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跟你说啊,两个人你最好都离了......”
我刚刚在微博评论上跟李燃互动了一圈,喵喵一边用手指履着面膜纸边,一边有些口齿不清,也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地对我说。
我疑惑地抬头对她眨了眨眼:“啊?和谁离?”
“江潮和李燃啊!还能有哪两个人?”
我斜了她一眼:“什么呀。我跟江潮过几天就要回家领证办婚礼了,还有,我跟李燃只是认识比较久的朋友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真的是。”
喵喵仰着脸,身体仰躺着按摩椅上,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好朋友而已?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上次你代表公司采访李燃他们乐队的时候,那几个情商低性子孤僻的哥们儿没少为难你吧,不都是李燃出面给你解围的?
那个热心啊,还真是少见,微博评论谁都不理,就回你一个人的,傻子都看出来李燃喜欢你!”
“去去去......就知道瞎猜......”
“我还没说完呢,你那个男朋友江潮,最近他带的那个俱乐部电竞队伍参赛成绩还说得过去,你看他小有名气了以后陪过你几天?你上次胃病犯了是我送你去的医院,那小子还在网吧教人小姑娘打游戏。
一旦自己有点能耐了,就各种厌倦身边的人,这样的男人你竟然都觉得可以结婚?”喵喵越说越义愤填膺。
“那是他老板的妹妹嘛,刚上小学对电竞感兴趣,你想哪儿去了?”
“反正他就是不爱你了!李燃虽然喜欢你吧,就是家境不太好,他奶奶得病住院每年开销很大吧?还有个马上高考的弟弟,都是花钱的地方,他乐队虽然发展挺好,但是每月赚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去了,还剩多少能拿来养感情,这也不适合你。”
喵喵伸了个懒腰,收到了我们老板的邮件,点开以后她大吼一声:“哎呀!爱你的人不适合你,适合你的人不爱你!你说怎么办嘛!趁早把两个都赶出你生活好了,找个又爱你又适合你的人!”
我眉头一皱,无可奈何地看着此刻发疯的喵喵:“哪儿有那么完美的事儿!”
喵喵一手抓下面膜,湿着一张脸怒喊:“我们老板就要那么完美的事儿啊,我昨天熬到凌晨三点交的十八个选题,他一个没看上,哪儿有那么完美的选题啊,他还偏偏就那么折磨我们!小冉,我快疯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笑了,赶紧跑过去,给喵姐捶腿揉肩,陪笑安慰。江潮就在这个时候来了电话,约我出去看乐队演出。
我把喵喵哄好,乐呵呵补了妆,就出了门,都没来得及回答喵喵在门后那句:
“什么乐队啊?”
2
是李燃的乐队:蓝焰。
我和江潮都是这个乐队的粉丝,当时就是在这个不出名乐队的微博下面,我初识了还是个网瘾少年的江潮。那时李燃才刚刚加入乐队,拼命写歌,江潮爱玩的游戏背景音乐,几乎都是李燃那个乐队制作的。
我到的时候,江潮已经坐在露天广场的塑料凳子上,手里拿着荧光棒。我赶公交来的,初夏里一脸的汗,还有些狼狈。
“怎么才来啊,都快开始了,不是叫你打的来吗?”江潮连声责备着,拿出纸巾来给我擦额头上的汗。
我对他一笑:“没事儿,我就在附近有个街采,刚刚忙完呢。”我们都要省钱留着回去结婚呢。
“蓝焰要出来了!激动!这可是见证了我的青春和成长的乐队啊,而且当初我就是在主唱的微博下面跟你聊起来的对吧?”
江潮激动地挥舞着胳膊,跟着热闹起来的观众席一起欢呼。我抿嘴笑了笑。
李燃背着电吉他,黑背心,牛仔裤,带着黑色的头带,霸气地立在麦克风前,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一如当年我要采访他的时候一样,气宇不凡。
“谢谢大家来听我们的这场露天演唱会,蓝焰出道五年,走到现在,心里只有感谢,谢谢陪伴着我们的大家,谢谢你们,我们才有了这么多作品......”
李燃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暖,总是把感谢挂嘴边。
“屁吧,你出好自己的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还不是看你红才过来的,我和我们小冉才是一路支持你的。”江潮撇嘴。我悄悄叹了口气,看来身边人喵喵还有江潮,最近都过得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
演出结束后,乐队退场比粉丝还快,本来还想着去后台打个招呼,江潮看看手机拉住我说:“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网吧玩几局游戏?”
我皱皱眉,“算了吧,我又玩不好。”
“有我在啊,我罩着你!”江潮搂着我的肩膀,低下头凑到我耳边:“我的老婆大人。”
我瞬间就绷不住笑了出来。
眼角余光,扫到正向我跑来的李燃,江潮正在路边接司机打来的电话,离我们十几步远的时候,李燃被几个粉丝拦下来要签名,车子到了,还没签完,他抬起头来,我只好对他挥挥手,他有些失落地笑了笑,看着我和江潮一起上了车。
3
“师傅,前面停一下,我在这儿下。“
我转头对着江潮,明显皱了皱眉:”你怎么又这样啊江潮。公司里又有训练?“
”这次不是训练了,是实打实的比赛,还是跟国外的一个队打......“江潮的语气里难掩不悦,看我生气,只好笑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乖!“
说完就推开了车门狂奔出去。
我沮丧地打开手机,看了看蓝亚餐厅那张还没支付的预定座位账单。江潮,希望你不要忘记明天是什么日子。
回到和喵喵合住的房间,喵喵留了消息,被老板临时调遣去了外地出差,估计后天才能回来。我撇撇嘴,这次的生日看来大家都忘了。
也是。二十五岁了,还过什么小孩子的生日。
我喝了杯冰镇可乐,斜靠在沙发上看解压综艺,看着屏幕上笑得龇牙咧嘴的观众,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大抵平时总是愿意给他人捧场,真正回顾自己,才查觉内心有一种孤独,无处宣泄。快要和江潮谈婚论嫁的我,暂且把它理解为结婚恐惧症。
看着看着,我竟然睡着了。将近凌晨的时候,被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艰难坐起拿过手机,给江潮打求助电话,一连打了十几个,都是响到最后一秒的无人接听。
我烦躁地把手机一扔,江潮!为什么不接电话!喵喵偏偏在外地,包里的止疼片也用光了,胃痛得快让我把沙发皮抓碎,这时,手机屏幕一亮。
”刚刚忙完今天的演出,晚上看到你好开心,是否休息了?还是在熬夜写稿呢?“
李燃的关心来得恰是时候。
我大口呼吸着,手指有些颤抖着回了一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我虚弱着一张脸打开门的时候,李燃手里拿着止疼药,神色紧张地立在门口。他都还没来得及卸妆和换下演出服,接到我的消息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我低头略有些鼻酸,赶忙把他让了进来。
李燃烧开热水,在玻璃杯里搅拌了下胃药的颗粒,小心地吹着氤氲出的缕缕白气,他的侧脸硬朗精致,带着少年褪去稚气的迷人成熟。
我想起当初蓝焰刚刚成立时我代表我们公号采访他们,他对着我自我介绍的样子。有点羞涩,有点紧张,但是特别单纯而美好。
”你好,我是李燃,我的梦想是做乐队,给奶奶治病供弟弟上学。“
我要坐起来接他递来的药。
他连忙制止:”别别,你躺在那儿。“他小心地捧着水杯,轻轻地蹲在我面前,身上好闻的薄荷味香水凑到了我的鼻子边。
“谢谢。”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跟我客气啥?”
看我喝完药,李燃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终于问出了那句其实他很早就想问的问题:“江潮呢?”
我摇摇头,还是有些怒气地皱皱眉:“比赛比赛,他满脑子里只有比赛,玩得烂的时候是,玩得好的时候,也是。”
“小冉......”
“嗯?”
“生日快乐。”
李燃举着手机,屏幕时间刚刚变换成四个0,他故作轻松地掩盖自己的紧张,像个偶然想起这个不怎么重要的事情的普通朋友。
其实我知道,他装得很辛苦。
4
“在哪儿?”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江潮,语气干干的。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喵喵昨晚就去外地出差了。”
“看情况吧。你这么大的人了,不会一个人住还害怕吧。我现在很忙,晚点联系。”
“江潮!”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还没等我叫出他的名字,江潮就挂掉了电话。
我感觉一股委屈直冲脑门,躺下来就要把被子蒙头,大哭一场,度过一个只有李燃祝福的生日。
下午快三点,李燃打来了电话。他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
是当初我一个人,通过微博上他给我留的地址,找到蓝焰乐队的地方,是他们租的第一个排练室。
远离市区,宽大而孤独。记录着我作为一个小白记者自己独立完成的第一个主题专访,见证着李燃从小县城里走出来义无反顾地做音乐的开始。
我们情不自禁相视而笑。
李燃走到排练室中央,把藏在一叠音乐专辑后的蛋糕推了出来,他还记得我跟他说的,我爱吃芒果。
雪白的奶油,金黄的芒果镶嵌在中央,暖黄色的蜡烛跳跃着小小的火苗。
“来,许个愿!”
我双手合十,心中无限感动。
后来李燃抱着他的电吉他,唱了一首他最喜欢的,新裤子的《生命因你而火热》。
“那些昙花一现的灿烂/是爆炸的烟火。
那一团耀眼的火焰/在燃烧着你和我。
那刻骨铭心的恋爱/总带给我伤害。
那平淡如水的生活/因为你而火热......”
我远远地为他挥舞着手机电筒的光,默默地红了眼眶,其实我一直是他的粉丝,永远是。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想,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到你,或者说,你晚一点遇到江潮呢?”李燃泪满眼眶,含而不落。
我哽咽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我跟江潮要结婚了,他妈妈癌症晚期,不一定能等了。”
5
在李燃的排练室里我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希望江潮能够变得成熟些。
我回到和喵喵合住的房间,进门就是一阵扑面的酒气,到处都是捏扁了的啤酒罐。
江潮坐在电脑桌前,双眼通红,啪得一声把一罐还没喝完的啤酒砸在地上,刷起一脚踢到我脚边,酒水迸溅出来湿了我的鞋和裤腿。一股火苗瞬间燃了起来。
“你有病吧!江潮!”
“你才有病呢!”他站起来,冲我吼,跟以往每次和我吵架的情景一样,吼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男孩:
“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接了吗!我今天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
“哼,你难过?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江潮被我的这句轻蔑彻底激怒了,他走过来,啪得一声甩了我一耳光:“你太过分了,还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