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钮钮的爱情,始于十年前,十年前某一天,他用一捧鲜红的玫瑰花,跟几个不良少年围在一边的口哨声将我征服。
他的牛仔衣跟我雪白的连衣裙紧紧贴在一起,他温厚的嘴唇吻上我,在我笨拙的回应中,夺走我的初吻。
跟钮钮的爱情啊,像冬天刚出炉的烤红薯一样滚烫,亦或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样单纯。
钮钮骑机车载我越过城市边界,透过头盔我看到风景急速向后倒退,钮钮握着我放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用力。我大喊:你能不能两只手骑车啊,好危险!
钮钮大声回答:握着你的手,我才有安全感啊!
每天放学后,钮钮总是吊儿郎当嚼着口香糖出现在我们班门口,在与老师擦肩而过的时候,坏坏的吹个泡泡。
在班里几个胆大的女生的簇拥下,我被推到钮钮面前,他一把抢过我的书包背在后背,另一只手伸过来牵我。
毕业后,钮钮随我来到另一座城市,我做我的大学生,他摆他的小地摊。有一天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边哭边说他被几个跟他一样摆摊的小崽子们欺负了,哭完他又破涕为笑说:好在我也把他们几个打的爬不起来了。
那时我开始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担忧,我看着厨房里这个为我下厨的男人的背影,想起他捧着一束玫瑰跟我表白的模样,多年来我沉浸在他为我制造的各种浪漫中无法自拔,但在不远的未来,浪是否可以当饭吃呢?
我开始寻找兼职,想要为我们美好的未来尽绵薄之力。
但比美好未来先一步来到的,是钮钮的婚戒。
那是一枚没有钻石的普通银戒指,现在看来实在简陋。
那天钮钮给我包饺子吃,我从饺子里嚼到了这枚戒指,在我从嘴里拿出这枚沾着韭菜的银戒时,钮钮突然单膝跪地,从背后拿出一支玫瑰满怀真诚的说:
嫁给我吧,让我陪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我不可抑制的流下眼泪,然后跑到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钮钮不单单给了我一枚戒指,还在我肚子里种下一个小生命,这两件礼物来的都太突然。
于是,相恋五年后,我们结婚了。
我们把租来的房子大改一番,墙壁涂成他喜欢的酒红色,床单用了我最喜欢的棉麻布料。我们把从网上淘来的便宜小玩意儿一一摆好,当我把两只原木色牙缸摆在洗脸台上,我站在镜子面前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我曾默默埋怨钮钮不能给我买一所房子,哪怕只是五六十平米也好;
埋怨他向我求婚的戒指上没有亮闪闪的钻石;
我们的婚礼,是他带我去西餐厅吃的一顿烛光晚餐,那天晚上我穿了钮钮给我买的最贵的一条裙子——折后586元。
那顿晚餐吃的很不痛快,因为钮钮只给我点了红酒牛排,自己吃的却是最便宜的意大利面。
埋怨过后,我选择坦然接受。
在每个两人躺在床上相依相偎的夜晚,看着钮钮的手指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转圈,我都会感到无比的安心与快乐。
意外来临的前一天晚上,钮钮还从超市买了我最喜欢吃的零食跟水果,我一边吃一边熬夜给公司做方案,钮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案上,手臂下压着资料,两腿间黏湿一片,我费劲的撑起身体低头看,一小滩黑色的血在脚下蔓延开来。
“啪嚓”一声,钮钮站在我身后,给我倒得热水摔在地上。
孩子没了以后,钮钮再也不让我出去工作,他托人在4S店给自己找了一份汽车销售的工作,当起了推销员。
从一开始只赚几百块到月入几万块,钮钮只用了两年时间。
两年后,钮钮按揭买了房,还想把自己那辆桑塔纳换成奔驰宝马。
搬家的时候,钮钮没有看酒红色的墙壁一眼,很多当年我们淘来的宝贝,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拿起洗脸台上那两支牙缸,钮钮走过来嫌弃的说:拿那玩意儿干嘛,一起买新的就好啦。
我的肚子再也没了动静,我们两人对此达成默契,绝口不提。
后来,钮钮待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都是我一个人打扫完诺大的房间,然后对着电视从早到晚。
钮钮每天在外面的小餐馆随便应付温饱,我则屯了一箱泡面跟几瓶榨菜,崭新的冰箱里常常只躺着几颗鸡蛋。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钮钮兴奋的给我打电话,让我晚上穿的好看点在楼下等他。
我一边在电话里连连答应,一边把衣柜里的衣服叠好放进我的行李箱。
晚上我穿了多年前钮钮请我吃烛光晚餐时穿的裙子,钮钮开着一辆奔驰停在我面前,大晚上还戴了墨镜。
我坐在他的新车上,沉默的望着窗外,钮钮看了我几眼说:
“怎么穿了这件啊,前两天给你买的那条3000多块的裙子呢?”
我耸了耸肩说:
“这条也是你给我买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钮钮觉得莫名其妙,皮笑肉不笑的问我:
“你想说什么啊?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我不再说话,钮钮也开始保持沉默。
饭吃到一半,钮钮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枚精巧的钻戒。
我没有放下手里的刀叉,继续吃着这块味如嚼蜡的牛排。
钮钮就这样拿着这个盒子,看着我吃完了牛排。
我擦擦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从手上摘下那枚戴了五年的银戒指。
昏暗的灯光下,戒指在手指上勒出的痕迹十分明显。
我把戒指推到钮钮那边说:
“谢谢,再见。”
我刚站起来,就被钮钮探过身来拉住了,他说:
“你什么意思啊?”
我拿出手机打开相簿,翻出那张让人脸红的床照递到妞妞面前。
照片里的男人并没有露脸,但他捏着女人胸部的手背上清楚的纹着我的名字。
钮钮像触电般松开我,我在他的注视下,删掉了那张照片。
头也不回的离去。
出租车上,宋冬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难过: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吹过的牛逼
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纪念你
我的眼泪在吹进车窗的晚风里变得支离破碎,糊湿了我的脸,落在我的手背上。我跟钮钮的一切,止于十年后的今天。
我曾埋怨,但我从未后悔。
你曾为了不叫我辛苦,付出全部气力。
为什么我们为彼此忍受了最难以忍受的一切,到头来落得无疾而终的结局。
时至跟你再无交集的今日,我依旧想不通这件事情。
酒入愁肠,愁更愁。
总在醉意阑珊的时候回到那一天,穿着牛仔衣的你捧着玫瑰花坏坏的笑。
初夏的微风拂过树叶,拂过校园,拂起我及膝的白色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