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巴士,照旧是颠簸而冗长,长得像人生,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坐上来了,好说歹说也只能捱到目的地。 所以别人说人生漫长而无趣,苍凉而寂寞,是值得理解的,并非空口说白话——因为太多时候由不得人自己。 庄秦疲倦地倒在背靠椅上,总有种醒过来天地间改朝换代的错觉。 她常常觉得自己单薄得像一片树叶,没有一点值得津津乐道的谈资,是个再扁平不过的人,但有时候,她又错觉自己已经过尽千帆,那些让人黯然销魂的情...
十六岁的时候,我还不曾读过东野圭吾,或者村上春树,更别提爱丽丝门罗或者易卜生。 所以压根就不会知道,有一个家里破产的少年,离开畏罪潜逃的父母,独自一人藏在货车后备箱里,去到陌生的地方流浪。 所以自然也不会知道,有个叫田村卡夫卡的十四岁少年,一声不响,背上行囊,带上父亲藏在柜子里的钱和手提电话就坐长途巴士去了四国。 也即是说,笼罩在他们作品当中的「逃离」诱惑并无缘控制我的精神世界。 但是十六岁...
我记得小时候,爸将我放在肩上,那里就是我的避风港。 我记得长大一些,坐在爸的摩托车前,我就仿佛是迎风的君王,像后来看过的灾难爱情片《泰坦尼克号》里面,那个贫穷且富有的杰克。 我记得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阴云惨淡,压迫得人心慌,只是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心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告诉看似镇静其实内心必定同我一般紧张的爸的时候,他不发一言,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我记得姐姐出嫁的那一天,他前一秒钟安然无恙,...
匆匆回家一趟,发现房间里那枝插在瓶中的十月被我采撷的金桂,已经皱皱巴巴地憔悴枯萎。 曾经的芳华,终究在光阴里消散,就像一切的风景,都无法抵挡住岁月的摧残。 与它构成奇妙对比的,反而是家门前闲闲插种的红叶女贞,颜色新亮娇艳,让人欢欣。 虽然久已无人问津,但它旁若无人地生长,不管今夕何夕,无论繁华抑或寂寞,哪怕有时凄风有时冷雨,让人发自内心地赞叹,它强韧的生命力。 记得彼时妈殷殷勤勤栽植浇水的时...
那一刻,火车经过西安,古城楼的灯火辉煌瞬间照亮我沉静倦怠的眼眸。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城里的月光是怎样的清淡,萧瑟,或者皎洁,敞亮。 这见证过十三朝的纸醉金迷的,十三朝的风烟俱净的,十三朝的才子佳人的,十三朝的成王败寇的月亮,如今依然高悬。 历史真是浪漫,真是长久,真是忐忑,真是苍凉。 这月亮真是古老,真是曼妙,真是残忍,甚至悲惨。 好像世界末日,人间荒芜了,它还会如此堂而皇之,永不瞑目似的。...
列车行驶在一个叫作那曲的地方,昨天在玛吉阿米遇到的两个藏族青年中的一个,就是那曲人。 记得他有很美丽的歌喉,有被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出来的高原红,还有荡漾着微光的眼睛。 车厢里的音乐,从顺子的《回家》到莫文蔚的《广岛之恋》,到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再到此刻的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 我不知道播放音乐的,是一个怎样细腻柔情的人,他是浪漫忧郁的男孩子,还是婉约美丽的女孩子。 无论他是谁,无论...
火车一寸寸地,将我带离了那个,每时每刻仿佛都荡漾着信仰的芬芳的地方,而我的魂,仿佛有三分,就此停留在那里,没有了日,也没有了夜,没有了晨,也没有了昏。 虽然我与它的缘分,也不过十八天的时间,但是冥冥中,我仿佛在那里,盘桓过许多年,所以它的大街小巷,竟如此地令人怀念。 有些怀念,依靠年深月久后的时过境迁,而有些怀念,只在擦身的那一眼。 我轻轻撩开火车车窗上描绘着藏式图案的纱帘,悠悠看见远方巍峨...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我总觉得我长了两颗心,一颗用来感受阳光,该笑的时候就热情昂扬地笑,一颗用来躲在幽暗的角落瑟瑟发抖,却装得坚硬顽强。 我总觉得我眼中的世界和别人的不一样。当我看着别人用弹弓打鸟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内心也会颤抖,而他们,只会兴高采烈地欢呼。当我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躺在地上,抽搐地摇动着微型的四肢的时候,我会错开眼神,一是不堪,而是不忍,虽然它们造孽,但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