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梅在小区不远处的街心花园跟刘国栋大概讲了事情的经过。刘国栋摸着花坛的边沿坐了下来,他点了一支烟抽上,一语不发。张素梅一会儿抹泪,一会儿咒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出来有人分担了,压力多少减轻一点,张素梅最后终于静下来,恢复了一些理智:“这事儿我跟别人没法儿说,只有找你商量。我是投鼠忌器,但是就这样假装不知道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也太对不起咱们燕燕了!孩子太可怜了!”
刘国栋只是吸烟。
张素梅看了刘国栋一眼:“你怎么想?”
刘国栋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踩灭,一字一顿地说:“我想-砍-死-他。”
“你可别胡来啊!”张素梅赶紧阻止他:“我找你来,是因为我快崩溃了,脑子里乱的很,让你帮忙想想办法。”
刘国梁又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何尝不想跟那个王八蛋拼命!只是我们这样做,对燕燕有什么好处?”
他们离婚时曾经闹得像仇人一样,离婚后也曾经形同陌路,但是时过境迁,光阴轮转,如今在燕燕的问题上,他们依然是世上最坚固的同盟军。
刘国梁突然想起来:“燕燕……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张素梅这才想起来:“我回去问问燕燕。”
“你侧面问,别再刺激燕燕。”
“我知道。”
“别让燕燕知道,你告诉过我。”
“你还挺细心的。”
“我再想想,我们再商量。”
(三)
晓燕果然把弄脏的内裤扔掉了,她第一时间把自己从头到脚全洗干净了。事情过去两天,晓燕洗了两天,恨不得把自己刮掉一层皮。“恶心!太恶心!我洗都洗不干净,怎么会留着那恶心的东西?!!”
是啊,燕燕才刚刚十八岁,她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她能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知道服软保命,已经让张素梅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要求她懂得什么保留证据?
张素梅彻底冷静下来,她开始分析来龙去脉,权衡利弊得失。
王友全对燕燕的所作所为,绝对是有预谋的:荒山野岭之下,如果燕燕当时拼命反抗呢?从这个角度来讲,王友全罪不容恕,其心可诛!只怪自己一时疏忽,对女儿万千用心,费尽心思给女儿在陌生的城市找了个靠山,没想到反而是自己将女儿送入虎口!
可是现在,燕燕没有留证据,就是真的去告他,只怕也判不了他什么——张素梅是有一点法律常识的,没有证据,就少了一层获胜的砝码。如果真的立案调查,免不了让燕燕一遍又一遍去回忆,去重复,去指认,反反复复揭开燕燕的伤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燕燕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张素梅打了个哆嗦。
而且,那王友全是个看起来老实规矩、又能说会道的读书人,到时候他如果再反咬一口,说是燕燕自愿的,或者干脆说燕燕勾引他,反倒泼得燕燕一头脏水。因为自己的原因,燕燕平时和王友全接触确实比较多,这一点说出来,众目睽睽,更是令人百口莫辩。自己养大的女儿,自己当然知道女儿的品行,可是别人呢?到时候王友全不仅没有多大损失,说不定反倒能借机洗白,可是燕燕的名声就毁了。一个女孩子,家境平平,成绩一般,如果连名声都坏了,将来的路,能好到哪里去?张素梅深深感受到,这世界对女人从来都是满满的恶意,尤其是对单身女人,和她独自养大的女儿。她不会涉这个险,把自己和女儿再度推到那些市井小人的舌头尖儿上,去供他们咂摸咀嚼。
当妈的天性本能,让张素梅直觉的选择应该最大限度的保护晓燕;多年独自带娃的生活经历,让她比普通女人更知道人性的复杂,也让她学会隐忍坚毅,尽其所能的维护母女俩的生活平稳顺遂,最大限度的争取生存的便宜——这是她多年在生活中摸爬滚打总结出的经验,也是她一直以来屡试不爽的生存办法。
(四)
正想着,刘国栋的电话打了过来。张素梅到自己卧室里,关上房门接听。
“我想来想去,燕燕这个事情,还是不能声张。”刘国栋说。他和张素梅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和你去找那个姓王的,私了。你想想该提什么条件。”张素梅心里隐约想到的,倒也是这个思路,但是刘国栋把话就这么无遮无挡地说出来,却让人听着不那么顺耳。
“我提什么条件?什么条件能补偿对燕燕的伤害啊!我是要拿燕燕去谈条件的吗?那我成什么人了……”
张素梅一争辩,刘国栋还不乐意了:“我本来是不想说的。燕燕出这种事儿,你这个当妈的责任最大!要不是你给她找了这么个老色鬼认识,他能找到咱们家燕燕吗?再说了,燕燕都这么大了,她连这点事儿她都不懂吗?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教育的?现在这样传出去,人家肯定说是燕燕有问题!你……”
“人家是谁?”张素梅生生打断了刘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