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张斌和媳妇儿就摆好了酒菜,通知打牌的人暂停吃饭,下午再战。大伙笑呵呵地下了牌桌,就张二狗沉着脸,没有笑意。
吃饭的时候,张二狗和李翠花谁也没理谁,互相和其他人谈笑风生,把对方当空气。当空气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张二狗也没功夫和心思搭理她,他还要陪村长喝酒呢,这才是正事。
张二狗嗜好很多,喝酒就算一个。一个人在家里也喝两口,要是人多呢,就很能活跃酒桌气氛,敬酒劝酒,说客套话,热情得很,这也是张斌找他来陪客的原因。毛病就是喝多了嘴上没有把门的,啰嗦得没个完。
席间,张二狗发挥特长,轮流敬酒,碰杯划拳,热闹非常,气氛也融洽。一个小时之后,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大家也都满脸通红,个别人已经东倒西歪了。
张二狗舌头有些打结,心却飘起来了。喝酒好啊,喝完了一身轻松,让人忘了烦恼,要不为啥那么多人都爱喝酒呢,那是因为喝完酒之后人生真他妈美好啊。
张二狗这会儿就觉得很美好,他有好些话要对村长说,不吐不快。张二狗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攀着村长的胳膊,嘴里哥呀兄弟呀叫着,亲热得没完,死活要再敬他一杯。
村长却不觉得美好,张二狗满嘴酒气往脸上喷,翻来覆去说着几句车轱辘话,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了。他连连摆手,称自己不能再喝了。张二狗正在兴头上,哪里肯依?两个人就在那你推我挡,拉着锯。
李翠花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劝道,“二狗,少喝点吧,你看村长都醉了。”
张二狗没理她,继续给村长斟满。李翠花上前拉他胳膊,“二狗,村长已经醉了不能喝了,你也别喝了吧。”
张二狗一甩胳膊,酒瓶没拿稳掉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加剧了张二狗的烦躁,他不耐烦地吼道:“你个女人懂什么?你存心捣乱是吧!一边儿待着去!”
李翠花也火了,“你喝死得了!我才懒得管你!”
张二狗听到李翠花咒他死,憋了半天的气借着酒劲瞬间爆发了:“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就是盼着我死!自从我腿残废了,你就盼着呢!”
张二狗嗖地站起身,也不管残缺的腿是否能支撑他喝醉酒的身体,狠狠摔了酒杯就朝李翠花扑去。他气疯了,他要爆发!他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要不他还有日子过吗?
李翠花本能地往后躲,众人纷纷上前拦住张二狗,生怕他俩真打起来。看张二狗这架势似乎要拼命,真要打出个好歹来,大家都不好看。
张二狗拼命挣扎,也顾不得拉他的是谁,谁在他跟前就推谁。众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他,张二狗动弹不得也逐渐泄了气。大家等他情绪稍微缓和,才重新按他坐在了椅子上。
张二狗干架不成,气急败坏地拿拐杖狠敲那条假肢,嘴里叫着:怎么不让我死了算了!李翠花也在一旁哭天抹泪:我咋跟了这么个人,日子没法过了!
最恼火的是张斌,好端端的请客吃饭,竟闹成了这样,还是自己的兄弟闹的,传出去让人笑话是小事,还得罪了人,先不说村长,刚劝架的建军冷不防被张二狗狠推了一把,摔在地上把腿蹭破了,伤虽不严重,可好歹也是他请来的客人,让人家好端端的受这无妄之灾,叫什么事儿啊。
本来说好下午接着打牌,吃了晚饭再走的客人们,也纷纷推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张斌无奈,只得一一致歉送走了他们。
送走客人,张斌终于忍不住发了火:“都这么大的人了,好看吗?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也不给他留点脸面,他将来咋娶媳妇?三天两头闹,谁敢把闺女嫁到你们家?!”
李翠花见大哥发了火,说得也在理,默默止住了哭声,低了头不说话。张二狗一直有些怕他大哥,听张斌这一通骂,刚才的气势弱了许多,这会儿心里虽还有怨气,却也不敢再造次,小声嗫嚅说:“我儿子好着哩,还怕娶不着媳妇……”
张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还自我感觉良好!你看看你,像什么样?见酒就没命,多喝两杯就耍酒疯。没脸没皮的,得亏是你媳妇儿,要不谁跟你过得下去?”
张二狗瞟了李翠花一眼,见她正背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得意地说:“她就这命啊。”
张斌一直气结,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这个无赖兄弟,他也没招了,“我不管你们的事了,你爱咋咋地吧。”
张二狗闹了一阵,气撒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了,自知今天的事是自己理亏,忙赔了笑脸过来跟大哥道歉。
张斌又好气又无奈,懒得再理他,“行了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家去吧。”说完便甩手进屋去了。
张二狗拄着拐杖挪到李翠花面前,李翠花没有回头。张二狗用拐杖轻轻碰了碰李翠花的脚,嬉皮笑脸地说:“媳妇儿,咱回家吧!”
李翠花没好气地说:“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跟大嫂睡!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吧!”
张二狗一点也没生气,依然笑嘻嘻地说:“还在生气呀,事情不都过去了么?那我先回去啦,明天再来接你。”
说完,张二狗便自顾自地走了。
李翠花回头见他真的走了,心里一急,又赌气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