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这儿可是听你唱那招牌词《青衣谣》的,谁听你唱这不知名的杂烩。”
“是啊!都多少天了,我们巴巴的来捧你这新人,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老子咽不得这口气,你今儿必须给爷唱《青衣谣》。”有人胡乱搅着热闹。
青衣可没那好脾气,甩袖转身就走。却不及地被人扯了回来,一个巴掌打的青衣摔倒在地,一时半会缓不过劲儿来。
“你个下三滥的戏子,敢给我们爷撂挑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原是那带头挑事的带来的姘头,狗仗人势。
底下人们议论纷纷,有人凑着热闹看笑话,有人指指点点。
忽然一声枪响,终止了这闹剧,青衣定了定神,顺着那枪声的源处看去时,所有委屈顷难过刻全部涌出,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何时本将军的人也需得你给脸了?”他向她走着。
“将军说的不错。”那身后的副官应着。
他站在她面前,一伸手便把她拉了起来,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水光,边说着:
“我还以为你有包天的胆子,这点阵仗就吓成这样,那天底下坐着日本人,你不是照样跟我顶嘴,真不给我长脸。”他这几句,听起来虽是斥责,语气却是十分温柔,可在外人听来,那是他好不客气地宣布所有权。
前些日子是他军务繁忙,这会儿刚得了空便立刻着人备了车子往这边赶,他也听说这阵子那丫头因那日的事而名声四起,正红的发紫,他便本想在台下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听会儿曲子,解一解他这些天的乏累。却没成想这才刚踏入这门的一脚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着实心里窝火,想那日她暗讽自己为“卖国贼”,自己都还没怎么发作,却被这不知名的泼皮欺负了去。
青衣性子再烈,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哪里听的这几句柔情似水的哄,便是越哭越厉害。
“不许哭了。”见哄不住了,秦淮心里乎的心疼不已,语气也不由的重了些。
“你还凶我,谁是你的人了?你别无端胡说。”青衣也不哭了,推着身前的人,瞪着一双眼睛咕噜咕噜的说着。
“那日,我说过的,你那首《青衣谣》以后只为我一人唱,你当我玩笑话?”
而旁边那几个刚刚闹事的人看到来人,心下便知道了自己惹上了大事,早就夹起了尾巴,低着头站在那里,眼瞅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浓情蜜意,不敢吱声。见的这个空挡便抓着个机会低头哈腰的向秦淮解释,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是小人瞎了狗眼,识不得这青衣姑娘是秦将军的姘头…啊呸,你瞧我这张嘴。”那人说着,巴掌就向嘴上招呼。
“小人这不是早就听的青衣姑娘那日一曲《青衣谣》招牌打了响,得了空就来捧青衣姑娘的场了!你瞧瞧这我不过是说了两句,我家这个贱蹄子就动起了手,是小人管教不严,回去我就把她打死,给姑娘赔不是。”
“我的人轮的到你来捧这个场?”他浑厚的声音冷冷反问一句,吓的那人腰身更是低了一低。
“不是不是,小人哪儿敢和将军攀关系?今儿着实不是有意来扫将军的兴,要不将军高抬贵手就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吧!”
“徐副官,你看着办!今后别再让我看到这两人。”
“明白,将军放心!”干脆利落。
秦淮一向放心徐副官,他此时担心的可是面前的这个傻丫头,看着是个高冷的性子,好似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可今日被人这么阴了一出,心里指不定多难受。
她则是被他“接来了”将军府,心不甘情不愿,分明是抢。可青衣不知,他从班主那里将她要来是多不容易,开始他挂着笑脸给那班主送去了五十大洋以表诚意及作为日后青衣不能再为戏园子效力的补偿,可那班主不开眼,认定了青衣日后能成个好角儿,只死咬着自己十年的心血不肯放人,直到将他的耐心磨光了,只一把枪拍在了桌上,也不消说什么,那班主才乐乐呵呵的“好说好说”。他秦淮做这威胁老百姓的事儿可是头一遭啊!
说来也奇,他秦淮何时这样惦念过人,自十七那年亲眼看到自己一家被日本人屠尽,单自己从那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自去投了军,一路杀红了眼,血里来火里去的,哪还记得几分人情。如今既能有人入了他的眼,他便来兑现承诺,接她回家。
此后,她便住在这将军府,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说是锦衣玉食,也不过一桩小洋房里上下两层加着一个小院子走来走去,一日三餐的花样多了几分外也再没有什么好了!她青衣虽是苦出身,但她父亲在世时曾是教书先生,从小诗书礼仪也没少给她灌输,所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说来她那刚烈的性格大约也是随了父亲的,其父也因此惹怒了日本人,当场被那长枪开膛破肚了!她这才被母亲托给了戏班主,而母亲在安置好她后也用一条麻绳拴了梁子去了!班主人实诚,待她也极好,看她是块料子,专门请了教书先生讲了几本子好诗词,她也肯吃苦,才得了半肚子白墨,以致后来所唱之曲其词均出自她手。
她在这里住的久了,却不常见他回来,有时回来了,也是深夜醉意朦胧而归,通常这个时候她就静静的靠在自己房间门后,听着,听他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听他清脆的点烟声,听他醉酒过后喉咙难受的干呕声。可是她从不敢出去,在她心里,还是怕他的!
偶见一日,天刚微暗他就回来了!他命人叫她下楼吃饭,青衣下楼,看见满桌子的菜,还有他,已经坐好,显然是在等她。
“过来。”他轻招手唤她,她便轻挪几步,但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他等的不耐烦,便长臂一挥,将她拉入怀中,她蜷缩着,他感觉到她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怕我?”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吐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