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光泠泠,在海面上铺了一条银色的桥,漾起一海的碧波闪闪。
“嫁给他,嫁给他……”海滩中的气氛,温馨又浪漫。
在那个显眼的人堆中,有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手拖戒指单膝求婚,向对面的女孩诉说动人情话,Merryme?
游客们在一旁起哄帮忙,将气氛推向更高潮。
而这场求婚大戏的女主角,夏婉。
从顾锦烨唱着歌,跳着舞,将鸽子蛋大的钻戒举到她面前。夏婉脸上的表情,历经惊愕与诧异的变化,终是以放声大哭来结束。
夏婉立在人群,手捂着嘴,泪眼朦胧中,看到顾锦烨脸上的意气风发,他的眉梢与眼梢都染上些许得意。他就只是单膝跪在哪儿,气势也睥睨着一切。
“嫁给他,嫁给他……”看热闹的游客,似不满我呆立不动,不给回应,起哄声不绝于耳。毕竟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幸福的画面,才能满足他们所有的幻想,才能使这个唯美的故事有个圆满的落幕。
可是,顾锦烨是王子,而夏婉却不是公主。
“婉婉,你怎么了?快答应啊。”闺密颜清走到夏婉身后,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她跌转着向前走了几步,离顾锦烨的距离咫尺而已。
“婉婉。”顾锦烨跪在哪儿,目光热切。
夏婉抹了把眼泪,扬起她自认为最得体,最能绽放美丽的笑容,缓步靠近他。
五年,五步,夏婉在心中默数,终于走完了。
“顾锦烨,你先起来。”夏婉看着他轻声说。
“婉婉,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顾锦烨固执地摇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玫瑰花很美,鲜艳欲滴。钻戒也很精致,是她一直想要的款式。
“婉婉,你……”
夏婉没有伸手去接玫瑰与戒指,而是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顾锦烨,我们分手吧。”夏婉凑在他耳边轻轻低语。
而后又在他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夏婉又立马起身跑出人群。
2.
如果你在某个路口,某条街巷,某张桌边看到一个丝毫不顾形象嚎啕大哭的女孩,请不要去打扰她,就安静地离开,因为那一刻,她正在一点一点缝补自己残破的心。
跑过一段路后,夏婉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哭声和着泪,止也止不住。
夏婉在街头哭了很久,没有所谓的好心人亦或者某个长得帅气的男孩给她递纸,更多的是过路人投来诧异、同情和怜悯的目光。
看吧,果然生活不是一场童话。
等到夏婉流干眼泪,眼眶内涩涩发疼,心中再无一丝希冀时,已是近十一点,但因是渡假圣地,这座城市就似一座不夜城,灯火酒
绿,夜夜笙歌。
“夏婉,我们谈谈。”
当夏婉拧开酒店的房门,黑暗中响起顾锦烨沙哑的声音,略微低沉的音质中含着些许倦意。
下意识地夏婉想夺门而出,她其实还想好怎么去面对他,也没想好怎么和他摊牌。行动先意识一步,又打开了房门,结果慢了顾锦烨一步,夏婉被他拉住,门也被关起来。
“婉婉,乖,别闹了。”顾锦烨把夏婉抵在门上,两只手臂牢牢地撑在门上,形成一道防线。
既她想要逃走已是不可能的事,何不摊开把话说明白。夏婉以前有多喜欢顾锦烨这样叫她,现在就有多厌恶,心里嗤笑一声,语气冷清,“我不闹,你先放开我。”
或许是夏婉话语中那一抹冰冷刺激到了顾锦烨,他直接猛地把夏婉抱进怀中,力气很大,像是要深深把她嵌入自己身体中。
原本没有眼泪的夏婉,倏地眼内又有晶莹的液体,心中的防线也在一点点土崩瓦解,“顾锦烨,你放开我吧。”
浓重的鼻音,哽咽的语气,夏婉伸手推了推顾锦烨,换来的确是他的沉默和越来越紧的拥抱。
静默半晌,夏婉才将脑袋往他耳边靠去,带着心碎,自揭伤疤的痛楚,告诉顾锦烨他们此生绝无可能,“当我知道你出轨颜清那一刻起,顾锦烨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是别人了。所以,你还是放开我吧。”
身上的桎梏慢慢消失,顾锦烨松开了双手,慢慢蹲下身子,抱紧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夏婉。”
“没有什么对得起,或对不起。”夏婉抬脚越过他,泪已流了满面,“呵,感情这东西好比食物,有的变质早,有的变质晚,但总有一天会变质不是吗?”
“婉婉,我……”
“我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这个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脏了的东西是决计不会要的,所以我祝你和颜清的爱情可以长长久久。这么晚了,你也去休息吧。今天准备了那么久,辛苦了。”夏婉打开房门一副送客的模样。
顾锦烨还想在说什么,但触及到夏婉不带感情的眼神,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关了房门,夏婉背抵着门滑落,终于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刚走不远的顾锦烨听到夏婉撕心裂肺的哭声,心如刀割,又跑回去敲她的门,一遍又一遍喊着,婉婉。
最后,顾锦烨终究是没走成。
夏婉止住哭声后,让顾锦烨走,结果顾锦烨就站在夏婉的房门口,那也不去。
从猫眼看出去,顾锦烨一身凌乱,周身颓势十分明显,整个人也变得十分憔悴。那双赤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婉的房门。
这样子的顾锦烨,夏婉很久没见了,她很怀念,真的怀念那段属于她和顾锦烨最美好的时光。
躺在床上的夏婉也终是心软了,起身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叹了口气,对着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的顾锦烨说:“顾锦烨,你自己去开个房睡吧。”
顾锦烨还是不为所动,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垂着眼睛,似没有听到夏婉的话。
夏婉蹲下身子对着眼前的身影道:“或者我打电话给颜清?”
听了这话,顾锦烨才有松动,慢慢抬起头,一双漆黑的双眼就直直落在夏婉面无表情的脸上,接着便跌撞地起身往前走去。
看着消失在自己跟前的人,夏婉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万只小虫在心里啮齿,空落落的。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夏婉抬脚走进房间中,关上房门那一刻,被外力给抵住了。
顾锦烨用肩膀抵靠在门上,“婉婉,酒店已经满房了。”
“那你去颜清哪儿。”夏婉用手把顾锦烨往外推,但顾锦烨铁了心不走,夏婉怎么也推不动。
夏婉心中一阵腻烦,不再与顾锦烨玩这种你来我往的小游戏,转过身子就往里走,“随你吧”。
其实,她还是心软了。因为夏婉最受不了顾锦烨用那种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而每一次顾锦烨都会拿捏住她的命门,一击就中。
房内,空气静默。角落中一盏昏黄灯光蕴出暧昧氛围。夏婉与顾锦烨楚河汉界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顾锦烨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夏婉翻了个身,将背对着顾锦烨。她可以清楚感受到身侧的床在震动。顾锦烨去捞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接,反而将手机关机了,又躺了下来。
一会儿,夏婉的手机响起来。她看到来电显示,心下了然,摁了接听键。
“婉婉,锦烨在你哪儿吗?”颜清娇媚的声音循着电话线传了过来。
夏婉没说话,直接将手机递到顾锦烨面前。他睁开狭长的双眼,等看清来电人后,没说一句话,就直接挂了。
看着直接黑了屏的手机,夏婉又扔回桌上。她猜颜清早已知道,只是要打个电话过来宣誓主权。其实没必要,过了今晚,她与他们就是陌生人。
“顾锦烨,聊一下吧。”
还有六个小时,这个男人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夏婉已经买好了明早八点多的飞机,打算这一结束就立刻走。
那头沉默着,夏婉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什么时候和颜清在一起的?”
顾锦烨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去年十二月份。”
“是我出差那一次吗?”
等了很久,顾锦烨才嗯了一声。
“为什么?”
顾锦烨沉思了半晌,“那一次,我喝醉了酒,醒来回后就在颜清床上了。婉婉,很抱歉,后来颜清说她怀孕了,我不能……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假怀孕。”
难怪那段时间,顾锦烨经常说加班,颜清也一直说有事。
夏婉将自己身子蜷缩在一起,那是她很冷时才会有的动作。顾锦烨靠近她,把她搂进自己怀中,却发现夏婉用嘴咬着自己的手,在无声的呜咽,卷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几缕黑发粘在脸上。
顾锦烨心钝钝发疼,不停地用嘴亲吻夏婉的鬓角,低声说着,“婉婉,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们能不能不分手?”
夏婉翻过身,窝在顾锦烨的怀中,这熟悉的温暖令她心房彻底崩溃,彻底放开自己大哭起来。
待情绪止住,夏婉还是躺在顾锦烨怀抱中,“顾锦烨,还记得你追我那会吗?”
“记得,追你时,我可费了好大劲。”顾锦烨忆起两人往事,带了些微笑。
循着这些话语,夏婉和顾锦烨仿若都回到了那时的校园时光。
3.
“同学,你饭卡忘拿了。”夏婉看着刷卡器上还躺着一张卡,立马冲刚走的高高瘦瘦男孩喊。夏婉的声音很软糯,那句话没什么穿透力,随即就淹没人声鼎沸的食堂嘈杂声中。
见人没反应,夏婉抓起卡就去追。
顾锦烨端着餐盘去找空位子,莫名感觉身后有人拉住他的衣服,他扭过头,一名扎着马尾的姑娘正笑着看着他。
他以为又是来表白,心中一哂,想看看她的表演。面前的女孩竟递过一张饭卡,“同学,你饭卡忘拿了,我刚刚喊你,你没听到。”夏婉把饭卡还给她,又回到队伍重新排队。
顾锦烨有些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看向队伍中给他饭卡的女孩,一抹清秀的背影,顾锦烨无声地笑了笑。
食堂人多菜少,等再次轮到夏婉打饭时,只剩几个素菜,这对于无肉不欢的她是毁灭性打击。
她冲打饭阿姨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了。夏婉歙歙鼻冀,摸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转身朝面包房走去,而这一幕都被顾锦烨看在眼中。
夏婉在面包房买了一个汉堡和一瓶酸奶,正要掏出饭卡付钱,却被一人抢了先。
顾锦烨将自己饭卡放在刷卡器上,“我来给这位同学付。”
听罢,夏婉掏饭卡的动作瞬间卡住,抬头望向来人,长得很不错,可是自己不认识他,随即摆手,“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锦烨冲她一笑,看出了她眼内的怀疑,解释道:“刚刚在食堂你替我找回饭卡,我还没有谢谢你。”
语气很软,可是动作却不能让人拒绝。吃着不是自己买的汉堡,夏婉心里有些别扭。
她给顾锦烨拿回饭卡,只是瞄到了了卡里的数额,整一万元啊。那时她心里觉得这这张卡太金贵了,丢了就可惜。所以事实上,她考虑的是卡,而不是失主。
吃着吃着,夏婉就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喜欢自己吃东西时,而别人没东西吃。于是她将手中未开封的酸奶朝身边顾锦烨递过去,“同学,喝酸奶吗?”
顾锦烨侧过身去,一只握着玻璃奶瓶的手伸在眼前,再往上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从来不喝酸奶的他却鬼使神差般接过,放进嘴里,味道酸酸甜甜,不算难吃。
夏婉手徒然一空,她可以大口大口吃汉堡了。
这一段插曲就如同大海水面上偶然起的一丝涟漪,时间一过,又被抚平了。
夏婉和顾锦烨虽是同一个管理学院,但两人专业和年级完全不同,顾锦烨学金融,夏婉学管理,一个大四,一个大三。即使有选到同一门课,在一起上课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因此经过上次事件后,顾锦烨再未遇见夏婉。
夏婉收到消息时,还在食堂吃早饭。一看到班级群,嚼包子的动作戛然而止,立马往指定教室跑。
原本今早三四节没有课,夏婉就赖了会床。没想到,班级群临时通知,老师明天有事,把明天的课挪到今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