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苏青说的那些,为什么他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他告诉自己:不可能,一切不可能那么巧!
“后……后来呢?廖蓝她……她怎么样了?”宁致结巴地问。
“我被廖蓝那个样子吓坏了,问她什么都不说,只在那一个劲地哭。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她家人。她妈妈来后,廖蓝就抱着她妈妈哭,还是什么都不说。但她妈妈很快就通过廖蓝那副狼狈样子和敞开的阳台门觉察到了什么。她妈妈逼问她很久,廖蓝才哭着说出实情。”
苏青低着头,用力抓着被子,内心很不安,她接着说:“廖蓝的妈妈很强势,她马上就去找校方算账,要学校给个说法。但她又担心这件事传出去会严重影响廖蓝的声誉,就不敢再大张旗鼓地闹事。学校为了自己名声,就压下了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任何学生知道。为了安慰廖蓝和她的家人,还把我的保研资格悄悄给了她,直到学期结束之后才告诉我。我当时气坏了,我已经告诉身边所有人我被保研了,这样一来,我还怎么做人?我把所有的气都撒到廖蓝身上。”
宁致双手蒙脸,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苏青惊愕地问:“宁致,你怎么了?”
宁致精神恍惚地说:“呃……没……没事,你接着说。”
“我把廖蓝被强奸的事以匿名的方式发布在校论坛和群里,虽然不久后就被管理员删了,但还是引起了很大反应,没几天全校都在传这件事,什么版本的都有。廖蓝很崩溃,她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女神,突然跌入深渊,变成走到哪都被人指点的话题女王。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经常一个人躲在宿舍不出门,门门成绩都挂了红灯。说实话,我看她那样,心里很内疚,可又有点幸灾乐祸,我……”
宁致惊愕地看着苏青的脸,不敢相信文弱的她竟然也有歹毒的一面。他问苏青:“苏青,那个……那个廖蓝,她长什么样?”
苏青疑惑地看着宁致,缓缓地说:“她当然很漂亮,属于九分女,个子一米六六,身材很好,瓜子脸大眼睛大长腿。她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头发,没有任何烫染,却乌黑柔顺,很多男生都被她清汤挂面的头发倾倒。”
宁致嘴角的肌肉在不停抽动,他几乎就能确定,他不愿再提及的那件事,就是与廖蓝有关。
4.
三年前的那个中秋节,宁致从工作地赶到父亲打工的工地看望他,父亲在一所大学新校区里做建筑工。他是单亲家庭孩子,父亲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供他上完大学,一年到头几乎没休息过。宁致心疼父亲,就在工作第一年的那个中秋节去看望他,帮他在工地上干些活。
中秋节的晚上,父亲的工友们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宁致这个“高材生”,他一高兴,就跟大家多喝了几杯。工友们大多东北人,不仅豪气,酒量还大,宁致招架不住,很快就喝得找不着北。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胃里直翻腾,就跑到附近那个大土堆前大吐特吐起来。当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时,看到眼前那栋楼里一个身材曼妙的女生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她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飞舞,像极了武侠剧里的绝色佳人,他看得发呆。
但不一会儿,女孩就从阳台走进了屋里,宁致踮起脚通过打开的阳台门往里看,却什么都看不见。当时他不知怎么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就是冲进屋里去找那个女孩。当他看到脚下的大土堆时,感觉自己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推着爬上土堆,又从土堆爬进了那个女孩的宿舍。
宁致本来只想跟女孩说说话,但进来后发现女孩在厕所里面,他有了思考的时间,一股邪念就从心中生起。他自己都被那个念头吓到了,心在狂跳。他找了块毛巾蒙住脸,颤抖着闩上门,再把灯关掉。当女孩从厕所出来时,他从她身后将她抱住,用力捂住她的嘴,威胁她不许喊,不然就杀了她。女孩害怕得浑身发抖,根本无力反抗,一直在哭。因为慌乱,宁致扯坏了女孩的裙子。
之后,宁致看着蜷缩在地不停哭泣的女孩,突然彻底清醒了。他很懊悔,对女孩说了声对不起后就准备从阳台离开。他刚爬上阳台,就听见有人敲门,还在喊着什么。他慌张地跳向土堆,回到工棚,极力掩饰自己刚因犯下罪恶后的不自然。
那个中秋之夜,宁致被悔恨和恐惧折磨得彻夜未眠。他害怕女孩会报警,但第二天起床后并没发现有警察来,便舒了一口气。他想,有几个女孩在被强奸后选择报警呢?大多都忍着,她们没有勇气去承受他人的非议。就让那个罪恶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5.
“宁致,宁致,你在想什么呢?”
宁致被苏青从回忆中拉出来,他神情恍惚地说:“呃,那个,那个廖蓝,后来怎样了?”
“毕业后,我和廖蓝就没有了联系。直到半年前,我听说她得了淋巴癌,已经是晚期,快不行了。我当时好震惊,出于内疚,我就去医院看望她。我……”
苏青没说完,就哭了起来,“我……我永远忘不了她那个样子,她的头发全掉光了,瘦得只剩把骨头,脸色憔悴苍白得吓人,我几乎认不出她。她看到我来了,还对我笑了,却说不出话。我当时好心疼她,真的好想告诉她,是我当初害得她名声扫地,可是,可是我没有勇气。”
苏青越哭越厉害,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我实在不忍看她那个样子,我心里承受着极大的折磨,没敢在医院多留。哪知两个月后,廖蓝她就走了。我去参加了她的葬礼,在下午往回的路上,我精神恍惚,被你的车蹭倒,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苏青说着,看向宁致,宁致若有所思地发着呆,嘴里小声念叨着:“看来我们认识,真是廖蓝的安排。”
宁致回过神,忧伤地问:“廖蓝怎么突然就得了淋巴癌呢?”
苏青将双臂紧紧抱在胸前,抽噎着说:“在去医院看她那天,我问了廖蓝的妈妈,她说廖蓝本来是不会得癌的,就是因为体内那潜伏多年的病毒突然恶化,引发了淋巴癌。廖蓝在得知实情后,就把自己的头发剪了,说不忍心让它们在化疗中掉光。”
宁致听完,下意识地看向梳妆台上的假发,发现它轻轻飘了几下。
苏青接着说:“廖蓝妈妈还说,在大一那次无偿献血中,廖蓝不幸被感染了那种病毒,那种足以毁掉她一生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