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火车在夜幕里行走着,咣当咣当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原野上。
气味熏人的厕所里,张果儿累出一脑门子汗,也没有拉上这条新买阔腿裤的侧拉链。
无意间抬起头,张果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晚上没有洗的脸泛着油光,眼皮上被大概是蚊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咬了一个包,红红的肿起一片,烦躁的情绪隔着隐形眼镜都要满溢出来。
折腾了许久,她终于愤愤地选择放弃,看了看身上穿的黑色打底裤,一咬牙,脱下了阔腿裤。
刚打开厕所门,一个带着家乡口音的中年女人就迫不及待地扒开张果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口里嘟囔着:“什么人啊,一直占着厕所不出来。”
张果儿张了张嘴,还没说一句话,女人就已经甩住了门。
算了,自己确实是在厕所里面浪费了点时间,不该怪别人说。
“借过,”“让一下,”闷闷不乐的张果儿又一次穿过拥挤的车道,寻找自己的位置。
男朋友杨晨依然在和邻座的大爷聊着国家大事,连张果儿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发现。
张果儿的位置靠窗,杨晨的腿正好挡住她进去的路,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气,提高声音说道:“借过,让一下。”
杨晨住了嘴,抬头看到张果儿的下身,等她坐好,低低地问:“怎么不穿裤子?”
以往要是杨晨问出这样蠢萌的问题,张果儿一定会笑得乐不可支,揉着杨晨的一头碎发问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可现在她只是冷冷地把阔腿裤甩进杨晨怀里:“不想穿,有意见?”
“拉链坏了?”细心如杨晨翻了翻裤子。
张果儿将头扭向窗,不说话。
算了,一条阔腿裤而已,反正一下火车就回家,路上也没人能看到。
2:
现在是凌晨两点,窗外所有风景都融化在黑茫茫的天色中,偶尔闪过一两点飞驰的灯火,张果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还在为候车室的事情生气呐?”杨晨的手在拉链上来回游走着。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张果儿冷冷地回答。提起候车室,她又是一肚子火。
人不顺心的时候真是做什么都不顺心。取票的时候自动取票机不知道怎么的一直取不出,张果儿不得不浪费时间去人工取票,再排着队进站,这时候她发现,口袋里的二百现金丢了。那是她特意怕回老家微信支付不方便,临时换的零钱。
算了,丢就丢吧,生气也找不回来。
张果儿带着郁闷,好不容易折腾进候车室,却发现人多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就那么站一会儿蹲一会儿的,熬到发车检票,张果儿随手一摸包包,里面的框架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断了。她举着眼镜告诉杨晨,杨晨笑着刮她的鼻子:“好啦好啦,就算是老天嫉妒我们要回家了。”
算了,回家再说吧,幸好戴着隐形,还能看见路。
想到隐形眼镜,大概是戴久了,眼睛干涩,张果儿从包里拿出眼镜盒,准备滴几滴眼药水。
手一下子没拿稳,夹隐形眼镜的镊子从盒里蹦出来,消失在车厢里陌生男女的脚下。
杨晨放下手边的阔腿裤,俯身在地上找来找去都没发现它的踪迹。
算了,一个镊子而已,回家再买吧,张果儿呼气。
用左手掰开眼皮,右手捏着柔软的塑料瓶体,清凉的液体滴进眼睛里,张果儿松开左手,闭上眼睛旋转了几周眼球,多余的液体流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