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的时候,你听见王之涣在你耳边幽幽地感叹:春风不度,它不度玉门关。 于是你猝不及防地醒过来,见薄薄的雾,弥漫了三月的湖,还有百步外的青山。 像是东瀛的歌女,唱到一句逼仄的和歌,却因为绵密的粉,所以不得不闭塞了自己的郁郁寡欢。 所以结局是,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其实结局是,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你的身上还留着冬的一抹清寒,便舍不得早早地脱下旧衣裳,换上轻盈的春衫。 你是一个长情的人,...
隔着一座湖,对面人家那位独居的老太太,在这个冷得令人失魂落魄的冬天走了。 走得悄没声息地,走得干干脆脆地。 听闻变故的那一刹,我只是静默,虽然心底也恍然。 在我眼底,谁突然离世仿佛也轮不到她的,因为她看起来健康硬朗得紧,说话声音也沉着嘹亮,这我都记得的。 但我却没想到,这之间,已然过去了多少年,多少沧海桑田,多少人事变迁。 何况,大限一到,说去了也便去了,原也由不得人。 人世间,哪有那么许多...
浮空寺里的僧众私下里传言,寺庙的后院,那间从来不准擅自闯入的房间里锁着一只张牙舞爪,五指森森,长发披拂,面孔狰狞的女妖怪,形如鬼魅。并且,有人曾目睹一袭幽幽的白影掠过后院的上空,身后拖着如梦魇一般的乌发,夜色里,吟唱着鬼气森森的歌谣,空空寂寂,令人不寒而栗。 我继续追问,你们何时何地看见?可曾与她打一个照面,否则又怎会如此清楚明白,细致到指甲? 于是,他们又支支吾吾,不置可否。 后来我才领悟...
二十一世纪的十二月,长江中下游的一座城市,城市里一家书店亮着温暖的灯,灯光下坐着一个小拇指甲折断的人。 指甲折断这件事情,就像写诗,就像两个人之间的邂逅,从来没有「意外」这回事,都是处心积虑,都有深沉复杂的因果。 泰半因为寂寞,寂寞的天,流着眼泪,于是城市出现了一场酩酊大醉的雨;寂寞的人,无处宣泄,于是笔下浮现了一行行无病呻吟的字;寂寞的心,跌跌撞撞,于是在山河岁月的缝隙里,找到彼此。 寂寞...
戴墨镜,走在冬天清冷的风中,一个人,就是一阵黑色的风。 这么多年,只有冬天的围巾,厚厚的墨镜,口袋里的钱,背包里的书,还有充得满满的充电宝,才能赐予安全感。 所以收到稿费,并且包里放着一本莎士比亚的时候,我的心,着着实实升起温暖,比昨夜梦见的天边划过的流星真切,实实在在地,像一个人,下雨的日子,头顶上有一把伞。 有人选择抬头看月亮,有人选择低头捡起六便士,我比较贪心不足,或许是痴心妄想,我两...
庄秦早已习惯在傍晚,去巷子口的咖啡馆点一杯摩卡,不加糖,缩在角落,不发一言。 从不尝试与人搭讪,也拒绝路人不请自来。 安静地,沉默地,神情倦怠地,仿佛担着全世界的心事似地,在那里发呆。 手中搅拌咖啡的动作却不紧不慢,节奏匀称,始终如一。 等到巷子口的路灯点亮,她也该回家了,一口喝掉早已凉透的咖啡。 淡淡苦涩如寒夜里的一丝冷风,瞬间叫人头脑分外清醒,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那段故事早已尘封了许...
总有些阳光被阻隔在云层的尽头,总有些风景被雾霭遮蔽在目光无法抵达的彼岸,总有些飞鸟在漫漫长途里停止了歌唱,安息在土壤。 总有一些人,长着一颗淡蓝色作底,纹路森森,花瓣枯叶层层叠叠,盘根错节的灵魂,因为隔着一座嬉笑怒骂,涂脂抹粉的肉身皮囊,所以别人看不真切。 他们比寻常人更能够领略,一颗盛放的果实倒映的日光里隐藏的枯萎腐朽的宿命,一座精雕细琢,鬼斧神工的青花瓷器内里的空虚,以及它的不堪一击,一...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一句「人生如戏」说起。 少年的时候,正值琼瑶剧风靡的时期,一时间,多少人为了剧中人泪光闪烁,多少人啼笑皆非,但在孩童的心目中,没有那么铭心刻骨,纠缠复杂的,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红尘情事,不过只觉得美。 既然体会到了人世间的美,便想要捕捉和拥有,像追捕晴空里的翩翩蝴蝶,但若无法捕捉和拥有,能够追随效仿也是好的。 于是女孩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凑起来,将自己当成...
回家的公交车上,看见窗外枫叶伴着银杏叶阵阵飘落,像是一段似水年华里,曾经火热滚烫的悸动心事,终于偃旗息鼓,归于岑寂。 像是希刺克里夫,终于放弃复仇,离开呼啸山庄,像是堂吉诃德,脱下身上的盔甲,放下手中的长矛,甘心情愿做一个平凡到尘埃里的芸芸众生,像是乔达摩悉达多,终于厌倦了漂泊,厌倦了灵魂的超脱,返回曾经欲望汹涌的河流,让女人的温柔,盘桓在他的胸口。 去年今日,我还是一个走在校园有时涨起漫溢...
她和他在最落魄的时候相逢,在巴黎的新桥,那时候,她是罹患眼疾,无家可归的画家,他是一贫如洗,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两个在尘世间风餐露宿的人,在新桥这个地方,寻找到了栖身的港湾。 也许只有同病相怜的两个人,才能够真正做到惺惺相惜。 他们开始互相陪伴,互相取暖,一起做杂技谋生,或者在露天咖啡馆骗富裕而又心怀歹意的中年男人的钱。 生活开始变得水到渠成,但是画家和流浪汉本就拥有不同的人生,她是拥有艺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