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我,我是一只猫

2018-11-21 19:47:10 作者:北楼

李彩琳24岁了,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哭。或者说,因为一个男人哭。

她蒙着被子,越哭越难过,潜意识里觉得,再哭下去也许心就要停止跳动了,但她却渐渐迷上了掉眼泪。

李彩琳在单亲家庭长大,7岁那年父亲外遇,她跟着在银行工作的母亲生活。

虽然从小缺父爱,但妈妈给她的教育和生活都是最好的,除了对男人的观念。在妈妈眼里,世界上没有好男人。

生活对于彩琳来说是简单的线条,姣好的身材和面容,学习时成绩拔尖,毕业后顺利进入妈妈的银行做了职员。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烦心事,就是长在嘴角的那颗痣了,她也不是没动过念头要点掉,妈妈不允许。

24岁了,彩琳没有恋爱过。也不是没有人追,追求者中有一半被妈妈吓退了,另一半是被彩琳吓退的。

彩琳都懒得再去回想这些人,其实她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为,都是处着处着,对方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也许真如妈妈所说,男人的腿不是自己的,总有一天会跑路的。彩琳也不怨,要是跟着妈妈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24岁生日过完三个月,又有人开始频繁出现在彩琳的视线里。

他的名字很奇怪,叫吴埃林,是附近公司的财务,常来银行,高高瘦瘦,喜欢穿球鞋搭衬衫。

彩琳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眉毛很浓,因为她自己的眉毛每次都需要画才有较好的线条,她对眉毛浓的人会特别在意。

有一次账目出错,彩琳帮了他很大的忙,他提出请彩琳吃大餐。

彩琳不太习惯跟外人吃饭,刚好最近有喜欢的电影,便建议对方请她看电影算了,一来不用对方太破费,二来看电影也不用多说话,她不爱说话。

那天的事情彩琳还清楚的记得,她化了淡妆,喷了香水,还去美甲店做了最新的款式,纠结了一个小时,决定穿米白色长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刻意。也许因为他的名字吧,吴埃林,520,我爱你,想着对方奇怪的名字,她都想笑起来,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弯弯的,很漂亮。

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吴先生已经在等她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笑。但是又不像是在笑,笑的好像是他的眉毛。

走近的时候吴先生递来一朵白玫瑰,包装得很精美。

彩琳有点诧异,她当然晓得白玫瑰的含义,但又不知道他的白玫瑰代表的是哪一种。

因为电影要开始了,她也没有纠结,拿在手里跟着进了影院。

和她设想的一样,整场下来对方都没有多说话。只是偶尔欢快的情节对方会侧过来寻找她的目光,她手里拽着玫瑰,手心都出汗了,但是也没有给他回应。

送她回家的请求发出后,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说待会妈妈会来接。

吴先生也没有坚持,问她下次再请她吃饭是否有可能。

彩琳说她对吃饭不太感兴趣,吴先生说知道了,就互相留了电话,道了别。

回到家彩琳把白玫瑰插在花瓶里,妈妈回来后觉得很奇怪。平时都爱百合的她怎么这次换了玫瑰,还是白色的,还只买一朵。

彩琳说在街头做公益别人送的,妈妈也没再多问。

日子照样过,吴先生的第二次邀约很快来了。

他电话里略带兴奋的声音跟她讲起抢到了一场话剧的门票,很难得,希望和彩琳一起看。

彩琳问了一些关于话剧内容的问题,觉得还不错,就答应了。

虽然她不太会与男人相处,但也同样不太会拒绝男人。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话剧过程中遇到了不愉快。

彩琳前排的胖男人挡住了彩琳的视线,而且常大声吆喝。吴先生关注到了彩琳的不自在,便主动和她换了位置,并和对方沟通,示意安静些。

对方看他比较谦逊有礼,也便安静了下来。

话剧是关于都市爱情的,结局是错过和唏嘘。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话剧的彩琳突然哭了,想起那些生命里追过自己又无端消失的男人们,心里突然一酸。

吴先生的纸巾恰到好处地出现,有淡淡的香味。真是个体贴的男人,她想,眼泪便再也流不下来了。

这次不好再编造妈妈来接的借口,彩琳同意让吴先生送她回家。家住得不远,彩琳想走回去。

一路上吴先生都没有问起她为什么哭,只是讲些他工作上的趣事。彩琳觉得很有趣,因为她从来没想过,原来工作上的事情也能这么欢乐。

后来吴先生出现在银行的次数比以往更多了,有时候不是公司业务也会来找她,虽然担心同事乱说,但心里也是开心的。

只是彩琳永远懂得控制自己的表现,不紧不慢,不冷不热,不主动也不拒绝。

精明的妈妈当然知道了他的存在,在摸清一切底细之后,给彩琳的建议和彩琳自己心里的算盘如出一辙,保持适当的距离,置身事外地先相处着。

彩琳对于男人的芥蒂之心就像银行金库的大门,好几道,还带着密码锁,钥匙也不在她一个人手上保管着。

认识吴先生之后,时间走得很快。七个月了,吴先生给他的印象越来越好。

她很多时候都想问吴先生对她的印象,但又怕对方觉得自己在意他的看法而暴露内心,就忍住了。

而吴先生也从没问过她眼中的他是怎样,好像他总是在做着自己该做的,回避自己不该做的。

而探寻彩琳心中的想法,也许在他看来就是他不该做的事情。

后来有件事让彩琳很生气。

吴先生无意间问起她嘴角的痣,问她上面会不会长毛发。吴先生说一般痣上都会长像胡须一样的东西,所以好奇才问的。彩琳当场就甩下他走了。

彩琳觉得自己突然没那么完美了,而对方也是。

“他一定是介意我的痣。”彩琳愤愤不平地对妈妈说。

这次妈妈没有多说什么,漫不经心地修剪百合的枯叶。

在吴先生百折不挠的道歉赔礼下,彩琳又开始和吴先生约会了。只是彩琳觉得他好像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笃定和淡然,倒是多了份小心翼翼。

在看完最新的电影送她回家的路上,吴先生也是第一次谈起 了她。

他说:“我家里养着一只猫,很可爱,很漂亮。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陪它玩,抚摸它,给他买了很多玩具,把它当作知己。

“但是它从来不对我亲近,每天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好像有它自己的世界,我很沮丧,担心是不是自己和它相处的方式有问题。

“我问过很多养猫的朋友,他们都说,猫呀,都是样的,你渴望亲近的话,可以养狗呀。

“可是我从小就喜欢猫,家里一直都有养的。而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和我家的猫一样,可爱迷人,却永远有着距离。”

彩琳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题,只是淡淡地说:“妈妈不喜欢养动物,她过敏,所以我不太懂猫。”

而此刻的彩琳,多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浑身颤抖,缩紧了身子,就像弓直了后背的猫咪。

彩琳觉得自己冷,从心里到身体,冷得打起了颤,可夏天才刚过去呢。

从那以后,和其他想不起名字的男人们一样,吴先生终于也消失了,没有再邀约过她。

彩琳看着他的微信头像,翻着他的电话号码,盯着手机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在想是不是自己手机没信号,没网络了?可刷新朋友圈能看到最新的动态。

她又想是不是停机了?打出去给妈妈的电话也都是通的。

彩琳坐在柜台前,隔着玻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魂不守舍都挂在脸上。她觉得这样不好,但又不知道该怎样是好。

从不爱发朋友圈的彩琳在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段话:

别爱我,我只喜欢慵懒的太阳,不喜欢雨

我脚步轻盈

只为不把尘世 吵醒

我孤独地睡眠像一个孩子

而我

却不能给她糖果让她安睡

我弓着背想着远方

远方可能有一条河流

河流边有一大片稻田

稻田里的野草在风里招摇

然后云朵从头顶拂过

而我

只是一只猫

别爱我好吗

如果你发现我

只是一只贪睡的猫

点赞的数目一直在累加,翻来翻去也没有她熟悉的那个头像。于是她又更新了一条:

我还没有开始要对你好,你就离开了,看来你的喜欢也不是有多深刻。

这次彩琳没有顾忌妈妈的反对,偷偷点掉了嘴角的痣。下班路上,彩琳朝着宠物店走去,她决定要养一只猫。

北楼
北楼  作家 公众号:南方文艺。每天一篇故事。繁花似锦我写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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