立即就有了。张强坐副驾驶上指导了一下,童森树就把车开出去了。后座坐着两个要去火车站的同学,童森树看着张强手机上的导航,居然十分平稳地将他们送到车站了。
同学重重地拍了拍张强的肩膀,然后对童森树说:“小树,有空去我那里玩。”
童森树依然不吭声,只是稍稍点头。
回去路上,张强教他用智能手机打开高德地图的导航,童森树对现代化的手机很感兴趣,张强路过一个数码城时让他停车,回来后,塞给童森树一个精致的手机盒:“现在社会手机是必需物,这个是大屏的,手机卡我已经放进去了,放心,国产货,不贵,还很好用,现在国产货好得很……”
童森树接了过去,眼睛仍然盯着前面,没有说话。
他们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又去了物流园。物流园有几十家物流公司,几乎每家物流公司的门口都有招聘大车司机的启事,貌似这个职位还挺抢手。车开了一圈,童森树脸上有了些许微笑,大概他以为自己有活儿干了。但事实往往很残酷,物流公司是很需要大车司机,但却不需要一个刚刚刑满释放驾驶本已经过期的司机。
张强连续跟三个人解释,“我这兄弟是本市户口,技术绝对过关……你放心,如果你怕出事,我做保人……”“我可以抵押房子,我一个房子就在这附近,要是你公司财产受损失,我那房子你拿去……”“一看你就知道是个通情达理有正义感的人,我这兄弟刚从监狱里出来,以前犯那事是年轻糊涂,更何况他打那人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水浒》里作恶多端的高衙内,他要搁以前就是除暴安良的梁山好汉,你给他一个饭碗,他安心工作,就等于你给社会做了件大好事……”
张强做老板多年,已经不太习惯说软话了。但为了童森树,他这一下午的软话说得比过去十年都多。
物流园全部问了一遍时,天已经黑了,童森树的工作没有着落。在同学们面前,童森树自己找工作的话言犹在耳,事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就凭你,张强能给你提供一份工作就不错了,你还妄想啥……
童森树的脸色跟天色一样黑了。
四:又一次血战
物流园旁边居然有一家挖掘机租赁公司,也在招聘大车司机,工作内容是将挖掘机远距离运输。这是个技术活儿,非常考验驾驶技术,薪水给得挺高,当然要求也很高。童森树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但张强还是走上前咨询。
但,主管一听到“刑满释放”,本来就不好看的脸就更黑了。
张强描述童森树的优点,说话时,童森树在后面扯他的衣袖,意思是赶紧走。主管已经很不耐烦了,但是又看张强衣冠楚楚,开的车又不错,没有拂袖而去,只是说着套话,无非是公司规定他不能做主之类。童森树呼吸粗起来,脸憋得涨红。这时,当一个胳膊上有纹身的小青年抽着烟从里面走出来时,童森树让开了道,他一丢烟头,烟头居然丢在了童森树胳膊上。童森树没吭声,将烟头挡走了。小青年毫不在乎,走过童森树身旁时,朝他脸上喷了一口烟,童森树愤怒地盯着他,他一巴掌地把他拨开,这时,童森树忽然爆发,一拳打在小青年肚子上,小青年猝不及防,然后便倒在地上打滚嚎叫起来。
从里面冲出来三个小青年,都有纹身。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揍。张强立即杀入,却被童森树一推推到一旁,童森树以一敌三,拳脚干脆利落,两分钟内放倒三个,自己挨了几下,但只是轻伤。四个人送到医院,都是骨折。
医药费是张强付的。连医药费带赔偿,每人一万。
童森树涨红着脸,手在颤抖。他没想到,现在打架居然这么贵了。
他憋出一句话:“他们,自找的,干嘛赔钱?”
张强叹口气:“这几个人是天哥手下,惹不起的。”
童森树大概知道了张强为什么会赔偿了。他闷闷地说:“这钱我会还你。”
张强笑,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走出医院,挖掘机租赁公司的老板居然来了。他改了主意,同意童森树来公司。他这公司跟天哥的生意有冲突,天哥经常派人来捣乱,还殴打过几次司机,上一个司机就是被打跑的。老板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不敢招个刑满释放人员,唯恐引狼入室……今日听到童森树一人斗四的事情,决定冒一次险……
老板看着张强说:“反正你这兄弟也是个有实力的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我找他算账就是了。”
童森树的工作就这么搞定了。
上岗前三天,张强教他如何使用手机,找来一辆大车让他熟悉手感,同时又接续他的驾驶证。最后一件事最重要,按正常程序短时间内肯定办不下来,但张强跑了几次关系,光中华就送出去两箱,终于给办成了。
媳妇对张强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
这么多年,张强帮朋友花了很多钱,但她都很大度地支持,觉得男人应该讲义气,应该扩展自己的朋友圈。但这次她觉得张强做过了,童森树这样的人不应该成为朋友,太危险,而且童森树未来也不会帮张强什么忙,反而只会给他找麻烦,太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