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门外风铃随风而晃,抖擞的叫嚣声悦耳好听,有客到。
老板抬头,望向来人时眼底一片惊愕,“怎么没带伞?”
清明时节的春雨没有一丝贵如油的特质, 虽量小却胜在勤勉,降得密集,不要命似的连绵落下,来人是个黑衣男子,店里熟客了,“刚从老家祭拜回来,突然想起来你爱听故事,就想着找你说叨说叨。”
“哈哈,那你可真是用心良苦,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说着递过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和一方干燥白净的毛巾。
“关于哑巴的故事。”
2
哑巴那年还不叫哑巴,有个文雅好听的名字,叫闻秋池。
“听说了吗?大帅的六姨太太病了,几个大夫进了府门都没能出来。”
“嗨呀,这事都闹得满城风雨的,左右不过是个瞎了的姨太太,还不是正房,也值得大帅那么上心,还叫不叫别人家过活了。”说话的妇人语气酸溜溜的,乱世的人命如草芥,哪个例外得了。
“不过,今儿早上听西头卖豆花儿的婶子说,天刚蒙蒙亮可就有个大夫进去了。”
“哟,谁这么大的胆子?”一群妇人将盛了瓜子儿的箩筐往边一扔,热切的凑了过去。
“太平医馆的闻大夫。”
随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又有人开始嘎嘣嘎嘣的磕起了瓜子。
“可惜咯,这么俊俏的小伙子,”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
“不,闻大夫的话,还真有戏,来头大着哩。”
“哦?什么来头?”又是一个新的话题。
“你们都不知道伐?这闻大夫的爷爷,原先宫里头的太医,”那声音压低了继续道“给太后娘娘看过病哩…”
3
大帅府。
“怎么样闻大夫,俺这姨太太得的是个什么病,你瞧不瞧得了?”一个倒三角眼面上带疤的莽汉大刺刺的挺在太师椅上,室内烛火翕忽,说话间倒没有什么关切的意味,神情玩味,说到底这位大帅并不关心自己女人的病治不治得好,就是较上劲了这么简单,倘若治得好那算你命大,若是治不好,手起刀落脑瓜子落地多大点事,这岂非土匪行径?须知我们这位大帅原本就是个土匪头子,乱世里拥兵自起,成了一方土皇帝。
长衫男子并未说话,转向一旁拿起纸笔,就着昏暗暧昧的烛火,一排整齐的蝇头小楷挥洒而出,洋洋洒洒三行小字,毕了递给上座的大帅。
“俺不识字!念!”
“一钱当归,二钱莲子,三滴情人泪。”
“你唬老子?!”莽汉拍案暴起。
闻秋池轻笑道:“大帅不知,六姨太得的是相思病,这一钱当归补气血,二钱莲子败心火,三滴情泪断相思。”
凌罗帐子里闻声一阵晃动,似乎有人要挣扎坐起,四角挂着的纹银香囊摆动不止,大帅瞥了一眼无动于衷,倒是闻秋池身子倾了半寸,一只脚都要迈出去了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还要老子哭不成?”大帅倒在这里犯了怯,手中一双玉质的小球急促的转了几下。打眼缝里瞄了几下年轻的大夫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笑着,淡漠疏离的态度让他恼火不已,“哭就哭!话可说在前头,她这病好不了你也别想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