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名特警,每天朝九晚五的,半夜被电话吵醒去出警也是常事。
这也就间接导致了我一直没有女朋友,有也没法长久。
但是我有一位异性朋友一直玩的很好,上大学因为一些原因我申请到了校外住宿,而我和她就是因为一起合租房子认识的。
我们俩的友情很纯粹,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虽然有时候她会说一些露骨的话,但是从来不会有一些过度的接触。
那时候她老是会忘记东西放在哪里,我就化身成了一个人形便利贴,我心想我可能都比她清楚她的东西了。
我还挺喜欢她跟我的这种相处模式的,我每次也笑她大概是把我当成她那些无话不谈的姐妹了吧。
后来我被强制要求回校住宿,也因此跟她断了接触,但却一直还有电话联系。
我很珍惜这段友情,我觉得她也是。
2
前几天我们见了一面,之前老是嚷嚷着教我飙车的女生现在正穿着亚麻色的裙子画着淡妆站在我面前。
我一时间看愣住了,而她这样大的变化也让我竟不能和以前一样从善如流地跟她开玩笑了。
我们在咖啡店里坐着,她点了一杯黑咖啡,我愣住一瞬,原来这几年她连口味都变了啊。她的变化可真大。
我开玩笑式的问她:“你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些啥?那时候你不是最怕苦了吗?现在还喜欢上喝黑咖啡了啊。”
她笑着说“人都是会变的嘛,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这话竟让我一时语塞,只好嘿嘿笑了笑。
她皱着眉问我:“你平时在网上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怎么今天一见到我反而说话都开始吞吞吐吐的了?”
“我…我这不是看你变化太大了,有点不习惯吗…”我尴尬地笑笑。
她嘟囔了几声:“这样啊,其实我也有点不习惯。”
“什么?”我有些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没什么…”她微微一笑
“叮铃铃!叮铃铃…”
她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闭上了微张的嘴。
“抱歉,队里的电话我得接。”
她微微颔首,示意我自便。
我浑身不舒服地接了电话,电话里的人急急忙忙地告诉我赶紧归队。
我搞快挂了电话,“对不起啊小丽!我这有急事马上要回去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她听着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我以为她在生气我提前走,没想到她平静地说:“别叫我小丽。我叫丽丽。”
我迈出去的脚在空中滞住一瞬,我尴尬地笑笑:“好的好的,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叠词,听着可爱是吧。”
“下次请你吃饭!”我边说着边跑出了店。
3
离我们见面过去了三天了,小丽一直都没有回我给她发的消息,最开始我以为她生气了,便开始跟她道歉,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最后也只换来了她一个冷淡的“哦”。
我也心存愧疚,好几年没见面了见个面不到半个小时我就走了,是个人好像都会不开心吧。
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是这也说明她的确也跟我一样把对方当做很重要的朋友嘛。
我这么想着。
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我们终于又回到了以前那样的无话不谈。
有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家一趟,说是有事情麻烦我。
我确定了今天我休息,甚至还跟一个好哥们说好了如果有事让他帮我替一下才答应了她。
我真的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她鸽子。
我去了她的家,很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风格截然不同的两间卧室,一个里面装修得粉粉的,一看都是小姑娘住的。一个里面全是黑白灰,甚至还有架架子鼓。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房间,笑着说:“原来有情况了啊,怎么不告诉我,我这大摇大摆地进来不用跟你家那位说一声?”
她仿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说她一个人住。
我哈哈笑着说“不是吧丫头,这么明显的事实你都要瞒着我?这也要看瞒不瞒得住好嘛?”
她淡淡地看我一眼说:“我说的就是事实。”
我看她的确是不像在跟我开玩笑,转念一想:“哦~跟别人合租?”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后只是背对着我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看她兴致不高,还是觉得不妥,莫非是两个人吵架了?
“喂,丽丽,你真没男朋友?”
我看她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了朝我笑着说:“真没有”。
我狐疑道:“不是吵架了说气话吧?”
“没~”她拖着调子回答道。
“别光说我了,话说你有情况吗?”她做出狡黠的模样看着我。
“哈哈,我倒是想谈嘞,这不没人愿意跟我这半夜都要爬起来出警的人谈嘛,知道你们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欢安稳。”我也学她做出无奈的表情。
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后笑着说:“既然这样,要不……”她慢慢地向我靠过来,“我俩试试?”
我愣住,感觉她都快贴在我身上了,我猛地将她推开。
“不是,丽丽别开这种玩笑了。你以前不是还说看不上我吗…哈哈…哈…”我给她找着台阶下,没想到她撩了撩头发,说:“那是小丽。”
我干笑着,说:“好好好,你的意思是丽丽和小丽是两个人啰。”
我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又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小丽?”
我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们只是好朋友啊。”
她嗤笑一声:“也是,谁会喜欢懦夫。”
我一愣:“别这么说自己。你挺好的。”
她眼睛仿佛亮了亮,她勾勾唇,说:“我同意后半句。”
“啊?”我觉得今天的小丽总是奇奇怪怪的,正想发问,她突然站起来拉起我说:“别唠了,找你过来是有事想麻烦你。”
我也因此止住了话,跟着她去到了阳台上。
她一开阳台,一只黑色的狗就蹦了出来,还挺大。
我仿佛知道她要拜托我干嘛了,果不其然,她边绑狗链边说:“我有事要出差,时间还挺久,就麻烦你照顾一下谢谢了。”
我笑着说:“你还是去宠物店吧,就我这生活规律,回来你能看见一只瘦的皮包骨的土狗。”
她把狗绳往我手里一塞,说:“不需要你遛狗啥的,每天晚上过来给它换个粮食就行了。”
我正要再次拒绝,她又说:“谢谢它很倔的,一见生人就要狂吠,你看它见了你都没有,说明他也喜欢你。”
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我傻傻地问:“等等,它叫啥?”
“谢谢。”
……我无语了,每天对着一只狗喊谢谢。
“也喜欢?”
“他也愿意跟你关系好。”
……行吧,这姑娘说话咋还带歧义呢。
我答应了,每天晚上来换次粮食也不麻烦。
长得也挺像个军犬,应该能应付过来。
她给了我一把她家的钥匙,让我明天就来,有事就联系。
我答应了。
4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每天都来给那个叫谢谢的狗换粮食,它好像的确挺喜欢我的,每次我有空我也会把它牵出去遛遛。
最开始我问她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之类的,她老是会问一句:“谢谢?什么谢谢?”
我笑着说:“你的狗啊!咋,出差把自己忙晕了?话说你这名字起的也是挺别扭的。”
她又会用那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跟我细细地列一些狗哪些地方能去哪些不能去,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有次我给谢谢找磨牙棒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柜子里的药,特别多,但是都没开过封。我在网上拍照查了一下,发现全是精神类药物,我一下子被吓得不轻,当即给她打电话。
她闻言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前阵子有段时间压力特别大,睡眠都得靠药物来保证,就屯了一些。”
我疑惑道:“我看这网上说的精神类药物都得凭医嘱控量售买的啊,你这哪来的这么多?”
她说:“我最近的睡眠都挺好的,就没再用药,但是还是一直在领,以防万一嘛。”
我叹息一声:“你这…年轻人压力真大,但是你也要控制住别让工作影响了心情嘛,药终究还是药,吃多了不好。”
她那边似乎有人在跟她说话,她说了一句:“我也觉得不好。”就挂了电话。
自那以后,我忧心忡忡的,总感觉她这几年一定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听她那意思应该也不愿意提起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吧,咱也不好问。
5
第二个月,我随意问了一句:“小丽你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电话那边却是突然安静了,再也没有了答语。
我看了看电话,的确还在通话啊,我喂了几声,依旧没有声音,电话那头安静得可怕。
我想着不会是信号不太好?我就挂了电话,到了家才又给她打。
电话很快接通,我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刚刚好像信号不太好,我一点声儿都没听见。”
这下电话那边很嘈杂,她似乎在商场买东西。
我又问了她一句:“到底多久回来?”
她笑着说:“不是问小丽多久回来吗?”
我说:“对啊,就是小丽啊。”
她沉默了一会,我以为她在数日子,便沉默着等她。
“这下不挂电话了?”她突然开口。
“啊?”我疑惑她怎么问这个,“刚刚是信号不好我才挂的啊,现在信号不是挺好的嘛我挂电话干嘛。”
她了然地:“哦~”了一声,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这么希望小丽回来,怎么?喜欢上小丽了?离不开小丽了?”
“是啊,我和谢谢都离不开小丽啦。”
电话被瞬间挂断了。
我以为她害羞了,我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我终于反将了一军。
没想到,这就是一切意外的源头。
6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能联系上她,发消息不回,打电话拒接,最后直接关机,所有社交方式全部都停了。
我吓傻了。
我只知道她现在是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我祈祷着她应该是去哪个深山老林踩点去了吧。
又过了一周,这一周我们没有了任何联系,我越来越慌,开始找她。
但是永远没有结果,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对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
我不知道她的爸妈住哪,我不知道她的具体工作,我不知道她的其他朋友。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我担心极了。
我甚至感觉谢谢吃我给它买的狗粮都没有那么香了。
7
12月12号,我照常在警队值班。
我刚换下一轮岗,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她!
我激动地接了电话,说话都有些颤抖:“我的个姑奶奶哎!你可算接电话了!担心死我了……”
我话都还没说完,我突然听见电话那边有隐隐的啜泣声。
我一愣,“你怎么了?!怎么回事?!你在哪?!”我冲着电话吼道。
“谢哥,快来救救我……救救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重物掉落的声音。
“你在哪?!”
“我…我在城郊的仓库……009号值班室…啊…啊啊啊啊!”
我听见了她的惨叫。
电话登时被挂断。
我飞奔回队,按下了集队警报。
8
那位歹徒已经被警方围困在这所简单的平房里整整一天了。
但由于歹徒控制了一名人质,且将窗口全部封住,警方依然不敢妄动。
直到刚才,她突然又给我打电话了,她告诉我说赶紧进来,她已经被制服住了。
奇怪的是,当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只有丽丽一个人,她还穿着单薄的秋装,身上有依稀的血迹。
她在仓库的角落一个劲儿地拿脑袋锤着墙,手里捏着她的手机。
任凭我们怎么找,这个小小的值班室里也的确只有她一个人。
平房是墙壁是单层实心砖做成的,没有烟囱,没有火源,有供水和排水管道。地面也未被挖掘,屋里仅剩一些食品包装袋和依稀血迹,警方检查的排水出口,没有血液或肉质残留。我们甚至去检查了她的胃,里面也没有发现人体组织。
难道歹徒人间蒸发了?
大家都愁眉不展。直到那天我去病房里探视她,带着谢谢一起,还带了她最喜欢的黑咖啡。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身边一向乖顺的谢谢突然开始大叫,我只好把它牵到了医生提供的废弃休息室里绑着。
我回去看着她只是拿着那黑咖啡在暖手,我叮嘱她尝尝就行了,医生不让喝的。
没想到她眉头一皱,:“我最讨厌苦了,谢哥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黑咖啡?”
“不是,你上次…”看着她一脸不解的样子,我心里陡然一惊。
我心中出现去了一个猜测,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仿佛一切都说通了。但我不敢相信,这是仿佛有一个人在往我脖子里吹气,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猛然站起,“丽丽你……”
“哎,别,别叫得这么亲昵,我俩不可能!”她笑着说。
我感觉她笑得很僵硬。
而我的脸也已经煞白。
我冲出去叫医生,这里都是军区医生,他们肯定可以作出最准确的判断!
“医生,我建议您可以检查一下她的精神…”
“我怀疑她…人格分裂…”
我听见我的声音这么说道。
9
她被送去了精神科,检查报告出来的前一天,她仿佛是被精神科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尖叫影响到了一样,拼了命的,疯了一般的尖叫。
我不能靠近她,我隔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窗看着她,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
突然,尖叫声戛然而止。
我抬起眼眸,看向被绑在病床上的她。
她的头发很乱,几乎盖住了半边脸,我多么希望她能和那天一样微笑着把头发撩开。
不知怎么的,绑住她的绳索突然松开了,我大叫着医生。
她踱步到玻璃窗前,朝玻璃窗哈了口气,拿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很标准的,爱心。
医生来了,五个大汉子把她摁回了床上,又多上了两圈绳索。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她说了一句话,这房间隔音,我不可能听到。
但是作为一个特警,我可以轻松破译唇语。
那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简单到我不可能看错。
但在剩下的那一天内我都一直在回忆我可不可能是看错了?
她说:
我不会让那个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懦夫再回来的。
10
一年,两年,三年。
我一直养着谢谢,我也结了婚,跟妻子也过得很甜蜜。
一切仿佛都开始井然有序了起来。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突然惊醒。
那样的日子我总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那是一个宁静的午后,阳光正照得灿烂,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
我旧手机的铃声突然划破了宁静。
当年的我没敢看那份检查报告,我知道我在逃避。
但是我也像魔怔了一样没有注销那个手机号码,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可正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多么惊恐,多么无措。
我颤抖着接起了电话,心想“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吧。”
“喂?”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明亮的女声。
这声音我似乎应该熟悉的。
“哈哈,没想到你真的没换号码。”她自顾自地说着:“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早就忘了我了呢……”
我的嗓子仿佛是被谁捏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见我不出声,笑着说:“几年前不是都可以无话不谈吗?怎么今天久别重逢还不会说话了?”
“你…你是…小丽吗……”我想询问她的,可不知为什么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在陈述事实。
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对啊!不然我还能是谁?你这个木头桩子除了我还能有哪个女人跟你关系这么好?哎呀咱们哪天见…”
“小丽!我已经结婚了!”我朝着电话吼道,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们以后就少联系了吧!”
我一下子就把电话挂断了,我的心跳后知后觉地开始极速鼓动起来,我感觉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仿佛就只能听见我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我要逃离她!
那一瞬间我只有这一个念头“我要逃离她!”
她太危险了,她不是那个小丽了,她不是那个在出租屋里和我一起吃速食火锅的她,她不是那个会在客厅里等我出警回来的她,她不是那个我搬走时嘻嘻笑笑让我资助房租的她…她不是她了啊!
这几年了,我给她的备注一直就是“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留了一个这么样的备注,现在想起来,小丽…丽丽…好像,的确就是她啊……
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通讯记录,与“她”通话两分零四秒。
这几年……好像就在这两分零四秒里了。
我的手指悬在打字键盘上,我盯着修改备注的光标一闪一闪的,不知怎么的,我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和着那个亮光在说“小丽,丽丽,小丽,丽丽……”
我猛然收回放空的视线,颤抖着手把手机卡取了出来,扔进了厕所。
转身,看见了谢谢。
它顶着他的食盆和往常一样催我给它倒粮。
“对!对…还有它…还有谢谢!”
它也不行!它也很危险!我不能再让它跟我一起生活!我要逃离它!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头痛欲裂,我倒在了床上。
11
我半信半疑地牵着谢谢去了她的家,陌生的楼道,陌生的邻居,一切都没变,但是一切都好陌生!
我怕极了,手里的狗绳被我紧紧捏着,我不用看都知道手背上肯定青筋爆起。
我站在门口站了很久,鬼使神差地我蹲下了,翻开了垫在门口的脚垫,我记得当时从医院出来我就把那钥匙藏在了那里。
尽管我不想相信,但我的眼睛的确看到了一把古铜色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个地毯仿佛在这段时间里被踩过许多次,反面的皮革上都印上了钥匙的轮廓。
我鼓起勇气敲响了门,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也许不在这里吧,我转身,算了,总不可能把狗拴在这里就离开。
吱呀…门开了,很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钝刀在我的心脏上慢慢的、重重的划过,鲜血顺着刀尖一点点沁了出来。
“小谢!是你呀!来…进来坐!”听她的声音仿佛很高兴很高兴。
她都不生气吗?当年的她不是很容易就会不理我吗?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了?哪怕…冷淡一点都是好的啊……
我被她推推搡搡地进了屋,我还是坐在沙发的那个位置,也仍然可以看见那间格格不入的卧室露出的一角。
只是很意外,当年的书房似乎又变成了另一间卧室,我笑着说:“看样子,你也有个伴儿了?”
她倒水的空隙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处处都透露着怪异的下午,我真蠢,我这几年都这么想,当时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她的不对劲。
“嗯……”她小声地答应了一声。
我努力地作出很正常的样子,淡淡地问:“你…是小丽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我是!”女孩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正如我初见她时那样,我一时间居然看愣了神……
“怎么?还过不去那道坎儿?”我听见她问。
“嗯…小丽,你是不是喜欢…过我?”鬼使神差的,我问出了这句我憋了很久的话。
她一愣,仿佛是害羞了?又像是欲盖弥彰?她说:“嗯……小丽喜欢你。”
“现在呢?”
“我现在是小丽了……”
我僵在那里,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逃!逃!逃!离她远远的!”
我和当年一样猛然站起,但这次她只是隔着一个茶几淡淡地看着我微笑。
我很怕,我很怕,我受不了了!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啊!
我把狗绳往地上一甩,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手忙脚乱地往门口走,最开始我还是强装镇定一步一步地走,到后来我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我跑了起来,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瞬间,我朝里面吼了一句“我就是来给你送谢谢的,送完了我先走了。”
我往下一按,嗯?门怎么打不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门把手被我压得哐吱哐吱地响,门上似乎都有灰尘簌簌得掉落,我拿身子往门上重重地撞去,但是这样看似摇摇欲坠的门并没有跟我想象中的一样被抵开。
我慌了,转身大吼:“你在搞什么鬼?!”
我靠着门喘着粗气,谢谢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在我身边摇着尾巴打着转,似乎不太明白我怎么了。
看着谢谢,我猛然记起!
她跟我说过谢谢看见了生人会一直叫,而谢谢是她的爱犬!
当年…当年在医院谢谢看见了小丽狂吠不止,今天来了却如此安静!她!她!不是小丽!
我的瞳孔放大,拼了命地撞着门,嘴里大叫着:“救命!救命啊!”
她慢慢地踱步过来,谢谢见了她又跑到了她身边打着转儿,她拍了拍谢谢的头,轻声说:“谢谢,快去吧,给你倒了粮,这几年吃他给你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粮还习惯吧?”
谢谢的爪子踩在木制地板上噼里啪啦的,他径直跑向了阳台。
“真是乖狗狗!”她站起身来,脸上还是笑着。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抓着门框质问着她。
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慢悠悠的把水拿过来,喝了一口,“你不是喜欢小丽吗?怎么现在看了我像是洪水猛兽一样?”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小丽?!别自作多情了!”“嗯?你在电话里说过的,你听。”她掏出手机,捣鼓了一会,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声“对啊,我和谢谢都离不开小丽啦!”
我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劈中了。
她看着我呆滞的样子,嘴角渐渐的放了下来,“你说过的,你喜欢小丽。”
“那我就是小丽,我不介意的。”
“只要你喜欢,我是谁都可以。”
“那个胆小鬼,既然我不能灭了她,还差点坏了我的好事,我就勉为其难担待她一下吧。”
“再说了,小丽不是很喜欢你的吗?我这样帮那个胆小鬼,她应该给我说谢谢!”
“小谢,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我是小丽啊!我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小丽!”
“小谢,我喜欢你啊,喜欢得要发疯啦!”
“小谢,你看看我啊,我是小丽啊!”
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门框,她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牵起我的手,把水塞到了我手里。
“小谢喝杯水吧,你看看你这脸色,惨白惨白的。”
她拢了拢头发,那一瞬间我竟有些不知这是今夕何夕。
等我反应过来,冰凉的水已经顺着我的喉管,一股一股的淌过我的肠子,流进了我的胃里。
我渐渐的双目失焦,全身失力,
倒了下去。
12
等我醒来,我躺在床上,目之所及,被子是白的,柜子是白的,墙壁是白的,一切全都是白的!
我想要起来,可我居然一点都动不了,我意识到了,我被她囚住了,囚在了这个很大很大的白色的床上,囚在了这个全是白色的房间里。
我开始大吼大叫,我知道挣扎是徒劳的,但除了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干嘛。
我突然想到第二天我就该归队了,没人看见我肯定会派人找的!我只需要拖延时间!
吱呀!门开了,我停止了挣扎。
先是一只黑色的狗吐着舌头噼里啪啦地跑了进来,那一抹黑在这白色的世界里是多么的刺眼。
接着就是她,她也穿了一身白裙,很白,很白,仿佛跟这里融为了一体。
她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杯水还有一个小药罐。
谢谢趴在我的床头,拿头蹭着我,我似乎都能感觉到它口中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脸上。平时觉得那样亲昵的动作在现在看来,我只觉得恶心至极!
我努力地偏头,想要避开它。
她在我床边坐下,似乎看出了我的抗拒从严皱着眉头说:“你觉得它在这里很碍眼吗?”
我想说话,却发现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她笑着抚上我张的大大的嘴,说:“我也觉得。”
她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问:“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谢谢吗?”
我没法说话,她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年我刚开始工作,初入社会进入职场,根本体会不到人们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再加上当时的我年少轻狂,老是不喜欢跟别人道谢,渐渐的就成了被排挤的对象。”
“很奇葩,对吧?”她灿烂的笑了。
“我自认为是个上进的人,当时的我很想改变,就买了它,就叫它谢谢。”
“我就拿它当作是那些同事,一遍一遍地对它喊着谢谢。”
“最后我放下了身段,别人给我递资料我喊谢谢,别人把繁琐但宝贵的策划案给我做我喊谢谢,别人让我代她去实地考察我也喊谢谢。”
“哈哈,每次我就把她们当作是谢谢,果然喊起来特别顺口。”她的语气里渐渐带了哭腔。
“但是她们老是给脸不要脸,我说的谢谢从来没有过回应,我连谢谢都说出口了,她们回一句不用谢有那么难吗?”
“但是,后来我就遇到了你,因为你,我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子从漫无边际的黑暗变成了敞亮敞亮的白。从那以后,我才知道我是那么喜欢纯粹的白色,我是那么…喜欢你。”
“但是,我现在不需要谢谢了。”她抬起头来盯着我,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神情,眼神跟我抓过的那么多穷凶极恶的歹徒是那么的相像。
她打开了药瓶,混进了谢谢吃的正香的狗粮中,接着她捏住了我的下巴,我从不知道当年缠着让我拧瓶盖的女生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的牙关被撬开,“一粒,两粒,三粒……”她往我嘴里放着药片,我拼命晃着头,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老婆怎么办!我还没出世的孩子怎么办!
“…九粒!”她像个孩子数数数正确了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吃九粒,这样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了吧?”
我想要吐出去,可她直接就开始拿着杯子往我嘴里灌水,我不咽,水顺着我的嘴角流出,将那洁白的枕头打湿了一片。
“这样不乖哦~”她像是在哄小朋友,捏住了我的鼻子,“乖乖吃药啊小谢,有病就得治啊,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啊。”
“我他喵有个屁的病!”我在心里狂喊着。
肺里渐渐的没有了空气,鼻腔里也没了新鲜的空气流过,人求生的生理本能是不能违抗的,我咽了。
我的意识不知道多久开始模糊了,我只知道她也给自己吃了九颗药,笑眯眯地咽了下去,床脚仿佛也没有了谢谢咀嚼的声音。
那一瞬间,世界万籁俱寂。
我的心脏仍然在狂跳着,仿佛是在向我彰显它最后的存在感。
模模糊糊,我听见了她最后一句话,她说:“你…才应该谢谢的……”
13
我猛地惊醒,看着眼前,白墙,黑床,灰色的柜子,临窗还放了一架架子鼓。
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清醒,嗯…这是自己家。
我搭拉着脱鞋,轻车熟路地拉开柜子,上面放着一张诊治单,时间是三年前的12月12号。
我没有看过它,我也不想看见它,很烦,烦透了。
我把这张纸随意地丢开了,它飘到了地上,正面朝上,白底黑字。
这时候其实只要我视线往下瞟一眼,我就能看见:【诊断结果:病人已出现三种人格,且有出现第四种人格的趋势。】
但是我并没有。
我找到了我要吃的药。
我把药一颗一颗地摁出来,望着那间粉嫩的房间,刚刚做梦又梦到了呢,怎么办?还是忘不了她……
我喊了一声谢谢,一条纯黑的狗跑了过来,我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
“真是乖狗狗!”我称赞道。
我是小谢,她却喜欢谢谢。
我好伤心,于是我养了这条狗,我叫它谢谢。
我又回到了房间。
我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让我继续吧,因为我这个懦夫,哪怕在梦里我们也不能在一起。
但只有在梦里她才会缠着我,我很享受那种感觉。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那又怎样呢?
相信即存在。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