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天空冰清玉洁的星星调皮地眨巴着眼睛。丽忽然有一种极想流泪的冲动。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开始变得模模糊糊,闪闪烁烁。她在黑夜里睁得硕大的眼睛望向天空,好似要望穿一切。眼睛里湿湿的东西却再也掉不下来,挂在眼角痒痒的。
丽特有的敏感告诉自己,他在向自己靠近。她警觉地惊慌地回转身望着夜色中穿白衬衫的高大的鹏志向自己走来。她的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你不要过来,不要!”她的颤抖的却是坚定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生硬。他被震慑住了。丽能感觉到对面的这个男人火一样的眼睛在无情地灼伤着她的心灵。
“丽,我爱你。我是认真的,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呢?”他的高傲的头慢慢低下来,“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丽为之一震,笑了。她的圆圆的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满是忌恨,嘴角显露着蔑视。她连连地摇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声嘶力竭地喊:“不要!不要!”回转身疯狂的向远处跑去。
一只有力的却带着一丝怜惜的手搭在了丽的肩上,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涌而出。丽颤抖的瘦小的身体被鹏志紧紧地拥在怀里,丽感觉到了鹏志心脏突突的跳动。那一瞬间,她突然再也不想去死。她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是那样的幸福,她感到自己再也不可以没有他,他是她生命里的唯一。
然而,当她的思维回到现实中的时候,她退却了。他不是他,不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
呜呜的风声,无情的拍打着窗棂纸噼里啪啦地响。丽躺在床上,没有了知觉的身体里,那颗脆弱的心也好像失去了知觉。肚子里空空如也,已有好几天粒米未沾,她缩在桃红色的被子里。整个屋子笼罩着沉寂。
是不是报复?她自问。
和铁儿的谈话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丽的脑海里。
“......只能愿你我无缘,或者说有缘无份吧!”
铁儿沉默,眼里是数不尽的无奈。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很难过,请原谅我好吗?
铁儿喝得酩酊大醉,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淌满了他那几经沧桑的脸。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了的瘦骨嶙峋的脸深深的眸子里满是悲伤:亲爱的人,只要你幸福,我不会勉强我用心深爱的人去做任何一件她不情愿或者无能为力的事。
显然他很绝望。他的生活里,他的人生总是那样的坎坷——总是没有一个属于他的正式的话题。几年前,当他还是一个掉鼻涕的小学生的时候,母亲就走了,丢下了十岁的铁儿和他年幼的妹妹,永远的去了。他成了一个流浪儿,过早的尝试了生命的酸楚,学会了独立。他从来没有轻易的去爱过一个女孩子,遇见美丽的丽,他以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挚爱。是的,丽的美,丽的个性,都是他所倾慕的,他要的,可他却得不到她。多少天以来他总是用酒精麻醉着自己,醉了之后便呼呼睡去。
他是真的睡着了吗?可他的眼角却挂着泪。
多年以后,丽回想着这个男孩为自己所付出的种种,不禁联想到自己。
真是阴差阳错。自己也是因为爱一个人被伤害,躺在床上犹如一个垂死的人,没有人过问和关心,更没有那个她用心爱着的男人的踪影。可她明明对我说过他爱我的,而且今生今世.....
是夜,丽带着满心的迷茫和落魄离开了家。多么想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嫁了。她恨父亲,只因为看不惯父亲的蛮狠无礼,看不惯父亲对母亲的不公平,丽跟父亲顶了嘴,被父亲光着脚丫子拿着铁锨赶出了家门。类似这样的事情重复了两三次之后,丽拿了自己的几本日记和几件衣裳出了家门,不再回头。
深冬的寒风刮过脸庞,像匕首一样在脸上一道道划过,疼的钻心。丽想起了那个约会和约会里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月前,偶尔碰上了陈霞。陈霞显得大大咧咧:“总算找到你了,启儿让我带话给你,他想见你。”话音未落,一个巴掌早已落在了丽的肩上。丽不禁蹙了蹙眉:这个马大哈依然没变。
“我不敢去找你,我害怕村里人说你闲话,”这是后来启儿告诉丽的。
一丝红晕爬上了丽秀气的脸,显得妩媚且动人。他们三个是中学同学,在学校启儿一直单恋着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丽无言,随着时间的流逝,丽将这个约会淡忘了。可今天,寒冷与无助让丽很想有个温暖的窝。于是,丽在这时想到了同启儿的那个约会,像现在所有的年青人一样,他们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热情和激动是不必言语的。当启儿在丽的耳旁激动地耳语:“丽,我爱你,而且今生今世!我会对你负责的,相信我好吗?”丽开始粗重的喘息,但丽的心里是清楚的,明亮的,丽温柔且强硬地拿过了启儿放在她皮带上的手。
“不要,现在不要,等我们结婚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全部都属于你,好吗?”丽的眼睛明亮,目光坚定。
启儿的乖顺让丽着实感动。
需要安静,需要钱,需要温柔,需要的很多,但不应该是性。丽对这方面有些恐惧,丽要好好生活,只要启儿真心爱她,婚姻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好的承诺,最牢靠的锁。丽在那一刻忽略了父亲给母亲身上留下的青疤红印。丽以为启儿不同,跟父亲不同。丽要的是那把锁,那把自以为牢靠的心锁。
启儿对丽郑重其事的说:“丽,你得先回家,在家等等,我找媒人去你家提亲。我要明媒正娶的把你接过来,好吗?”丽盼着启儿来娶她。
一天、两天、一个月,丽始终没有等来启儿为她请的媒人,启儿也像个幽灵似地消失了,留给她的,只有长长的寂寞与思念。她变得有点儿神经质。或许启儿就在附近,只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从门里跳进来。丽这样想着,瞬间就泪流满面,她只希望他能来,只要他在,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每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候,都使她内心的伤痛一次次加深。
启儿始终没有回来。他向自己发誓,不能轻生,要活下来,他不值得。
鹏志在这时走进了丽的生活,五彩缤纷的灯影抚摸着硕大的舞厅每一个角落。浓浓的呛人的烟草味夹杂着飞扬的尘土直扑过来,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俊男靓女们禁不住地方的狭小,踏着慢四步伴随着不知哪位歌手嗯出的忧伤且无聊的歌词直涌向门口。丽不禁皱了皱眉,避开这些臭汗浸泡的躯壳,径直走向那个没有人的角落里,也不管那长凳上有多厚的污垢,懒懒的坐了下去。摇曳的灯光下,坐在那个尘埃缭绕的空间里,忧郁且美丽,不时过来一个人笨拙的伸出手请她跳舞,都被丽婉言谢绝了。
一曲终了,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表妹的身影已飘然而至。
“表姐,我看有人瞄上你了。” 耳朵一阵痒,回头看表妹狡黠的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丽的目光跟鹏志的碰在了一起,朦胧的灯光让丽清晰的看见了他的笑——坦诚且直率。有那么一瞬间,丽愣了。
怎么这么向他——启儿!嘴像,还有哪像呢?一时间丽有点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