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我只有一年的时间好活。 所以余下的日子不多,应该尽情地快乐,把往昔亏欠自己的好心情,一分一厘地讨回来。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仿佛晴天霹雳,我整个人心慌意乱,想要放肆淋漓地大哭一场,却只是挤出了一点零零星星的眼泪。 我一个人走在城市之中,仿佛听见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声音。 没有目的地,随处都可以去,反正无论怎样挣扎用力,最终都是通往死亡的阴谷。 死亡的软舌在我的背后呼哧呼哧地滑动,...
一个女人,开着一辆吉普车,穿行在巍峨的群山峡谷间,暮色低垂,晚空山影像盘踞冷酷的兽,呼着浓腻湿冷的气。 她专注地凝望着前方,双手掌控着方向盘,那种模样,既像全神贯注地注视路况,更像全神贯注地魂不守舍。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得到,她说的是,广岛,Hiroshima,广岛,Hiroshima。 在这之前,安娜从未去过这座饱经忧患的失落之城,除非是看过杜拉斯那部缱绻忧郁的黑白文艺片...
【一】 有一天,唐桦从梦中醒来,看见阳光熙熙朗朗洒满窗台,静悄悄繁茂生长的绿萝生意盎然。 她转过身,看见一个眉目清秀英俊的男人,静静地睡在她身畔,发出轻轻地鼾声。 他已经四十岁光景,但是脸上没有太多的皱纹,只是眼角流露着难掩的岁月的伤痕。 他没有啤酒肚,呼出的气息没有陈年的烟味,他的手,他有一双骨节修长,指甲明净的手。 一个可爱的男人,像亚当一般可爱。 那一刹,唐桦有一些恍惚,她忽然想不起来...
月光散落在窗台,秋水从梦中醒来。 猝不及防,她死死凝望着岑寂夜空那月亮,仿佛一块处女的肌肤,如此高处不胜寒地呼叫。 如果它也在,默默凝望着她,那么尘世间有多少女人,受它的神秘召唤,从幽梦中醒来,忽然忘记身在何地,身畔的男人,又有怎样苍茫虬结,错综复杂的历史。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第几次,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感觉到厌倦,还有深沉的无力。 房间里的黑暗像一件密不透风的墨色衣裳,压抑得秋水无法自由畅快地呼...
今日小寒。 想起金庸小说里的奇女子瑛姑,那年桃花妖冶时节,他出现,一如清风,恰似明月,为九重宫阙,平添生机,荡漾温暖。 他如何杨柳依依地来,便如何雨雪霏霏地走。 她无法挽留,只好默默在回忆里困守,只好为他千山万水,殷殷去寻。 缠绵痴怨一曲《九张机》,回回遍遍地吟哦着,“可怜未老头先白”,终于催生出华发,终于渐渐暗淡、消殒了芳华。 “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此“晓寒”非彼“小寒”。 一个入骨入...
罗秋水家的房子,建了有十多年了,比她岁数还大,所以对它,她不得不含着一丝敬畏。 十多年后,她重返旧地,老屋依然沉默伫立,虽然历经沧桑,却始终深沉无语,成年后的罗秋水何尝不明白,这是一种大音希声,高山仰止的智慧。 她虔诚地站在屋前的空地上,像是面对一尊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佛,心境空明地闭上眼睛,不是祈祷,而是缅怀。 缅怀她逝去的青葱年少,缅怀她不得不与之告别的情窦初开,缅怀记忆中洒脱阳光的少年...
罗秋水遇见关长天的那一年,她才十岁。 十岁的小姑娘,已经懂得喜怒哀乐,懂得看人脸色,懂得对夜里隔壁传来的板床咯吱咯吱挪动声噤若寒蝉,懂得爱,也懂得恨。 认识她母亲的人,每次看到她,总免不了半是客套半是真心地说:“这孩子,聪明着呢,可惜了。” 罗秋水只是一味地凝视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够触及的焦点,大人的世界她没有必要硬闯,大人的话她没有必要磕磕绊绊地放在心上。 虽然每次听到那句“可惜了”,她都会条...
十二月的江城,天气一意孤行地冷。 每一个走在冷风里的人,各自背负着各自的苍茫与清冷的命运。 如果此刻你经过我身旁,那么是不是也仿佛,我们曾经同过甘,共过苦。 我站在地铁口,等一个风尘仆仆的人。 他没有莎士比亚的才华,没有菲茨杰拉德的潇洒,没有海明威的刚强,也没有木心的儒雅。 他有的,只是一个平凡男子在寒冬时节,冻皴的脸,还有眼神里,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有我一路上栉风沐雨的伤感,他有他工作上不...
# 此刻,我听见杜拉斯在海浪里沉浮,她即我 # 黑夜将我密密实实地包裹,像一团纱包住一颗腐烂的果核,那样小心翼翼,那样细声细气,那样生怕泄漏,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我成了黑夜里最深重的,最悠久的,最原始的,一个秘密。 它爱我,温暖我,像我爱着自己,爱着这夜色的凉,的冷,的荒芜,的空虚。 我躺在海滩上,听着海浪一声一声的拍响,像潮水涨起时,一波一波的浪撞击着岩石,那样不顾一切,那样势如破竹,那样...
五元钱一杯的卡布奇诺,像一场异地恋,像一句遥远的关心,像一个生硬的幽默笑话,天生不完美,天生有缝隙,却因为付出代价,因为聊胜于无,因为弃之可惜,所以愿意任劳任怨欣赏。 而它也终于会清冷下去。 夜里循环莫文蔚的《北极光》,到很晚,这个音色里有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摇落兮雁南归气息的女人,在她的演唱会里,斜坐在钢琴架上,穿着一身鎏金衣裳,华丽精致,张扬曼妙,却是与迪奥经典广告里的查理兹塞隆是截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